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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周率】海會聽見

-全文1w3+ 一個海邊的曖昧故事 Ⅰ Ⅱ Ⅲ
-日租男友元
-我流元周不分左右（此僅意識流擊劍）

🌊❤

　　

◔Ⅰ 潮

　　周柯宇從未親眼見過這樣的海，蔚藍澄凈，真正水天一色，因為隔一片不大幹凈的車窗，有幾分薄霧蒸騰的朦朧夢幻。
　　
　　如果是他自己駕駛，而非身邊這位“日租男友”，或許他能好好感受空氣中鹹鹹的海水味。
　　
　　“一會兒先去民宿放行李，餐廳我已經預約好了，聽說他家的香辣蟹是一絕，待會兒你可得好好嘗嘗。”張嘉元手握方向盤，瞥見望著窗外的周柯宇。
　　“可以的話幫我打開頂蓋吧。”周柯宇也不知聽沒聽見張嘉元說的內容，兀自提醒。
　　“哦，好的。”秉著顧客至上，就算是第一次當男人的日租男友，張嘉元也努力展露笑顏。

　　但這位柯宇真的很難搞！從在B市機場碰頭，要不是那位奧先生拉住，他差點轉身離開。
　　
　　飛機上一路無話幾乎不搭理人，預定好的車被一對拍婚紗照的夫婦臨時延期歸還，也還是堅持要那輛車，坐在出租車店等了整整半小時，車都不給車行打理就開走了。

　　太難伺候一人，可那位奧先生實在給得太多了，要說出口的拒絕全都咽回肚里。不僅三天的時間給了四倍價，甚至還另打了一筆約會資金，多花的隨時可以請款。

　　忍忍吧，三天就結束了，看著身邊這位也不像對他有興趣的樣子。

　　“可以麻煩你雙手握方向盤嗎？”

　　噢，又來。面上乖巧點頭的張嘉元心底已經把身旁吹毛求疵的男人暗駡過一輪了。

　　好在入住的民宿讓張嘉元掃去不快，不過因為他預定晚了沒有好房型，尤其當他幫忙周柯宇把行李拿到房里時，認認真真地酸了，那大浴缸他也想要。

　　“我可以自己拿的。”在門口接過自己的黑色行李箱，周柯宇說完話便把門毫不留情地關上。

　　那你倒是一開始就說！

　　“你先休息，二十分鐘後帶你去吃蟹。”周柯宇沒反駁也沒同意，張嘉元權當對方應下了。

　　辛苦錢不好賺，尤其分明什麽都還沒做，但已經累癱在床上的張嘉元如是感嘆道。
　　

　　可能是床太舒服，張嘉元再睜開眼時，是被門外的敲門聲吵醒的，煩躁地拿起手邊的手機，一瞧時間瞬間清醒了。

　　比他說的二十分鐘都晚了快一小時！

　　看見張嘉元壓亂了一頭毛，周柯宇心里很不是爽快，收錢辦事還辦得這麽不利索。

　　“該走了。” “噢噢，馬上來！”張嘉元也沒有關上，敞著門跑去化妝鏡前用水捯飭頭發，勉強把翹起的亂毛壓順服了，拿起床頭櫃邊上的鑰匙快速出門。

　　“不好意思啊，睡過了。”張嘉元理虧，油門更使勁踩，把頂蓋關上了。

　　周柯宇不打算聽解釋，沒有回應。但張嘉元也並沒有往下找借口，只是在等前方塞車時點開了車載藍牙，連上他自己的手機。
　　
　　——一切煩躁急迫，仿佛隨著他在方向盤敲擊的指尖被碾碎。
　　
　　重新打開頂蓋，海風伴隨著輕柔舒服的音樂襲入周柯宇心尖，他不由自主盯著對方有節奏的食指。

