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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在傳聞裡聽過的瑪格麗特號停泊在港口久久不去。

  消失五十年才現身的大船如今只剩下空殼與苔蘚,原本屬於這艘船的財寶早在靠岸當下就被搜刮乾淨,當然這還不夠,事到如今似乎就算是苔蘚也有人想摳回家,他們扛著大搥或小刀圍繞在船邊,瑪姬沒敢靠近,只是抱著自己的籃子站在一段距離外,盯著桅杆上飄揚的破碎帆布發著呆。

  「嘿,瑪姬!」一個賣魚的男人注意到她並開口招呼:「來買魚嗎?還是妳也想在瑪格麗特號上分杯羹?」

  「我才沒有!」瑪姬回過神來,她的確是來買魚的,但瑪格麗特號奪去了她全部的注意,她走近攤販,目光掃過攤位上的鮮魚,一面繼續道:「而且我聽說裡面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猜大家接下來就會開始拆船,一片瑪格麗特號的木板就能賣好多銀幣!」

  魚販笑著從一旁的桶裡撈出幾條魚補上攤上的空缺:「聰明,瑪姬,妳還是這麼靈光,凱爾真不該只是讓妳來跑腿。」

  「我又不需要那些東西,就算我去拆船也一樣是在幫凱爾跑腿。」瑪姬不滿地嚷著,她在幾秒間淘汰了魚販選出來的魚,皺著眉對著男人問道:「就沒有更好的嗎?剛剛才撈起來的那種!」

  「別強人所難了,最好的出海路線都被想搜刮幽靈船的莽夫們佔走啦。」男人看起來頗為無奈,但還是從旁邊提起另一個桶:「這總行了吧,清晨撈到的最後一批,還活著。」

  瑪姬朝桶裡看去,三尾活魚在裡頭繞著圈子,雖然維珀利伯港的人從不缺魚吃,但這反倒讓他們對魚的選擇斤斤計較,凱爾就是其中之一,因此瑪姬買起魚來也不得不挑三揀四的。

  「妳也真累。」在瑪姬聚精會神盯著桶裡的魚直瞧時,魚販在一旁悠哉說道:「我猜妳還有一堆事情要做,凱爾是個麻煩人,我已經好幾年沒看到他自己上街了,該不會連零件都是妳幫忙採購吧?」

  「我看不懂,材料還是凱爾自己處理的。」瑪姬說,她基本上沒有插手凱爾工作的機會,就連幫他整理桌子也會被臭罵一頓,因為這會害凱爾找不到東西,她永遠看不懂凱爾擺放零件的規律是什麼。「不過我還要劈柴、煮飯、洗衣、打掃、澆花、除草、招呼客人、喊他起床、打水、還有什麼……嗯……補衣服……」

  魚販大笑出聲:「聽起來簡直比他老婆還要忙!」

  「那種懶鬼才不會有妻子呢!」瑪姬想也不想的說道,但同時她的腦袋也不合時宜浮現了一頭艷紅的長髮,那個在前陣子跑進他們家的名為蘇珊的妓女——不、那當然不一樣,她反駁自己。

  「怎麼會沒有?」然而魚販卻這麼回道,他睜大眼睛看起來相當吃驚:「我的老天,凱爾居然從沒跟妳說過嗎?」

  烈陽曬得瑪姬有些頭暈目眩,與魚販間咫尺的距離彷彿被熱氣拉得遙遠,瑪姬用力眨眼,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聽不懂魚販口中的每一個字,但他話語中的意思又無比清晰傳遞過來,縱使她再怎麼想裝傻,也不得不理解男人這句反問的真正意思。

  「當然沒——沒有?」她有些結巴,聲音聽起來比平時乾扁:「等等……那是什麼意思?」

  寂靜籠罩兩人,掙扎擺動身體的鮮魚濺起水花,瑪姬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徒手捉起了桶中的其中一條魚。

  「三個銀幣。」魚販急促地說。

  瑪姬知道他想轉移話題,她將那條魚扔進自己的籃子哩,開口正想追問些什麼,一道陰影卻在這時從身後將她覆蓋,遮住了空中的烈陽與高溫。瑪姬慌張地仰起頭,只見到一張好像在哪看過的臉——黑髮、黃膚、像是貓一樣的淺色眼瞳,杏仁的香氣蓋過了魚腥味。

  「看看這是誰,小羊來買魚嗎?」那個身影問道。

  小羊的稱呼讓瑪姬瞬間想起這個人的身分,她跌跌撞撞躲開男人的影子,果不其然在他手下看見一根拐杖,她忍不住喊道:「你是之前那個想跟我約會的色鬼!」

  「我不叫色鬼,我是賈斯特。」男人捏著帶有鬍渣的下巴笑出聲來,他看了眼瑪姬的籃子,接著掏出一小把銀幣灑進魚販手裡:「包給我現在最新鮮的五條魚,對了,瑪姬的份也在這裡,一起付了。」

