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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ニキ燐+一燐】消失的那个人
作者 : 注销用户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偶像梦幻祭2 椎名丹希 , 天城一彩 , 天城燐音

标签 ニキ燐 , 一燐 , 尼燐

交流 https://weibo.com/u/7458615822

状态 已完结

595 1 2 2021-8-22 21:39
导读
*一燐+ニキ燐
*一彩和丹希都寻找着那个消失在山林里的人。
丹希觉得自己快中暑了,他似乎能听到皮肤表面在高温炙烤下如炭火上的烤肉般开始吱吱作响。汗水落到他的眼睫上,将他眼中的世界拉扯成形状奇怪的五颜六色的气泡。在他过去东奔西走的二十年人生里,从南部台风暴虐携裹的岛屿到北部白雪覆膜的荒野,没有哪一处像眼前这个森林一样让他呼吸沉重着苦苦挣扎找不到出路。这里的树木仿佛没有极限般向着高处生长,深远的蔚蓝天空被切割成视线尽头破裂的碎片。指南针和通讯设备早已失灵,偶尔有风在脚下拂过,也和迷路的孩子似的从四面八方的草业根茎间簌簌穿过。
在即将看到人生尽头那盏走马灯时,丹希已经有些上下颠倒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少年。少年有着火焰般的发色和白皙的肌肤,年轻面孔上一双狐狸似的蓝眼睛,以可以称得上不谙世事的纯真眼神看着丹希,像一颗闪耀的流星划过死寂空洞的夜。丹希恍惚间觉得这片即将成为自己埋骨之地的可怖森林都因为这个披着细碎白金色光屑闪闪发亮的少年温和起来。
“但是我死前还是更想看到满汉全席啊……”丹希嘟哝着,再也支撑不住,放任自己滑入潮水般上涌的黑暗。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擦拭自己的脸。丹希费力地睁开千金重的眼皮,还跳跃着黑斑的模糊视线里倒映出一丛乱蓬蓬的红头发。他的心脏在胸腔里大力一撞,整个人触电般一骨碌坐起来——他以为晕倒前见到的那位黄泉使者还在阴魂不散。
等他眨眨眼,这才发现即使都有着红头发和蓝眼睛,面前的少年是另一个人。红发少年看到丹希清醒过来,把手中的湿毛巾放到搁在一边的水盆里,开朗地笑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村里的猎人在山脚下发现了你,你是在森林里迷路了吗?村里很久没有外来的人呢。唔姆不对,哥哥教过我,在打听别人的情况前应该先介绍自己。我是天城一彩,这里是天城村,你叫什么名字?”像小狗欢快地汪汪了一长串后,天城一彩期待地看着丹希。
丹希环顾四周,视线在屋内木质的家具、燃烧的烛火和墙壁上蓝白色彩线编织的挂画来回穿梭,确定自己确实还在人间后,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天城一彩,说道:“我叫椎名丹希,是个美食猎人。”

“我可以称呼你为椎名前辈吗?哥哥留下的书里说外面都是这样称呼年长者。椎名前辈一直在全国各地冒险?我完全无法想象离开村子前往外面的世界呢。如果哥哥见到椎名前辈,肯定会很高兴的。”一彩拉开丹希的房门,带丹希外出参观。丹希这才发现虽然房间内早早点上了蜡烛,屋外太阳还没完全落山。
视线的近处是错落有致的村落房屋,结束一天劳作的人们背着今日的所获三三两两的从路上悠闲经过,看到一彩时点头致意。远处是连绵着的田野,大片大片茁壮成长的作物在西下的暮色照射下仿佛地上开出了无边无际暗红色的花。
一彩将丹希带到饭堂,房间中间的炉子已经熊熊点燃,上面的锅具散发出阵阵食物的香味。丹希的肚子立刻咕叽叫起来,顿时顾不上别的,捧起碗大快朵颐。“呜嗷,真是美味!”精心培育出来的土豆和上好的牛肉一起慢炖,佐上山野间采摘的纯天然的野菜,调味料里有盐、胡椒,还有一种尝不出来的味道,说不定是这里特有的香料……等丹希心满意足地填饱肚子,他面前已经摞起来五个空碗。
丹希有些羞愧:“真是不好意思……”一彩却并不在意:“没关系!椎名前辈只比我大两岁对吗?哥哥说过我们这个年纪就应该多吃一点,是健康的表现。”说着给自己又盛上一碗。
丹希好奇道:“一直听你提到哥哥却没有见到,一彩的哥哥现在在哪里?”
一彩原本充满笑意的脸上突然一片空白,随后这片空白如同被雷暴划下伤痕的天空,贯穿过隐隐的痛苦。
丹希吓了一跳。一彩这幅表情让他想到被人痛踢了一脚的小狗。“对……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丹希连连道歉。让自己的救命恩人露出这种表情,实在过分。
一彩用力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已经平静许多:“椎名前辈不用在意。我的哥哥,天城燐音……他现在离开村落外出游历,他马上就会回来的。”