　　一直這麽看著，直到被當事人發現，他才收回視線，靠在椅背上閉上眼，雙手抱在胸前，食指無意識模仿對方剛才若有似無地在胳膊打著節奏。

　　“一會兒就到了。”這條路上就是主道了，塞車在所難免，張嘉元再次出言安撫。好在閉目養神的周柯宇看似沒有不耐。

　　在張嘉元疾馳之下，兩人只是遲了十分鐘，店家熱情招呼，陌生的兩人同桌吃飯本該很拘謹的，至少周柯宇是如此。

　　可張嘉元就不同了，當自家一樣敞開了肚皮吃，本來以為會不會點多了，多點了一堆主食，來海鮮餐廳光吃著炒飯也是沒誰了。
　　
　　但見他吃得香，周柯宇嘗了眼前的蟹，蟹肉鮮甜飽滿，他也不知不覺吃得比原先預計多了不少。


　　填飽肚子，張嘉元帶著周柯宇驅車去附近的海水浴場，人和沙丁魚一樣多，但禁不住陽光沙灘的誘惑，和店家租了只大陽傘，兩人先躲在底下。

　　這會兒周柯宇才注意到張嘉元的細皮白肉，這不便宜男友雖然四肢纖細，但隨著他擦防曬撩起的手臂，還是有幾分真材實料的。

　　他的手有些粗魯地把隨意擠上的防曬霜給抹勻，從大腿到腳踝沒有一絲贅肉，隨著指尖掠過，白皙的皮膚泛起油滑光澤。周柯宇暗想自己應該能輕松單手環住張嘉元腳踝，不得不說靠皮囊吃飯的，確實得有幾分本錢。

　　“你也來點吧，這海洋友善的防曬。”回過神，張嘉元手里的防曬霜都遞到周柯宇面前了，他也不客氣，道謝後接過。

　　等周柯宇慢條斯理把露出的皮膚都裹上防曬，卻迎來張嘉元的掠奪，“不是我說，你領子周圍這塊都沒塗到，尤其後面這塊，很容易曬傷的。”

　　他搶過瓶子噗呲一擠，冰涼的防曬霜落在後頸，猝不及防有只溫熱的手附上後頸，周柯宇不大習慣，敏感地縮了縮脖子。

　　和張嘉元給自己塗得動作很不同，他的動作很輕，像羽毛有事無事撓過。那手稍微伸進寬松T恤的領口里，只是徘徊在肩頭附近，最後抽手時為了不浪費殘余的防曬，在他的後頸又抹了一下。

　　坐在張嘉元帶來的墊子上，他帶了滿滿一大背包，而周柯宇帶的泳褲早穿在海灘褲里，空手而來，張嘉元幫他備妥了一切。

　　喝著張嘉元不知什麽時候買來的冷飲，冰塊都化了，被他嫌棄後的回覆是，太涼對身體不好。

　　他還煞有其事地，把手里的橙汁放到傘陰影外，任由酷烈陽光和風捎來的沙落在杯上。周柯宇在想好險有蓋子，否則得變成'陽光佐沙粒鮮榨柳橙飲'

　　心里清楚自己對油嘴滑舌的人感官一般，可經不住對方的行為也挺搞笑的。

　　
　　張嘉元放下吸了幾口的橙汁，站起身拍沙，“你要玩水上摩托嗎？”

　　“我不會開。” “我帶你啊。”張嘉元並沒有任何別扭的意味。

望著不遠處海上飛馳的摩托，激起的水浪和人們高聲歡呼，他一句來都來了，讓周柯宇卸下最後的心防。

　　在和老板交談下，才得知張嘉元居然還有摩托駕照，他們成功自己開上摩托。
　　
　　周柯宇上了後座，等張嘉元發動，他拘謹地並沒有抓緊對方，果不其然往後一倒差點跌落海里，求生本能反應便是抓住身前唯一的人。

