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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勇者 番外】

  那是一場夢。
  四周散落著無數屍塊,流淌的鮮血一點一滴匯集成河,入目所及滿是鋪天蓋地的血海與屍骨。
  他就站在那,如同絕世的王者。
  烏黑的髮絲隨風起舞,黝黑的眸子閃爍無盡漠然,淺色薄唇掛著譏諷與愉悅的笑意。
  卻是在這個晦暗的世界中,唯一的艷麗色彩。
  被雲朵覆蓋的夜空,巨大的血色新月從縫隙中若隱若現,無論是殘破的廢墟或破損的街道,狂風肆虐而過皆夾雜著莫名哀嚎。
  自那日起,世界婉轉地低聲唱著陰霾氤氳的安眠曲,在這之後便是無盡的荒涼徘迴。
  緊接著被無盡黑暗拖著一併陷入深淵,再次到了夢醒時分。
  但是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如今世道黯然,魔王舉兵大肆入侵,在人類的領地隨著交戰日漸減少的同時,被各方勢力推舉為勇者的加爾賀也不得不繃緊神經。
  皇室與教會給予的壓力和期望與日俱增,然而身為同伴的法師格林,卻在某次的交戰不幸被魔物擄走。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偏偏對方的身份還是該死的貴族。
  加爾賀從一開始就反對格林的加入。
  現在倒好,還不是得想盡辦法救他?他們真以為魔王城是能隨意進出的場所?
  去他媽的貴族。
  偏偏加爾賀只能為了保全大眾心目中「勇者」的形象,以及那些貴族們的利益所向,豁出性命與那些魔物進行對決。
  哪怕開口閉口就是人類的未來,可是也不見得他們願意給足資源。
  自私又貪婪的人類才該是被滅絕的對象。
  「你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哈、誰不累呢?」
  說不定乾脆一鼓作氣跑到魔王城,加爾賀反而還能稍微喘口氣,不去思考那些微乎其微的渺小機率,或者最終面臨眾叛親離的可能。
  反正他本身就是個罪人,被需要的也從來不是真正受人愛戴的「勇者」。
  魔王死後,下一個就換他了。
  不過……
  「總之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出格林的,畢竟我可是『勇者』啊!」
  到最後是誰死,那可不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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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裝備好出發的行囊,流著血與淚,執起手中的劍復仇。
  幾乎是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加爾賀一行人便只能提著旁人準備好的東西被迫離開國境。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些行李還包含一輛馬車,讓他們可以不必全程依靠行走的方式前往魔王城。
  要說憤怒嗎?更多的是麻木的習慣。
  畢竟現在養尊處優的格林不在了,那些貴族自然不必多加顧慮他們這些平民出身的傢伙,還可以光明正大地將剩餘的資源私吞起來。
  有沒有搞錯?
  難道他們去討伐的不是魔王嗎?讓他們不得不這麼做的又是誰?
  「扮演『勇者』的遊戲,我不想玩了。」
  「什麼?」
  「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錯誤。」
  「忽然間不明不白的,你在說什麼啊?加爾賀。」
  說到底,他究竟為什麼會被各方勢力推舉為「勇者」?
  原本他就只是個準備被判刑的犯罪者。
  如果能多活幾年,加爾賀也不是很介意以這樣過於可笑的形式活著,反正他並不討厭那種在刀尖上舔血的冒險者生活,甚至還能平白無故被洗白名聲。
  何樂而不為?
  只可惜那些貴族和教會的壓榨,實在變得越發苛刻。
  不管怎麼說,他都只是個隨時可能被扔棄的棋子,然而隨著他在大眾間的呼聲日漸高漲,往後的情勢恐怕只會變得更加艱困,因為那些貴族明確地感受到他所帶來的威脅。
  不過現在還不行,必須繼續忍耐,時機還沒到。
  「沒什麼。總有一天,你們全都會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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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前行的隊伍越發靠近魔族的領地,日用品以及食物方面的補給越發困難,魔物變得更加難以斬殺。
  見慣周遭居民過於貧困的生活環境,加爾賀也不好為了討伐魔物一事加重他們的生活負擔,然而情況也就演變成,他們必須從擊敗的魔物身上搜刮各種必須品,並花費時間加以分解利用。
  不過即便如此,也快到極限了。
  對人類而言,魔物身上本就帶著微量毒素,哪怕他們再如何小心翼翼,將份量控制在不會對自身有所影響的範疇,食物和飲水依舊所剩無幾。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比起人類祂大抵更喜愛魔王一些。
  手中的劍刃沾滿血跡,緊接而來的戰鬥根本來不及磨利,原先鋒利的刀刃變得生鏽到無法使用,在面前硬生斷成兩截,最後還是靠著隊友的支援,加爾賀才成功活下來。
  會死嗎?會死的吧。
  也許那些貴族壓根不在乎格林的死活,只是想光明正大找個藉口將礙眼的他們一併除去,死到臨頭都妄想著緊抓手中的利益。
  反正比起「勇者」的死去,大抵更在乎不聽話又會帶來威脅的棋子。
  「換把還能用的劍吧,順道找個安全的地方稍微休息一下。」
  只是究竟還有哪個地方能被稱作安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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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山石下方洞穴內的魔物剷除乾淨後,勉便強作為躲避夜晚危險的棲身之地,即便知曉環境如此險峻,也沒人敢開口抱怨什麼。
  無法生火,因為太過封閉的空間會導致氧氣不足,冒出的狼煙和零星火花也會給擁有智慧的魔物作為指標引路,只能勉強披著從魔物身上刮下的毛皮,抵抗夜幕降臨的寒冷低溫。
  「我說……雖然我們是去討伐魔王的,但如果遇上格林該怎麼辦?」
  格林?
