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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海!」

觀眾看著舞台上的海,沒人注意真正的海,有東西正在回到海裡,因為其他地方不是他們能回去的地方,其他人緊緊追著,包含這些天他們私底下討論的男人。

「他要錢。」「但他看起來不想做些什麼。」「他拿起武器了。」

「過來吧!你該加入我們!」

正在招募合作夥伴的主角說,他演著這個城市的貿易商之一,過去帶起現在的一部分繁榮,並示意其他團員換下一個佈景,斯普林正在待機。那個男人跟主角都是這個城市邊角的小故事,斯普林從邊境過來,她來說這個故事。沒有聲音的人、發不出聲音的人,有故事要說。

今天是那種你分不清天空與海的夜晚,你不知道你是上去還是下去,擅長撿到故事的老團長往海過去,浸濕他的頭髮,長長的、沒怎麼修剪過,他沒有能拿來威脅頭髮的剃刀,莫名讓人安心。

「就像家的感覺,就像回到以前,什麼都沒有,但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開始繁榮了!」商人的扮演者敲著幻夢般的城市,發出木板的聲音,因為那的確是一塊木板,斯普林緊張地發現有些地方還沒乾。

濕透了。

全身上下裡外都是水,你想要消失,想要看看沒有自己的世界如何運轉,能順利運行下去不是就好了嗎,但老人的手把讓人嗆咳的海水從肺裡擠出來。

「我一定看到幻象了。」像要把肺咳出來的年輕人說:「這幾天我一直想死,但只是緩解我想活著的痛苦,直到我看到自己是他們的一份子。」

「你不是一開始就知道你在追殺什麼嗎?」

「我知道,但我真的看到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寧願死。」

「那找個理由活著,像我有孩子要養,所以得當個僞善者,會救溺水的人,而不是真正該幫助的人。」

「噢。」年輕人臉色一變,瞇起眼看他:「你不信神。」

熟悉的句子,團長意識到斯普林說過一樣的話。
「選擇自己要相信什麼不是一種自由嗎?認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有什麼不好嗎?
希望有個存在是創造出自己、也愛著自己的人,不是自孩子開始就會有的想法嗎?」

年輕人嘆口氣:「所以您的神不被容許,快逃走吧,這座城市不值得被祝福,沒有人真的認為自己值得被愛。」

舞台上幻象般的流沙吞噬著商人,罪惡感成為負重,城市還繁榮著,因為繁榮的只有經濟,他愛的一切在手中消逝。

「逃走吧,我想,我也許能去邊境,賣些什麼,活下去,您也快逃吧,說不準有人看到您阻止我,我們兩人之間情況最不利的是您。」

「當然要讓人看到了,這樣才會知道你是被迫的。」

年輕人突然明白,有些事情他永遠,永遠無法理解。

「我不能逃走,我要承擔這一切。」舞台表演還在持續,降下更多噓聲和更強烈的流沙,商人在淹沒中揮手:「再見了,再見了。」

「你好!(Hallo!)」

被布裹住的孩子跑上來。

「你好!」

「你好!」

孩子對流沙裡一心道別的商人喊著,聲音越拉越長。

「不需要這些!你們要做的是讚頌我!」出資者憤怒的喊。

也許日常生活中偶爾會有像這樣感到疏離的時刻,像是哭的時候被安慰說不要哭,或是聽那些難過故事的時候被提醒說別聽了,多聽些快樂的曲子。

這些都令人感到寂寞。

把難過的故事真實演出來才能不再難過。

飾演的商人稍微笑了,流沙暫停了一下:「你也好。」

隨即被淹沒。

「下台!」「爛戲劇!」「是在詛咒我們嗎!」

「反正我們只演到今天。」全體演員大笑,上台謝幕:「再見了。」



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