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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室友失蹤中】

自從殊那律恩確定要一起住後，房間裡的東西就開始變多了。
箱子裡的書已經被整整齊齊地歸類在書架上，除了植物圖鑑外，也有不少國外研究權威的論文雜誌；曾經的泡麵牆消失，取代的是電視櫃旁邊多出一台小小的冰箱，偶爾會冰著些雞蛋和青菜，或是殊那律恩在公共廚房做的簡單料理。
或許就像殊那律恩說的，這間房子缺少溫度，現在卻因為多了一個人，開始逐漸地溫暖起來，從死氣沉沉的租屋處，變得比較像個「家」。
根深蒂固的習慣被新室友漸漸地改變，深並沒有太抗拒，但他也無暇去想──雖然租屋處東西變多了，但殊那律恩有時候會抱著一本圖鑑或論文啃到半夜，隔天的小組會議和課程就會遲到，逼得深只能每天七點準時把人踹起床，再盯著對方慢慢盥洗換衣服，偶爾還要預防各種突發狀況，比如說刷牙刷到一半或是衣服剛套到脖子上眼睛就直接重新閉上，如果深也要出門的話，通常騎車到學校的路上殊那律恩會豪不避諱地趴在他背上補眠，再慢吞吞地晃去學餐或是研究室。
不過近日來這樣的情況較少發生，博班論文也差不多到了第一階段的討論時間，這幾日殊那律恩基本上都聚精會神地在研究室寫論文，或是泡在圖書館裡看研究資料，圖書館打工的同學有時候還得拿殊那律恩的手機打給深，讓他來準備要關門的圖書館接人。
在這天晚上又再一次從圖書館接人回來後，指針恰好指著10點時殊那律恩手裡閱讀的研究論文就被一隻手抽起來。
「？」
漂亮的眼睛帶著些許疑惑地看著站在身前拿起研究論文的深。
「去睡覺。」深把論文拿走。
「我才看完開頭──」殊那律恩想把論文搶回來，然而礙於身高比人矮，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去刷牙準備睡覺，才剛走進浴室就聽到深的聲音從書桌那邊飄來：「明後天有教授那邊主持的森林探勘行程你忘記了？」
啊，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來著──殊那律恩咬著牙刷回想，應該是上個月還是上上周的課程，教授有提到要深入學校附近的山區做一些實地採集活動……話說原來就是明天啊？明天？？？
突然清醒過來的殊那律恩連忙刷完牙衝出浴室，打開手機一看果然通訊群組內同學們正在和教授交流明天上山的注意事項和準備的物品，一行行滑過訊息內容後殊那律恩才發現不妙的預感竟然成真，他任何一樣東西都沒有準備！
但是這個時間點店家已經全部關門，估計得明天起床買，但是教授說六點就要在學校集合，這樣的話或許只能跟教授請假，或著是買完再沿著說好的路線上山──殊那律恩腦內快速地思考哪種方法比較快速，深的聲音卻再次冒出來打斷他的思考。
「那邊還有我前年上山用的東西。」指了指放在門口的一個登山用背包，深繼續轉過身寫論文：「東西應該大部分都還沒壞。」
「謝謝！」殊那律恩如獲至寶，立刻拿著登山用背包開始整理隔天要用的物品，幸好大部分東西包包裡都有，剩下的一些翻了翻行李也能湊齊，不過等到行李和衣服全部整理完，時針也已經指向11點。
殊那律恩本想去摸放在書架上的論文，才剛摸到書架邊緣就感覺到帶著警告的視線從背後直刺脊背。
「只看一下……」
「不行。」深直接回絕，不知是有意還無意地做了下手腕活動操。
殊那律恩迅速而識相地縮進被子裡：「晚、晚安。」
「……晚安。」

＊＊＊＊

中午的自然學院辦公室十分安靜。
教授和院長都帶學生們去野外探勘了，其他幾位助教與公務人員也都去學餐吃飯休息，辦公室的沙發上只剩下深一個人坐著，手上還拿著一個剛從微波爐拿出來的保溫盒。
早上醒來時床上已經只剩他，殊那律恩難得沒有晚起或睡迷糊，還貼了張字條在冰箱上讓深記得把便當拿去辦公室那邊的微波爐加熱吃掉。
午餐的菜色是炸柳葉魚和什錦高麗菜，原來前兩天殊那律恩和房東太太在公共廚房好像在弄什麼氣炸鍋就是在做這些菜，雖然菜色馬馬虎虎但還是滿好吃的。
前天聽教授安排的行程應該是下午四五點就會結束現勘，在山上的農園餐廳吃完飯再讓遊覽專車送學生回來，教授們要留在那邊與農園主人小聚一下，因為隔天就是假日，所以這樣的安排許多學生都能接受，也有人直接從下車地點的火車站直接搭車回家。
洗碗的時候深才想到，以前不是泡麵就是外食，吃飯時間也不固定，直到留在學校擔任助教後才開始偶爾吃學餐，這還是第一次吃別人做的便當。
雖然原本也不是他的便當。
下次回之前住的地方和前房東買幾袋新鮮水果分給殊那律恩好了，他應該會滿喜歡的，深默默地在腦海裡記下這件事，然後將洗好擦乾的保溫盒收進袋子，準備繼續展開下午的工作。