夜深,丹希睡在陌生的被褥里有些难以入眠。没有关闭的窗外可以看到和城市夜晚迥然不同的磅礴星空,绚烂的星光波光粼粼长河似的在如墨的穹顶下缓慢流动,一轮银白色的圆月漂浮在星子环绕的深处。
丹希很久没看到这样纯净的夜空,就像他很久没有遇到找不到插座口给手机充电的情况。他把没有信号且电量所剩不多的智能手机丢到一边。谁能想到二十一世纪了这片土地上还会有完全没有电、没有自来水、没有互联网的地方,天城村的落后即使是见多识广的丹希也不由叹息。等明天去山里研究收集好这里特有的食材和香料,还是早日回到城市里好。想着想着,丹希渐渐合上双眼。
即将彻底沉入梦乡之时,丹希听到枕头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老鼠?丹希微睁开眼睛,结果看到一张苍白的鬼脸在黑暗中转过头来看向自己。“哇啊啊啊!”心脏瞬间拉足马力跳到嗓子眼,丹希一边大喊一边从被子里挣扎着想起身,结果被人用枕头“噗”一下捂住嘴。
“吵死了!不要打扰‘咱’看龙马传啊!”‘鬼脸’恼怒地说道。
丹希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发现不是鬼影,是他白天在森林里昏倒前见过的那个红发蓝眼的狐狸眼少年,正坐在旁边拿着他的智能手机看里面缓存的电视剧,手机屏幕的光线逆着他的脸向上打,黑夜里乍一看是有些鬼影幢幢。
丹希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是你啊……”他早该想到的,这个少年应该也是天城村的人。但是等等,为什么少年会在大半夜偷偷玩他的手机?
“喂喂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你这样做是小偷。”丹希摆起架子教训道。少年只是白了他一眼:“区区外乡人,你的命可是咱救的,你的手机就是咱的手机。”
原来一彩说的在山脚下捡到他的人就是少年吗?那这救命之恩确实要涌泉相报,手机给人玩一下的确不算什么。
“好吧,那你戴着耳机看,不要吵到我睡觉。”丹希很快说服自己,拍拍枕头重新躺下。
少年“哼”了一下不再言语。他的脸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比水中倒影还一触即碎。
奇怪的人。丹希暗下结论,闭上眼,不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丹希起床时,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丹希一个人走出房间。初升的日光还很稀薄,山林和田野展露出本来的色泽。最上层还是单薄的一抹水绿色,越向下铺陈,越逐渐厚重,渐变成近乎化不开的墨色。期间点缀着零散的淡黄和鹅粉,那是有的人家出于兴趣栽种的不结果的花卉。
丹希带上自己的旧式相机,开始兴致盎然地展开自己的探索。天城村仿佛一个世外桃源,丹希发现了许多在其他地方罕见的作物,相机咔咔咔根本无法停止。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丹希总觉得周围的村里人持续投来对他不怀好意的视线。常年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唯恐给他人造成麻烦的辛苦活法,让丹希对恶意异常敏锐。尖锐的目光戳刺着他的皮肤,使他有些踌躇不安。
无意之中丹希来到一所独立的木制小屋前。小屋的顶上挂着一对新月般弯曲锋利的兽角,上面布满墨绿色和红色石头点缀的饰品,兽角下方垂着绣有天城村特有蓝白两色纹饰的幕帘。看来这应该是村里的祠堂。不知道祠堂里供奉着的是什么样的神明?幕帘后的黑暗仿佛一首悠远的歌谣,丹希不由地越发痴迷地向里望去。
“喂!你在干什么!”突然有人怒吼着冲过来,毫不客气地把丹希推搡到地上,然后一把揪住丹希的衣领质问,“你这个卑鄙的外乡人,你想干什么?”
丹希呆住了,他不习惯对抗直白的暴力,就像一只鹿闯到大开着车灯撞过来的车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挥舞的拳头即将落到自己脸上。
蓦地一阵风平地而起,卷起幕帘盖到打人者的脸上,让他不得不收回尚未落下的拳头好解放自己被布裹住的脑袋。
这时一彩从远方跑过来:“住手!你对我的客人做什么!”他喝退了这个村民,把丹希从地上扶起来,不住道歉。
丹希安慰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擅自靠近你们的祠堂。”一彩只是摇摇头,带着丹希往外面走。
两人从村落中间穿过,村民们的窃窃私语时不时传进丹希耳里:“又是外乡人……”“一彩大人太不像话了,这样下去简直就和燐音大人一样……”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低语的一彩不由得咬紧牙,下颌愤怒地绷紧。他对丹希说道:“哥哥是对的,错的是村里人,不是哥哥。这样排斥外来者一点都不正常。”
丹希想了想,说:“也不是所有人都排斥我。昨天晚上有一个和你一样红头发蓝眼睛的孩子就偷偷到我房间里玩手机。”
一彩突然刹住脚步,转过头来的力度大到丹希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脖子扭到,眼睛里有两簇火焰在燃烧:“和我一样的……他的眼睛是不是这样?”说着一彩比划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丹希点头:“是这样,像狐狸一样的眼睛。”
一彩激动道:“哥哥!哥哥回来了!”他像第一次吃到糖的小孩似的兴奋地来回踱步,然而过了一会儿又塌下肩膀没精打采起来,“哥哥已经回来的话,为什么不来见我?”他的失落如此显而易见,失魂落魄的小狗一样。
丹希不由地拍拍一彩的后背:“既然你哥哥已经回到村子里,我们去把他找出来吧。”
一彩振作起来:“唔姆!谢谢你,椎名前辈!”