  魚販對著手中銀幣眨眼,瑪姬總覺得他看起來並沒有很開心,但這或許只是錯覺,誰看到錢不開心呢?她盯著魚販轉過身撈魚的背影,慢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不對——我要還給你錢!那個、賈斯特!」

  「這就不用了,一條魚而已。」賈斯特雙手扶著自己的手杖,看起來完全沒有要接下瑪姬銀幣的意思,「就當我用三個銀幣換小羊的好印象?別再喊我色鬼了。」

  瑪姬抿起唇,她不想欠錢,但賈斯特的穿著看起來就像隸屬於商團的有錢人,三個銀幣的確沒什麼大不了的,凱爾說不定還會很開心。

  很快的,魚販將賈斯特要的魚包好了,男人沒有任何逗留的意思,拄著拐杖轉身直接離開,瑪姬新的疑問也跟著浮現在腦海:如果這個人真的是商團的有錢人,為什麼還要自己來買魚?

  這個問題只是淡淡掃過瑪姬的腦海,她並不是真的在意,比起這個,被中斷的話題更加重要,她捧著自己的魚扭頭想要繼續問魚販關於凱爾的事情,但魚販卻露出明顯不耐煩的神色揮了揮手:「我還要做生意,妳的帳結清了,趕快回家吧。」

  一股氣堵在瑪姬的胸口,但她老實閉上了嘴。

  凱爾總說——雖然問題就是因凱爾而起,但她仍不得不想起凱爾的教誨——如果一個人決定不想告訴你某件事,除非能用武力或財力逼對方開口,不然就乖乖走開,否則大多是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很明顯的,瑪姬沒有武力也沒有財力,只有一條正在啪咑啪咑跳動的鮮魚,她只能吞下疑問,懷著滿腹的好奇心、困惑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氣憤離開。



  凱爾妻子的問題在瑪姬的腦海裡纏繞了兩天。

  隔天一大早,她再次跑到港邊,就為了抓住那位魚販嘗試問出點什麼來。她甚至考慮偷偷裝一些凱爾的酒過去,黃湯下肚這點小祕密又算什麼呢?但是瑪格麗特號身邊依舊圍著一圈人,而平常都會在定點賣魚的魚販卻不見蹤影,這讓她覺得很奇怪。魚販是她的老熟人了,有記憶起瑪姬就一直向他買魚,對方可是刮風下雨也會出來擺攤,這幾天豔陽高照,來看船的遊客也比平時還多,他不可能錯過大好的賺錢時刻。

  然而再隔天的早晨,瑪姬也沒等到魚販,反倒是在平常不光顧的攤位上買到更便宜的鮮魚,這才知道她和凱爾多年來被多收了上百個銀幣。

  找不到人也不是辦法,瑪姬只能憋著這個問題。她想過直接問凱爾,然而在餐桌上提起這個話題難如登天,每次話到嘴邊就直接溜走,最後什麼也沒問出來,反而被凱爾懷疑她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氣得她大喊一聲笨蛋衝出房子躲到後院曬衣服。

  其實凱爾有過、甚至現在也有妻子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凱爾年紀頗大,也不需要是個溫文儒雅的好男人就能娶妻,他不是富人,但也算得上有錢,瑪姬也發現凱爾比她想像得還要有人脈,有些渾身帶著血腥味的黑道都曾經上門拜訪過,那麼有一兩戶人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也不意外。

  瑪姬覺得這非常合理,反倒是一把年紀卻沒娶妻比較奇怪,然而她卻無法想像凱爾和其他人生活的模樣,當時那個人也和自己做著一樣的工作嗎?還是比自己更加成熟聰明又美麗,在工作中也幫得上忙呢?而最重要也最令她在意的是——如果凱爾真的曾經有過妻子,那麼對方人又在哪裡?

  問題不解決只會延伸更多問題,瑪姬已經兩天沒有想起蘇珊,但關於那個不知名妻子的形象卻在腦中越發混亂,從想像中模糊輪廓的美女,漸漸變得張牙舞爪,像是一團炸開的影子,在腦中肆虐著奪走她的專注力。就好比現在,她邊思索著這些已經亂無章法的問題,一邊試圖扯下已經曬了三天的床單,卻踢翻空木桶狠狠摔了一跤,縫上許多補丁的象牙白床單自空中落下,將瑪姬的身影完全覆蓋。

  「好痛!」瑪姬驚呼,她的膝蓋刺痛著,視線所及之處只有一片白,太陽透過床單露出它的輪廓,瑪姬掙扎著卻找不到爬出床單的出口,一些布料纏上她的腿,她忍不住大叫出聲:「真是的——討厭死了!」