＊＊＊＊

結果因為大學部的課堂時間忙得比較晚，深離開辦公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校園門口的步道還有三三兩兩的學生在散步準備去搭回宿舍的公車，幾輛腳踏車從深旁邊經過，是大學部的學生們，其中有人不斷撥動腳踏車鈴和同伴互相取笑玩鬧，還有的作勢要衝撞同伴，路燈下幾隻飛蛾聚集飛舞，即將迎來周末的校園逐漸地安靜下來。
深發動機車，才剛騎出車棚就看到同為自然學院的學生從另一側走過來，記得這也是有跟去現勘的人──深正想點頭示意，就看到對方一臉緊張的神情在跟自己對上視線時突然鬆了口氣，接著就快步朝自己跑來。
「太好了、還好助教還在學校！」
「怎麼了？」深將安全帽的擋風罩往上推。
「有、有人在回程的時候不見了，大家都沒看到他上遊覽車，明明是一起吃飯的，上車後大家才發現他不見，打給教授教授也說不在餐廳！」
「失蹤的是誰？」
「殊那律恩學長，因為他就坐在我旁邊，所以我才發現他不見……」
「我知道了，你先報警聯繫消防隊和警察吧。」
「已經聯繫了！」
深拿下安全帽撥給教授，在了解了狀況後，便將車頭掉轉，往另一個方向過去。

＊＊＊＊

深夜的森林蟲語唧唧，看似幽靜，暗處卻潛伏著不可知的危險。
數不清地橫在眼前的茂密樹叢是第幾個，越往森林深處走去，地上盤根錯節的樹木根系就越密，手電筒光束照出的前路範圍有限，即使教授每年帶學生來探勘的區域是固定的，但在深夜找人絕對還是第一次。
－－找到殊那律恩的第一件事絕對是打爆他的屁股，深內心這樣想著。

照殊那律恩那個一看到有興趣的東西就停不下來的個性，有極大的可能性會在森林裡變成餓死的人乾，而且還是會在過了很久以後才會被發現。
幸好這個林子深還算熟悉，其餘的路線警消也在協助搜尋了，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人。

最後深是在一個小小的湖邊發現殊那律恩，淺灰色的影子蹲在草叢間聚精會神地對著一株漂亮的小花寫筆記，旁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工具。
眼前的人鼻尖還沾著點泥巴，衣服也髒兮兮的，不過幸好看起來並沒受傷。

「深。」
感覺到有重量壓在肩膀上，殊那律恩轉過頭，雖然渾身髒兮兮但眼睛卻散發出光芒，很高興地看著深。
不知道為什麼，深在找人途中的那股子怒氣在看到殊那的眼睛時就突然消失了，最後只是重重地嘆口氣，彈了下殊那律恩的額頭。
「好痛！」殊那律恩抱著頭，眼眶泛出淚花。
「研究做完沒，做完就回去了。」
「哦。」殊那律恩連忙抱起筆記本把沒畫完的植物素描繼續補上。

又過了大概一小時殊那律恩的筆記才全部做完，這期間已經聯繫上教授並告知找到人了，明天會帶人過去，深才拉著人慢慢沿著原路下山，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但是握著的手並未鬆開過。
深把車子停在上山的入口處，還有幾名警消和警車在那邊，一看到兩人出來急忙上前確認，檢查人沒事後，才放他們離開。
「上來。」
殊那律恩手忙腳亂地接下丟過來的白色安全帽，深跨上重機發動摩托車，等身後的人坐穩後才出發下山。
一路上滿天星斗，殊那律恩一邊拔掉深衣服上的鬼針草和草屑，不知不覺眼皮就開始越來越重，等重機引擎熄火停在租屋處車庫時，深才發現背後的人已經睡著了。

雖然試著把人叫醒，但殊那律恩似乎是很累了，深只得幫他解開安全帽的扣帶，將人背到樓上，然後自己先去洗澡。

殊那律恩再次睜開眼睛時，就看到眼前的深只穿著工字背心，頸上還掛了條毛巾，頭髮濕漉漉地垂著。
深一臉冷淡：「醒了就去洗澡。」
「哦。」殊那律恩乖乖地進了浴室，再洗好出來時房間的燈已經關了。

深面對著牆側躺，殊那律恩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戳了對方兩下。
「幹嘛？」深的聲音帶了點睡意和不耐。
「抱歉，還有......謝謝你來找我。」
黑暗中傳來嘆氣的聲音，殊那律恩卻突然放下心來，同時睡意再次上湧。

－－他知道，明天醒來時深就會原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