一彩开始带着丹希踏遍天城村的每一个角落。这座不为人知晓的村落在森林和山脉之间诞生,悄无声息地逆向漂流过历史长河表面而没留下一丝波澜,村落的时间在诞生的那一刻似乎就静止了。而这数百年的静止里,唯一的变数就是天城燐音。
“哥哥是下一任的君主,我从来没见过比哥哥更加聪明、勤奋和善良的人。他一定能带领我们走向更繁盛的生活。”一彩夸赞起自己的哥哥,和雏鸟歌颂自己向往的雄鹰一般有着纯然的热忱。他毫不停歇地和丹希讲哥哥是如何心灵手巧,能将平平无奇的朽木转瞬间变成竹蜻蜓;又是多么得博学多识,给幼年的自己搭建虫子王国。一彩讲述着自己的哥哥,像在说狂风和山洪也无法摧残的最坚韧的巨树,像在说宇宙里最奇迹的一颗星星,像在说遥不可及的闪耀着的日月。
丹希将这些碎片和自己见到的那个苍白的、颇为乖张的少年拼凑到一起,他印象里这个好似幽灵一样的“天城燐音”逐渐有了色彩,鲜活生动起来。
两人来到村子和森林相连接的入口,幽深小径如同蛇的脊骨,弯折扭曲着匍匐进入山脉更深处。
一彩失望道:“我们已经走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可哥哥到底在哪里。”
丹希问:“你的哥哥,‘燐音’君他如果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君主,当初他为什么会离开这里?”
一彩眼神晦暗起来:“因为哥哥他……太喜欢外面了。”
燐音是一群愚昧洁白羔羊里天生的黑羊,在这个荒芜的、和世界彼此抛弃的村庄里,他于黑夜中睁开眼睛,目光渴望地投向山峦和川流之外。一开始只是不顾村里的规矩,将误入山林的旅人带回来,不厌其烦地缠着人描述外面的世界。这些人有时候会留给他一些礼物,如一本讲述另一个大陆上贵族和平民罗曼史的小说,一块便宜的电子表,又或者临近县城印发的旅游手册。手册上有地图,在天城村和县城中间,一道高耸的龙脊般的山脉横亘其间。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想过翻越这座山呢?外面的世界,原来只有一步之遥。
在最后一次送一位迷路人离开时,燐音这颗原本指引众人方向的引路星,彻底脱离了牵引力桎梏的轨迹。他跟着旅人一起离开了。等三日后再回来,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村里人都说哥哥疯了,不停说着电力、自来水、网络,听上去和念叨禁忌的魔咒似的。他甚至想让整个村落进行搬迁,说这里在什么‘地震带’上,气候和土壤也算不上好……”一彩看向树林深处摇曳着的阴影,像在看进这段难以回首的过去。“长老们把哥哥关了起来,想要给他驱邪。然后有一天哥哥逃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哥哥没有疯,他说的那些都是对的,是不是椎名前辈?”一彩的眼睛是干涩的,却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哥哥离开后,我看了他留下来的那些笔记、书籍,我当时应该站在他身边帮助他,而不是和所有人一起反对他。”
面对如此直白的悔恨,丹希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都是孤身一人,甚少遇到需要慰藉他人感情的时候。他只能尽力道:“燐音君看到现在的你,应该会很高兴吧。”说着目光尴尬地四下张望,却突然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小径的尽头正看着他们。是那个有着火焰般的发色和白皙的肌肤,年轻面孔上有一双狐狸似的蓝眼睛的少年。阳光在他身上落下细小的光点,让他披上一层跃动的金色。
“啊!燐音君!”丹希指着少年大叫起来。
“哥哥?哥哥在哪里?”一彩闻言立刻四下扫视。但是他的目光穿过森林里绵长空洞的寂静,穿过阳光里浮动的尘埃。
他什么也没看见。
丹希看着向他们走近的“燐音君”,血脉在身体里一寸寸结霜。他突然想到燐音已经二十三岁,早该是个大人的模样。

