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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共處・夜

夜色如墨,谷風挾著濕冷與灰燼的氣息,穿過崖壁間殘破的裂縫,似獸鳴低吟。寂羽谷深處,沉默壓抑得近乎凝滯。

殤不患坐在一塊避風的石壁旁,拙劍橫於膝上,雙眼半闔,假寐警戒。遠處,那道微弱喘息的氣息仍清晰可辨——他並未真正放鬆。

忽而,一聲低哼從不遠處傳來,帶著掩不住的痛意,短促又壓抑。

殤不患睜眼望去,只見阿契努斯靠坐在岩壁邊,呼吸紊亂,額際沁滿冷汗。儘管他仍強撐著一分氣勢不倒,但那張蒼白的臉與顫抖的指尖,分明是快撐不住了。

他蹙了下眉,沉默地盯著對方幾息,終究低聲罵了一句:「……我真是作孽才會走到這來。」並從懷中取出之前偶得的碧靈珠,捏碎含於口中,緩步走近。

他才靠近幾步,阿契努斯便猛地睜眼,神色冷峻,聲音低啞卻不失威壓:

「……你做什麼?」

那目光裡滿是警惕與懷疑,即便此刻連翻身都費力,他的姿態仍像頭負傷仍不肯低頭的野獸。

殤不患止步在他臂展之外,語氣平靜:「你連站都站不起來,還有心力管我要做什麼?」殤不患停下腳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只是看你快撐不住了,手邊恰巧有點東西,大概能暫時抑制你體內亂竄的魔息。」

阿契努斯盯著他,沉默片刻,像是在判斷他言語中真假。良久,他冷笑一聲:

「你知我是誰,還敢幫我?你就不怕……」

殤不患眉一挑,打斷他:「你要真有那力氣就來啊。再說,真要你死的話,也不用費力跟你廢話。救你也只因為你說要幫我離開魔界罷了。」

這話說得不冷不熱,像是計算得清楚的交換,讓阿契努斯默了一瞬。他望了殤不患一眼,嘴角扯出一抹自嘲似的笑意:

「……有意思。」

接著他低低嗤笑一聲,聲音裡卻透著一股狠意:

「也罷。你若膽敢動什麼手腳——本王便引爆體內魔元,拉你陪葬。」

聽見魔王惡狠狠的威脅,殤不患不為所動,只聳了聳肩:「魔王大人還有氣力逞口舌之快。行啊,那我也先說,我要是感覺到危險亦不會心慈手軟,到時就看是你死得快,還是我死得快了。」

「……」

兩人對峙片刻,直到阿契努斯忍不住咳了一聲,身形微晃,眼底的狠勁也漸漸褪去,露出一絲不屬於魔王的脆弱。

殤不患皺了皺眉,也顧不了方才兩人還劍拔弩張的氣氛,便直接上前半跪在阿契努斯身側,手掌貼上對方胸口,導引他體內氣息。

那掌心觸及之處冷得像冰,但皮膚下卻藏著翻湧不安的魔力,如一頭負傷的猛獸被硬生生撕扯著,暴虐又焦躁。殤不患小心應對,將碧靈珠化出的靈氣緩緩渡入,不讓自身氣息太過衝撞對方體內的力量。

幸好渡進去的靈力並未出現排斥的現象,魔王自身似乎有把外來靈力轉化為魔力的能力。

魔族的力量還真是霸道。

阿契努斯沒再說話,只緊抿著唇,承受著陌生的氣息入體,同時也感受到那些靈力漸漸轉變成自己熟悉的魔力。

他能感覺到,那道引導靈力的內力雖與他的魔力有著天壤之別,卻帶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溫和韌性,不侵略,也不強壓,只是像水一樣慢慢引導體內的混亂。

不久後,他的呼吸終於平穩了些,眉間的緊繃也鬆開些許。

「呼……」

殤不患收手,站起身,拍拍掌上的灰塵:「我救你是有條件的,別多想,也別說謝。」

阿契努斯望著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你還真是個令人不快的傢伙。」

「彼此彼此。」殤不患撇嘴,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靠著岩壁重新閉目。

但他沒睡,始終保持著一種不動聲色的警戒。這個魔王,即使現在虛弱至此,也不容小覷。

阿契努斯側臉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餘光看向那位黑髮劍客的方向,心中複雜難明。

他確實不相信他人,尤其是不同種族的人類。但在魔氣與痛苦的夾縫中,或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若對方真要加害於他,他也有辦法拉對方墜入深淵。若不是……便暫且再觀察一陣,或許這名人類會是自己離開此地的契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