  作為什麼身份碰上?
  失而復得的友人,還是被俘虜進而成為魔物的敵人?
  加爾賀垂下眼眸沒有言語,然而討論還在如火如荼地展開,直到最後他才疲憊地不得不開口打斷似乎變得沒完沒了的論戰。
  「早點休息吧,如果你們都不累的話就給我負責輪流守夜。」
  滿意於瞬間的鴉雀無聲,加爾賀又往身上套了幾件處理到一半的皮毛,儘管還帶著些許魔物的刺鼻腥味,但總比因為劇烈變化的溫差導致感冒要來得好。
  格林啊……
  加爾賀並不是不知道格林心悅於他,畢竟對方從來就不是擅長掩蓋情緒的性格,對待他的態度也總是與旁人不同,一眼便能清楚看穿。
  但如果只是這樣是行不通的。
  打從第一眼,加爾賀便已經曉得,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喜歡上格林。
  因為他很清楚地明白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也許曾經有過一星半點的欣賞,或者某些連加爾賀都說不清的情緒波動,然而他真正想要的格林給不了,現實情況更是不允許加爾賀思考太多。
  他是「勇者」,卻不是真正那樣值得讚許的存在。
  殺了魔王,或者讓魔王殺了他。
  這兩者之間難道有所差別?反正等待著加爾賀的終焉自始至終只剩下死亡。
  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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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鋪天蓋地的絕望掩蓋了目光所及。
  即便再如何節儉,糧食和飲水也都已經使用完畢,魔物的毒素對身體的影響與日俱增,若是隊伍忽然有人精神崩潰,加爾賀甚至不足為奇,畢竟他也同樣處在瘋狂的崩潰邊緣。
  後方沒有任何支援,但是一旦退回腳步,先前所做的一切就只是徒勞,恐怕一回到人類的領地,等待著他們的便是堅固的冰冷大牢。
  他不想再回到那種地方了,死也不要。
  為什麼啊?憑什麼啊!
  加爾賀壓根沒有救世的崇高理想,即便這個世界被魔物所害,最終人類滅亡也完全不會有所動容。
  大概是瘋了吧,他應該已經瘋了才對。
  所以才會在好不容易斬殺完一批魔物後,重新見到格林的身影。
  只不過事到如今,加爾賀根本無法勾起笑容,連裝模作樣地表達雀躍也辦不到,僅是麻木地注視著格林來到面前說著什麼。
  「不要再繼續往前了!就算我們幾個一起上也無法擊敗魔王啊!不如回到領地請求更多戰力和資源!」
  「……讓開。」
  「加爾賀!」
  「我再向你重複最後一次,讓開。」
  加爾賀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如此冷靜,哪怕格林難得堅持己見地反駁他的決定也同樣,反倒有種想笑出聲的衝動。
  為什麼要在被魔物擄走後毫髮無傷地來到他的面前?
  為什麼要逼著他做出決策?
  為什麼不在逃出來後趕緊回到人類的領地?
  為什麼?
  因為格林曾經對他表明的愛意嗎?
  但是他現在看著自己的眼神,明明已經變得完全不一樣了啊。
  加爾賀深吸口氣閉上眼眸,再次睜開時望著格林的目光僅剩全然冷意。
  「殺了他。」
  於是加爾賀緊握劍柄,將刀尖指向神情滿臉錯愕的格林,對著在瞬息間便熟練地包圍對方的隊友下令。
  吃下他的肉,飲下他的血,然後他們就可以走得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