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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arewell & Reunion 】

襯著筆電螢幕發出的光，他笑鬧著回過頭去，映入眼中的是戀人不再烏黑的髮絲，被歲月洗得褪色、斑駁。
溫和的臉龐也是，開始長出了細紋。
望著那張專注的側臉，他回味著這幾十年來的點點滴滴……

「怎麼了嗎？一直盯著我看。」
「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下週好像是週年紀念日？」
「你是說交往紀念日還是我的指甲被你拔光的紀念日？」
「不是同一天嗎？作為紀念就再拔一次好了？」
一邊幹話著，他執起了對方的手，卻只是在手背留下了輕輕一吻，而這果不其然換到了他熟悉的羞赧表情，就像往常一樣，百看不厭。

人類的壽命和身為魔物的他相比很短暫，更何況他是死神，每當瞥見對方頭上的倒數計時就對這件事更有感觸。
現在看還有約20年的時間，不短，但也沒有很長。
他會好好珍惜的，再說他們約好了，對方死後自己要去接他。
在接下來這近20年的時間裡，他陪伴對方過著安穩快樂的生活直到對方迎來生命的終結……應該要是這樣的。

但津野正直病了。

先是下班後遲遲沒有回到家，接到電話才聽到那端抽噎地說著「……這裡是哪裡……我想回家……」
他在幾十年來每天必經的歸途中迷失了方向，漂流到了好幾公里外的陌生道路上，出聲安撫後才勉強拼湊出了周遭的街景。
當他找到對方時，那人正無助地蹲在路邊啜泣。
一見到熟悉的身影，不管是否會引來異樣的眼光，他直接撲抱上去，緊張的情緒得到舒緩一樣大哭了起來……
「好可怕……艾爾……對不起還讓你跑一趟……」
沒有責備對方，他只是拍了拍他的頭，「我們回家吧？」並怕對方再度走丟一樣握實了那隻溫暖的手，同時在心裡想著之後要陪著上下班。

本來想說是因為工作太累才導致記憶力衰退，可健忘的狀況在他退休後越發嚴重……
明明眼鏡就掛在臉上卻執意是他藏起來了而對他發脾氣，還是他耐心地哄著說要用魔法變回來才停止生氣。
忘記了自己正開著火煮東西招待友人，在釀成火災前被友人搶先關火。
各種大大小小的事對過去幹練的他都變得困難，直到最後他變得很常露出呆滯的表情。

過去總被打哈哈敷衍過去，他沒有想到戀人的狀況比他想得還要嚴重。
他忘記了艾爾蒙，忘記了朝夕相處的戀人。

「你是誰啊？」坐在床邊的他一臉困惑，「為什麼會有我家鑰匙？」
幾分鐘前他才和對方說了自己要去超市採買晚餐食材，幾分鐘後卻被當成了擅闖民宅的現行犯被拿著枕頭的老人家戒備著……
「我是艾爾喔。幫正直買菜回來了。」只是笑著一邊把塑膠袋內的物品擺進了冰箱。
「……會這樣叫我的只有艾爾，所以你是誰？」
「我是艾爾啊。」他蹲下身，看著表情滿是糾結的戀人，「你仔細看看我的臉。」
「嗯……」遲疑了好一陣子，那人才像是總算看清楚一樣，舒展開了快被打成死結的眉頭，「……是艾爾！艾爾你剛剛去哪裡了？晚餐想吃什麼？我去弄！」

但說他完全忘記似乎不太正確。

又是另一次沒被戀人認出來，但他似乎沒對「陌生」的自己起戒心，反而是十分認真地詢問甜點店的去路……
「他喜歡那家的檸檬塔，要買給他當點心！」
姑且當了一回熱心的「路人」幫忙帶路，一路上不厭其煩地聽對方細數著關於戀人的各種細節……當然包括了夏威夷披薩。
「……其實也沒那麼糟啦……但我還是更喜歡瑪格麗特。」

隨著頭上的倒數越來越接近終結，他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虛弱，甚至一天內有大半的時間都在睡覺。
抱著半睡半醒的戀人坐在沙發上，他溫柔地梳理著懷中那人稀疏的白髮。
「……正直，不要轉世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他半開玩笑地問道，知道那是自己的私心，所以才選在了對方彌留之際問出口。
回應他的只有越來越緩慢的呼吸，以及漸漸失去的體溫……
倒數歸零，他的戀人一臉安詳地在懷裡離開了人世。

大約幾分鐘後，他看著對方的靈魂離開了肉體……
站在面前的是相貌變回初見那天的對方。
「我來接你了，正直。」他只是笑著朝那人伸出了手。
從記憶的迷霧中走出的他握住那份熟悉的冰冷，總算看清楚對方的樣子忍不住流下了淚水……
「……艾爾……我願意。」
「嗯？」
「我說，『我願意』！」看著死神還沒反應過來，他笑出聲，「艾爾不是跟我求婚了嗎？『留下來陪我好不好』，你是這樣說的吧？」
「……你聽到了啊？」他靦腆地笑著。
很少看到對方做出這樣的表情，他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臉，在死神來得及說些什麼之前便直接吻上。
「接下來也請多多指教，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