　　“抓緊啊。”有了前車之鑒，周柯宇聽話抓上，滑溜的泳衣材質薄得能清晰感受前座人的體溫。

　　可馬上熟悉操作的張嘉元可沒有給他喘口氣的機會。一到遠離岸邊的海域，他突然無預警加速，周柯宇只好更死死地抓住對方。　　

　　他現在申請下車來得及嗎？在張嘉元高聲呼喊，甚至在前座興奮地站直身來，周柯宇手心里全是汗。尤其在張嘉元學會了像壓車的轉彎，腿和膝蓋沒入冰涼的海水，周柯宇都有種下一秒要掉進海里的錯覺。

　　張嘉元連轉彎幾乎都不帶減速，終於在最後關頭提速時，周柯宇成功摔進海里了。等他再探出頭來，視線向著烈日，便是一張笑得燦爛欠揍的臉，正安穩坐在摩托上伸出手準備拉他一把。

　　絕對是故意的。周柯宇心生一計，他伸手作勢想借對方的手上車，下一秒卻是發力一蹬，把車上的人都一起拉進海里。

　　怎麽可能只有他落水，想得美。

　　浮出水面的張嘉元咳兩聲，吐著舌頭，“鹹死我了！呸呸呸！”

　　“你好無聊啊！”面對無端指責周柯宇撇頭，兀自先上了後座。

　　到底是誰無聊，他不說，大家都知道。


　　再次出發，張嘉元故意開得很快，快到他發梢的水都飛落在周柯宇臉上。可周柯宇已經學會了，攥緊張嘉元的泳褲，誓立要死也要死在一塊兒！

　　誰知道抓到手感的張嘉元瘋性了得，突然在一個加速轉彎下，直直把兩人摔進海里，倆一米八幾激起千層浪花，路過的人都不禁多看幾眼，就連教練也飛馳過來關心。

　　互相看著對方摔成落湯雞的淒慘模樣，兩人同時探頭，相視大笑。在後趕到的教練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時，一起爬上摩托。


　　在教練的護送下兩人被“安全”目送回岸邊，還了車一路無話，坐回傘下休憩。濕漉漉的兩人各自包著張嘉元帶來的大浴巾，默默把飲料都喝盡。

　　好似成魚了，離了水連呼吸都不自在。

　　沒一會兒，兩人收拾完東西各自去盥洗，換上輕便的衣服，兩人再次回到傘下，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索性都丟著。天色漸暗，眾人紛紛上岸，沖洗幹凈的兩人下意識都不想再坐下，靜靜看著夕陽最後的身影。

　　張嘉元明顯做不到安靜待著，索性用穿著夾腳拖的腳在沙上扒拉，周柯宇一開始還沒看出來，晃到他站的角度，才發現他在寫自己的大名。　

　　太陽未完成與月亮交班的傍晚，借著暮色，看見因為剛沖完澡，頭發順服貼在腦袋上的周柯宇，好像沒一開始那麽氣人了，張嘉元好心提出：“給你寫一個吧。”

　　沒等回應，他自顧自寫著，正巧就張嘉元三個大字旁，怎麽看怎麽別扭啊。周柯宇插著手瞧他滿意地拍起照來的模樣，哪哪都覺得奇怪，還心煩。

　　尤其見張嘉元眉歡眼笑問他拍不拍，更煩了。

　　那地方離海近，眼見漲潮，張嘉元著急，“你拍不拍嘛！”

　　不想周柯宇竟扭頭就走，真莫名其妙一男的！

　　心里編排周柯宇，把幾個大字糊掉的動作也不拖泥帶水，比起被浪潮帶走，他情願親手抹去。

　　收拾好東西的張嘉元慢慢悠悠走到停車場，沒人。把包放進後車廂，煩躁地走了一大圈，才看見那周柯宇，更煩躁了。
　　
　　人就坐在網紅咖啡廳里悠閑得很，通屋透明玻璃建在海邊簡直不要太顯眼，見周柯宇剛拒絕掉一個羞澀上前要聯系方式的女孩，並指著他的方向。