“不要这样看着咱,咱不吃人。”丹希瞪大了眼睛看着燐音。燐音站到他们面前,抬手揉了揉一彩的头发。兄弟两人离得如此之近,一彩却仍然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空旷,只感到一阵细小的风拂过头顶。
丹希一把抓住燐音的手。
有些冰冷,但他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燐音,燐音不是虚无缥缈的鬼魂。为什么一彩什么都看不见?
燐音漫不经心地道:“比起咱,丹希你才更让人感兴趣。从那一天后能看到咱的人,你还是第一个。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燐音看向丹希,神色郑重起来。“丹希,这是咱一生的请求,虽然咱可能已经没有人生这种东西了……请你带上一彩还有所有愿意离开的人一起赶紧离开这里,时间不多了。这份恩情,咱一定会报答你。”话音未落,原本还在天空高处闪耀的太阳蓦然隐去,空气瞬息变得潮湿厚重,轰鸣的雷声驰骋着千军万马从地平线尽头袭来。
暴雨将至。
燐音的身影晨曦下的露水般摇晃了一下,消失不见。
一彩像一头被困住的小兽,在旁边挫败不已:“哥哥在这里对不对?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
丹希盯着燐音消失的地方,动了动干涩地喉咙,转述了燐音的请求。
一彩点头:“既然是哥哥的话那一定不会有错,我这就回去召集大家。”两人随即往村子中心奔去。

他们像在和时间赛跑,每一步天空都在更接近坍塌,山林里风在长啸,如同沉睡的巨兽昂起头颅。天光彻底消失,黑暗汹涌着淹没万物。银白的闪电弯刀般一挥而下,豆大的雨滴被甩落如箭雨。
村落中心的祠堂外有人燃起火把。在一彩和丹希来到时,大部分村民已经聚集在这里,他们在虔诚地祈祷。
丹希抹去模糊了视线的雨水,看到这些人面对恶劣的自然变化不去避难反而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于村落的神灵,再一次为这个村庄的无知震惊。一彩在人群里大声叫喊着奔走着,想把跪倒在地的人群拖起来。但他的声音一叶扁舟般被吞没在狂风骤雨的洪流里。
群山开始剧烈地摇晃,好似盘桓着的巨龙要站起来。落石的轰鸣不绝于耳,世界就要在脚下分崩离析。
有人开始崩溃地尖声诅咒,和溺水人抓住一节枯木一样用力抓住一彩的胳膊:“都是燐音大人和一彩大人的错!是外乡人的诅咒!我们早该杀了一彩大人,就和燐音大人一样!只有罪人的血才能平息山神的愤怒——”
原本还在努力拉扯村民的一彩愣住了。他眨眨眼,雨水从他的眼睛里落下,让他视线所及一片模糊。他开口说话,耳朵里自己的声音却像在千里之外那样遥远:“你说你们把哥哥……怎么样了?”
那个咒骂的村人一声痛哭,歪坐到地上。
石破惊天一声巨响,山体彻底裂开。丹希惊恐地看到连绵的群山融化一样,坠落成滔天巨浪向着山脚下的村庄奔涌而来。已经来不及了!
人群终于不再祈祷,而是哭叫着四散逃跑。
丹希被人群冲撞得像在浪尖颠簸,他努力寻找着一彩的身影。只见一彩爬上了祠堂的祭台,一把推倒祠堂紧闭着的木门。丹希终于看到了天城村供奉的山神塑像——一条盘曲着的巨蛇,像身在火把摇曳的光影照耀下呈现出不详的暗红,蛇嘴里衔着一枚戒指。
一彩喃喃道:“这是哥哥的……”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山神像向旁边一倾,摔成碎片。火把也栽倒到一旁,苟延残喘着燃烧了几秒后,一切遁入黑暗。
丹希摸索着爬到一彩身边。他扶住少年颤抖着的肩膀,在黑暗里听着天地崩塌的巨响和人群的尖叫,有些恍惚,心想他短暂的二十年人生今天就要结束在这里。