  「討厭什麼?」

  彷彿是幻覺一般輕飄飄的提問溜進耳裡,瑪姬一愣,隨即感覺到一股力量將纏在身上的床單扯離,她以為那是凱爾,但當她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站穩身子時,卻發現站在眼前的是有著一身煤灰的男孩,他緊捏著床單的一角,髒污染黑了好不容易洗淨的布料。

  「抱歉。」注意到瑪姬的視線,賓看了眼自己的手,「我沒想到。」

  「啊……沒關係啦!反正已經掉地上了。」瑪姬嘆了口氣,她接過白洗了三天的床單塞進桶裡,接著才對賓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你怎麼跑過來我家?又跟主人走散了?」

  「啊……不,今天我是……」賓頓了一下,瑪姬吸吸鼻子,留意到賓身上的味道並不如以往那樣令人難受,仔細看的話頭髮也比平常蓬鬆了一些,她想開口問賓是不是洗了澡,但賓正好在這時接完自己的話:「我是來還妳東西的。」

  「什麼?」瑪姬困惑地眨了眨眼,她不記得自己有借出任何東西。

  「這個。」賓伸出緊握的拳頭翻開,沾滿泥沙的掌心靜靜躺著一枚銀幣:「我難得有錢,想把以前麵包的費用付清。」

  閃耀的銀幣在奴隸男孩的手裡顯得特別違和,有那麼一瞬間,瑪姬想問他這枚銀幣的由來,但她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愚蠢,連忙搖了搖頭:「不用啦——你賺了錢就留著嘛!」

  認真說來,其實一枚銀幣遠不足以結清瑪姬一直以來請客的麵包費用,但她不打算說這些,而賓則在看了瑪姬的表情後沒有猶豫收回了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將那枚銀幣放進兜裡。

  「所以,」當賓重新抬頭時,他的黑眼中閃爍著好奇:「妳剛剛在說什麼討厭?」

  「討厭?」

  「對,妳說『討厭死了』。」賓還是面無表情,但卻緊盯著瑪姬的臉不放,「什麼意思?」

  平常賓總是做完想做的事情就立即消失——通常都是在吃了食物之後——難得被詢問有關於自己的問題,瑪姬不自覺漲紅臉,她迴避賓的視線,腳尖踢開礙事的小石子,在確定房子裡的凱爾沒察覺這裡的動靜後,一把拉起賓的手臂躲進離窗口較遠的灌木叢之中。

  「凱爾有結過婚。」一鑽進灌木叢,瑪姬便低聲這麼說道:「別人告訴我的,真不敢相信,他明明是個懶鬼耶。」

  被迫跟著紮進灌木叢的賓看起來不怎麼愉快,他身子僵硬,緩緩轉動手腕掙脫瑪姬的五指,黑髮搔過她的鼻尖,帶來淡淡的杏仁味。

  「這樣啊。」賓也跟著壓低聲音,雖然他的聲音本來就夠小的了,「這樣……可以代表其實妳也有母親嗎?」

  意料之外的回應讓瑪姬的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直到凱爾在房子裡打了個噴嚏,聲音大得一旁樹上的麻雀紛紛拍翅離開,瑪姬才用充滿不確定的聲音回道:「是……是嗎?但是我沒有看過那個人啊,我不知道……那個妻子一次都沒有回來過喔?凱爾也從沒說過,所以我在想……」

  「走了,或是死了。」賓說出了瑪姬兩日來的猜想,「妳希望是哪一個?」

  尖銳的提問讓瑪姬不知所措,她捏著自己的辮子,思考幾秒後對賓搖了搖頭。

  「這樣啊。」賓又一次這麼說,瞇眼緩緩露出瑪姬從沒看過的笑容:「那就算了,現在妳才是那個人的女兒……但是如果是真的,妳一定能在家裡找到跟那個女人有關的痕跡吧?」

  「是嗎?」瑪姬有些懷疑,「我想過,可是我在這邊住很久了都沒有看過,而且凱爾也可能搬過家啊。」

  「嗯,所以如果一點痕跡都沒剩下——」賓掙扎了一下才站起身,樹葉從他的臉上飄落,他轉頭看著仍蹲在灌木叢中的瑪姬淡淡說道:「那就代表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人啊,瑪姬。」



  於是,在萬物都睡著的夜裡,瑪姬推開活板門躡手躡腳爬上了閣樓。

  賓的話語不斷盤旋在腦海中,趁著掃除,她已經將房子徹底翻了個遍,然而就算是在凱爾的床底下,她也只有找到一支被老鼠啃過的羊毛襪和好幾顆像是零件的金屬碎片,以及被凱爾藏起來的錢袋和一瓶酒。她左思右想,最後想起這棟房中還有兩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倉庫。