　　都對上眼了，必不能慫啊！張嘉元推門而入，因遊客多失了咖啡廳本該有的寧靜，還有幾道視線壓力，一進門哪都不自在，張嘉元硬著頭皮上前。

　　“祝你們幸福！”女孩嗓門特大。還沒來得及反應，兩人馬上成了滿屋子的焦點。

　　周柯宇恍若未聞，慢條斯理遞上一杯紅茶在對面座位，張嘉元只能坐下，交疊著手，拇指不安分地搓著，周柯宇注意到了。

　　“你咬手指？這可不是好習慣。”
　　張嘉元低下頭，壓低音量，“這是重點嗎？你剛才都說了些啥呀。”
　　“日租男友，不就是男友？”周柯宇挑眉看他的表情簡直不要太理直氣壯。
　　“行，行，你說得對，那咱可以走了嗎？”周圍的視線像極了要盯著嬪妃飲下鴆酒的太監。當然，他沒有罵人的意思，只是眼前紅茶張嘉元是一口都喝不下。
　　“你都沒喝呢。”端著自己的冷萃，周柯宇手里飛快地回覆消息。

　　顧客至上顧客至上！張嘉元催眠自己要順從眼前根本沒打算走的男人，閉著眼捏緊拳頭，用力一點頭，睜眼便是笑靨如花的模樣。

　　“那你預計坐多久呢？我預約了晚上七點民宿的晚餐。”哼，不就看誰更能演嘛！張嘉元自認只是偶爾當興趣工作，但要論經驗怎麽看都比眼前周柯宇豐富。
　　“六點應該綽綽有余。”
　　“行，都聽你的。”說話的同時，含情脈脈的眼神，附上對方手背的手，讓兩人不約而同起了雞皮疙瘩。
　　算了算了，張嘉元自認自己是做不來，沒事幹嘛給兩人都找不痛快。

　　事實證明人類對陌生人的新鮮感總是短暫的，在離開前張嘉元也順利地把自己的紅茶喝完，就是比他想象中的甜了些。

　　這咖啡廳‘約會’和晚餐都比張嘉元想象的要順利很多，老板說晚上在大廳播電影，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本來沒有約定好的，誰知八點半一到，和周柯宇卻正好在大廳遇見。

　　人還是會下意識往自己熟悉的人事物靠近。兩人只是交換了眼神，擡腳就往他身邊的空位走去。黑燈瞎火的空間里，後到的其他人大剌剌坐在地上，張嘉元突然離座又回來還得小心自己的腳步，以免發生踩踏事件。

　　“給你。”張嘉元低聲說道，一瓶冰鎮過的啤酒塞到周柯宇手里。

　　——沒有人會拒絕夏夜里的一瓶冰啤。

　　——就像沒有人會拒絕電影後張嘉元的散步邀約。

　　走在木棧道上，沿途兩側有溫暖的黃光，再往深處走便能看見公路的海。張嘉元興奮地和周柯宇聊著剛才的電影，看著他吐槽男女主墨跡的愛情，並天真談論起自己愛情觀。

　　周柯宇如今慶幸自己一開始的討人厭，並沒有讓張嘉元直接轉身離開。

　　站在二樓天台，望向公路對岸的海，張嘉元掏了掏口袋，捧起一盒煙。

　　“介意我抽煙嗎？”見張嘉元熟練地玩弄煙盒蓋子，看來沒有少抽。

　　“隨意，沒想到你居然還能忍一天。”平時在公司里，可以吸煙的頂樓成為“兵家必爭之地”，人們總是試圖依賴尼古丁尋求片刻放松，片刻歡愉。

　　“我不確定你能不能接受煙味，雖然奧先生說你抽電子煙，但那畢竟和紙煙不一樣嘛。”