“笨蛋丹希,才没有结束呢,你就是这样完成咱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的?”一只冰凉的手突然于黑暗中握住丹希的肩膀,将丹希一把拉起,连带着把丹希拽着的一彩也拖了起来。这只手开始拉着丹希向外奔跑。
丹希在黑暗里难以视物。燐音拉着他,他拉着一彩,他们两侧是成片死去后陷落的山林和亡灵般肆虐怒喊着的岩流。一道金色的闪电劈上一棵枯木,冲天烈火要燃尽天空般剧烈焚烧。呼啸的火焰在丹希的瞳孔上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在仿佛地狱洞开的火光中,丹希又能看见燐音了。他能看到燐音的背影,能看到燐音冰雪一样在火焰里苍白到几乎透明消融的侧脸,和燐音拉着整个世界般用力紧紧拉住自己的手。
力竭之时,他们冲过山脚下最后的隘口,扑倒在安全的开阔之地上。不少村民跟着他们的脚步逃出来,踏上了祖辈世代都不曾触及的世外之地。
劫后余生的人们沉默着,从流泪的眼睛里注视着山火从盘踞一隅,到迅速窜过整个山峦,火舌像是恶兽扬起的巨大双翼直指天空,将穹顶灼烧成碎裂的瓷器一样布满皲裂的纹路。这个不曾被世界知晓的村落灰飞烟灭,就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一彩跪倒在地,尖锐的砂砾嵌入膝盖也顾不上疼痛,他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痛哭。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从湿透的刘海间抬起朦胧的双眼看向丹希,几乎是乞求地问道:“哥哥呢?哥哥是不是在这里?”
丹希看向燐音。
燐音的身形正像是卡顿的录像一样不停闪烁时隐时现。他再一次摸摸一彩的脑袋,感叹:“一彩变成了优秀的大人。”然后看向丹希,轻声道:“谢谢……报恩的事情,等咱下次醒来一定……”最后他把目光转向山火,蓝色瞳孔被火焰的倒影染成赤红,而丹希分辨不出其间的情绪。在丹希的注视下和一彩的哭声里,燐音化成萤火虫般的小小光点,摇摇晃晃地扑进一彩的怀里。一彩紧紧护在胸口的那个原本属于燐音的戒指上,一颗小小的流星划过,留下一瞬即逝的闪烁。

社会各界很快被这场山地异变和这群世外之民吸引过来。等兵荒马乱过去,一切尘埃落定已是半个月后。
丹希看了眼和自己一起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列车的一彩,问道:“你这样丢下自己的臣民没关系吗,好歹是一个君主吧?”
一彩摇头:“唔姆,我不是君主,哥哥才是。现在想办法让哥哥从这个戒指里回来才是最重要的。倒是椎名前辈你真的要和我一起旅行吗?”
丹希叹气:“毕竟是燐音君‘一生只有一次的请求’对应的回礼,我可是好好期待着他能让我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两个人都笑起来,被一彩挂在脖子上的戒指微微晃动。
片刻后列车入站,一彩和丹希搭上车。透过车窗能看到车轨两旁碧绿的田野,有乡间野鸟在地平线上方飞翔。晴空万里,他们在和煦的天光中,怀着对同一个人的思念,一起向着未知的远方进发。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