  充當倉庫使用但卻鮮少被開啟的閣樓到處都鋪上厚厚一層灰,瑪姬的每個動作都會掀起一片風暴,薰得她幾乎睜不開眼。幾隻老鼠奔跑著逃離門口的光芒,蜘蛛網佔據了每個角落,空氣中充滿發霉與老鼠屍體的惡臭,不過幾秒鐘的時間,瑪姬便已經忍不住發出乾嘔。

  儘管已經有點後悔了,但好奇心仍舊推動著她。她將凱爾的油燈提高,好讓閣樓直到深處為止都被火光照亮,一些小蟲照到光後狼狽地躲進陰影中,灰塵不斷落下,而閣樓的全貌也盡收眼底。

  好幾年沒清掃的閣樓空間其實不大,目測比一樓的客廳大一些,然而牆邊的大堆物品讓空間看起來比實際上更小,大部分都蓋上了布,看不見底下的模樣。而稍微放得靠外一些的,則是些壞掉的靴子、衣服、金屬零件、木箱、書籍、瓶瓶罐罐等等生活雜物。

  瑪姬小心翼翼踏入雜物堆中,能落腳的地方所剩無幾,而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尋找什麼,目光在這些陌生的物品中來回盤旋著,最後落向閣樓的最深處——如果靠近門口的這些東西都是凱爾隨手扔上來的,那麼最深處肯定是最先被搬入倉庫的,換而言之可能是這裡最古老的東西。

  她試著推動幾個木箱,那些箱子都有些份量,且一個個互相卡死沒有其他去路,別無他法,她只好提著燈直接爬上去,箱子被她踩得劈啪響,這讓她異常緊張,所幸沒有任何東西被破壞,她便順利靠著攀爬來到閣樓的深處。

  這裡同樣也蒙上一層灰,還有厚厚的蜘蛛網,瑪姬試著打開其中幾個箱子,她本以為裡面一樣會充滿凱爾工作用的道具,首先映入眼簾的卻是好幾把並排在一起的細長古銅色槍枝。她嚇了一跳,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這種會擦出火花的東西,那些給可怕的黑幫和海盜偶爾會背著它們走來走去。

  瑪姬不由自主想起偶爾會前來拜訪的黑幫們,她不知道這些客人和槍枝有什麼關係,撞見凱爾秘密的感覺令她在興奮的同時又感到一絲寒意,她連忙給木箱蓋上蓋子,決定裝做從沒看見這東西,然後將目標轉向牆邊一座由布料堆疊而成的小山。

  小山散發著霉味,不用想也知道是從這堆布料上散發出來的,瑪姬隨手扯下一塊,捏在手裡才發現這是用柔軟的絲綢製成的裙子——女人的衣服。

  瑪姬心跳加速,這或許就是她要找的東西了。她挖開那堆布料,一件又一件屬於成年女性的衣服緊緊包著一個方形扁平的物品,當瑪姬終於能看見那個東西一半以上的樣貌時,她發現那是一幅大型畫框,背面朝前傾斜著靠在牆邊。

  她小心翼翼退開身子,拉起畫框讓它朝木箱的方向輕輕倒下,露出原本被藏起的正面。

  那是一幅油畫。

  金色長髮的女人坐在中央,穿著漂亮的長裙,手裡緊抱著一個同樣有著金髮的小女孩,小女孩看上去比瑪姬還小,胖嘟嘟的臉蛋露出燦爛的笑容,看起來無憂無慮。她們身側有個男人微笑著,眼神銳利,身材挺拔,頭髮梳得整整齊齊,他的髮色和凱爾一模一樣,但是比凱爾還年輕,臉上也沒有任何皺紋。

  煤油燈的搖曳火光逐漸減弱,瑪姬靜靜站在原地,直到睡房中的凱爾再次打了個噴嚏,她才宛如大夢初醒,嚇得立刻將畫框翻了回去。在重新蓋上衣服前,瑪姬終於注意到畫框角落用黑色墨水寫上的字跡。

  ──凱爾、葛瑞絲與瑪格麗特。

  空氣變得稀薄,瑪姬屏住呼吸,用力將女人的衣服甩到畫框上。



  當凱爾醒來時,瑪姬正蜷縮在他的背後,本就不大的單人床被完全填滿,擠得他開始冒汗。

  「看在諸神的份上,」剛睡醒的凱爾聲音沙啞,語調充滿不耐:「妳夢遊能不能換個地方,現在是夏——」

  凱爾的話語戛然而止,沉默替代了所有聲音,好一會,他才用壓低了不只半點的嗓音開了口:「……別跟我說妳是做惡夢了,臭小鬼。」

  瑪姬大聲吸了吸鼻子。


  「只是灰塵太多了。」她回答,從後面用力抱緊了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