　　“我希望是錯覺，但總感覺你在內涵我。”周柯宇伸出手，讓剛把煙叼自己唇齒之間的張嘉元也給他一根。

　　雖然是防風打火機，但張嘉元彈開蓋後，習慣性用左手稍微遮擋洶湧海風，火光瞬間吞噬煙頭，煙草燃燒出一陣淡淡清香，一聞便知道是好煙，看來當出租男友的錢真挺好掙的。

　　張嘉元捧著火到周柯宇面前，他了然，含住煙嘴微低下頭，張嘉元嘖了一聲，仍然給點上了。

　　借著月色和火光，周柯宇第一次認真注視著張嘉元的臉，似乎，比月色更要能多想看上幾眼。

　　連煙要燒到手指都沒自覺，直到張嘉元撞了下他肩膀，煙灰順然抖落，周柯宇收回視線把煙扔地上，踩熄。

　　就是沒想到周柯宇最後連同張嘉元的煙蒂，也一並撿去扔在垃圾桶，看被自己含過的煙嘴，周柯宇一定不小心碰上他口水了。

　　手里的汗和冰啤的水珠交融，兩人碰杯喝下最後一口，便回去休息了。

　　酒精和尼古丁似乎能掩埋心臟加速，這一夜伴隨若近似遠的海浪，似乎更容易入睡了。

　　

　　
◑Ⅱ 汐

　　隔天起床周柯宇也不知自己為何要大清早起來捯飭自己，等他想起這問題時，他都已經洗過澡在鏡子前面打理好一切了。

　　八點半的早餐時間，民宿集體供餐，和大家打過招呼後周柯宇入座，卻遲遲等不到張嘉元。

　　等一旁大木桌都擺滿食物，讓大家自行夾取，周柯宇聯想到昨天對方睡午覺的景象，尋思自己是不是需要去喊他起床。

　　“早安啊！”張嘉元一登場就是充滿活力的。他昨晚已經和其他遊客聊了不少，就連那兩個女孩是一對都是張嘉元後來告訴他的，甚至還拉著英文好的周柯宇做翻譯。

　　“柯宇早。”張嘉元落座很自然，還無視了早前有人放好的餐具，等對方打好早餐回來，張嘉元笑著和對方說了幾句，他平和的點頭後就換座。

　　“你怎麽不幫我占個座呢。”埋怨完，張嘉元去幫兩人拿餐具，碼好擺在桌上，讓周柯宇去弄些早餐，他說他不挑食。

　　不過周柯宇對他把盤里鮮蝦沙拉的鮮蝦撥開的行為表示不解。這甜蝦方才還搶手的很，要再晚一些就只能啃草了，他給張嘉元裝了不少呢。

　　“你不吃蝦？”

　　張嘉元搖頭啃一大口烤面包，“我海鮮過敏。”

　　“那你昨天還……”周柯宇為了自己的不敏感而懊惱。他對昨日第一餐毫無印象，除了落得張嘉元好像很能吃的記憶外，他對自己不關心的人連觀察都懶，如今倒成了自己的不體貼。

　　最後只能硬生生憋出一句：“那你選啥海鮮餐廳啊。”真是服了。

　　“你來海邊不想吃海鮮難道吃牛排？”張嘉元見周柯宇顧著說話，不好好吃東西，直把人盤里的雞米花叉走，一口一個。

　　“要涼了，你快吃吧。”把鮮蝦叉起來直接懟到周柯宇面前，本來想放進他盤里的，下一秒周柯宇卻順勢張嘴一口吃下。

　　咀嚼一會兒，蝦肉雖然不及昨天的蟹那般鮮，個頭也不大，卻挺好吃的，特別甜。“這本來就是涼的。”

　　吃還堵不住嘴了啊，張嘉元又插起一只，周柯宇默契地張嘴吃下，等投喂行動結束時，張嘉元已經把盤里五個甜蝦都給周柯宇。

　　“你自個趕緊吃吧。”才終於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太親密的張嘉元，擡眼就見到坐在對面的小姐姐“和藹”看著此情此景。

　　張嘉元也不知自己怎麽把這個詞關聯到面前的花季少女身上的，但委實過於貼切了些。


　　飽餐一頓好上路，張嘉元搓了搓自己肚皮，如果是昨天初見周柯宇指不定得嫌棄，但現在看來，還挺可愛的。

　　張嘉元讓他帶上昨天的泳褲，周柯宇以為還要去昨天那片海域，老實說那人太多了，他都沒能看清海長什麽樣。

　　隨著街景越發荒涼，他才意識到不是一處。

　　張嘉元一下車領著他走到一處簡陋的房舍，掛著各種沖浪板和潛水設備，大大寫著設備出租，門口熱情迎接，張嘉元拿著手機里的優惠卷問是不是他們，得到肯定，他才租下兩套潛水設備。

　　這個時間點其實沒什麽人，教練幹脆只帶了兩個人。

　　周柯宇在換上潛水服後都還有幾分猶豫。他雖然會遊泳，但並不是很厲害，潛水他真的做得來嗎？就算張嘉元一通解釋完他還是有幾分擔心。

　　海和張嘉元的手或許是答案。

　　這片海和他剛來看見海的近乎一模一樣，里面不再是黑壓壓的人群，雖然海灘並沒有昨天的海水浴場舒服，可來海邊的重點是海！

　　教練先教他們使用呼吸管，等熟悉一切後，帶著他們下水，潛水前教練讓兩人抓著手，一開始周柯宇當然是死命抓著，張嘉元並沒有掙脫。

等一熟悉水，熟悉在海里的感覺，周柯宇驚嘆眼前看到的一切。全身細胞和海洋融為一體，一切重力都交給海，和與他緊握雙手的張嘉元。

　　張嘉元似乎很適應這一切，和周柯宇笨拙撲騰著蛙鞋的樣子很不同，他悠然自得踢著水，仿佛本就住在水里那般。

　　周柯宇新奇看著眼前的一切，並開始熟悉呼吸的技巧。兩人隨教練開始下潛，這一切都太過陌生和夢幻，因為海底行動慢，連呼吸都緩慢幾分。

　　這里的海域和周邊的荒涼截然不同，比起昨天渾濁不清的海，他真正見識到海底的一切，一只小魚從他的指尖擦身而過。

　　肺里的空氣盡是陌生的，屬於海洋的味道。他也才知道，原來不需語言，一個眼神就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麽，這感覺似乎比大海還奇妙。

　　羨慕不來的吧。結束後周柯宇抱著張嘉元的相機，欣賞他們去海底拍的照片，每一幀都好像印在他腦海里，讓他戀戀不舍，反覆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在他們第一天就加上微信了，張嘉元把照片都發給周柯宇，不過漏掉自己照片的行為，令周柯宇不太高興。

　　那照片還是他給張嘉元拍的。難道他就不能保存新朋友的照片嗎？

　　在分享給友人奧斯卡後，張嘉元才舉著手機給他看。

　　“你拍得真好啊！”張嘉元自己都想不起，原來他有這樣看過周柯宇的鏡頭，或者是，這樣看著周柯宇。

　　周柯宇接過看了兩眼，直接從相冊里分享到自己微信。

　　“我拍的，也歸我了。”

　　“也行，不過別發網上，萬一有你朋友圈的小姐姐想認識我可就不好了，搶人桃花不道德啊。”自己的帥氣被人欣賞還是挺值得開心的，是吧。

　　心情極好，吃飯也香，這頓飯是史無前例的放松，更別說兩人還嘮扯不少。


　　“你為什麽，會想做這個工作？”

　　“我只是偶爾看心情兼職，怎麽說呢，我很喜歡，喜歡別人的過程，短暫成為別人的男朋友，去喜歡別人，挺有趣的，如果有人因為和我的一次約會而感到愉悅，我也會很開心。”

　　這句話可能過於抽象，到吃完午飯，周柯宇看起來都還在消化這句話。

　　上車，沈默許久的周柯宇才突然開口：“你說，喜歡別人，所以你此時此刻是喜歡我的？”

　　張嘉元剛啟動車的手頓了頓，在周柯宇以為不會有回音時，他卻突然傾身靠近副駕駛座，給人嚇得緊貼椅背上。

　　一把扯過安全帶，繞過周柯宇胸前利落扣緊，頭發還用民宿備品洗的，鼻腔內都是和他一樣的洗發水味道。可張嘉元並沒有馬上收身，而是輕輕靠在他耳畔，落下一句：“當然。”

　　許是空氣太過燥熱，也或許是張嘉元的氣息灑落，讓他不是很習慣，僵直身體，猛咽下一口唾液。此時車內僅有引擎和冷氣運轉的聲響，他也不確定自己吞口水的響動是否太明顯，可此時似乎也管不著了。

　　直到張嘉元忍不住，倒在他肩頭顫抖著身體，宣告憋笑失敗。“對不住對不住，跟你相處太舒服了，實在是做不來。”

　　聽到這，周柯宇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開心。明明平時他習慣收斂所有情緒，從不與人交惡。

　　他至今都記得自己初遇時，對待張嘉元的尖酸刻薄，而被他那樣對待的人，如今 卻說和他相處得很舒服，還處處遷就他。

　　愧疚感莫名湧上，即使知曉在這段雇傭關系中，出現這樣的感情並不合適。

　　“想什麽呢。”沒見周柯宇有動作，張嘉元平覆完情緒擡起頭，只看周柯宇一動也不動。

　　這樣還能走神，真不愧是他。

　　“沒什麽，走吧。”周柯宇抓了抓橫在胸前的帶子，最後放開。


　　下午的行程是這里的海洋生物館，張嘉元明顯做足了功課來的，從頭走到尾嘴里都沒聽過，更像個導遊了，要不是偶爾有些勾肩搭背的小動作，旁邊幾個女孩都快跟上來聽了。

　　“很美吧。”走到聞名的隧道，四周都是透明玻璃打造，一擡頭便能看見各式各樣的魚類悠遊，比他們今天浮潛看到的要豐富得多。張嘉元一擡頭便無話，周柯宇也跟著一起凝視，不過脖子疼的速度太快，一收回，視線卻粘到張嘉元臉上，再也移不開了。

　　昏暗空間，只有魚群遊動後的縫隙讓光線透進，在張嘉元臉上忽明忽暗交映，他沒了笑容的樣子似乎更冷淡了。

　　雖然張嘉元面上看著熱情，也很喜歡表達自己，可心底在想什麽，卻很難參透。

　　“很好看吧。”張嘉元低聲嘆謂。

　　周柯宇像驚弓之鳥立即收回視線，再次看向房頂，“是啊，看著很舒服的樣子。”

　　“你要試試嗎？” “什麽？”話鋒轉太迅速，周柯宇都沒反應過來。

　　“試試，真正的一日男友。”張嘉元忽然伸手，周柯宇都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帶著走。

　　拒絕嗎？心里似乎告訴他，他不想。

　　人潮其實不算多，張嘉元牽著他並不算惹眼。周柯宇為自己注意路人眼神感到不自然，總覺得像個毛頭小子似的。

　　想起小時候那稱不上是初戀的初戀對象，也只有幾次出門約會時牽過手的那種。現在回想起來，並不是為了和對方牽手而心跳加速，而是發覺路人的目光那一瞬，早戀與感覺自己長大成人的自豪感脹滿胸口。

　　而如今，他不是只談過一次戀愛的毛頭小子，早已失了當初那份悸動，卻在這一次牽手，酸澀湧上心頭，觸及的指尖像過了電，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應該也收緊，收緊的力道合不合適。

　　一旦有了身體接觸，他把主導權全給了張嘉元，想在哪里停下，哪直接略過，任由擺布，直到走到出口，迎著服務人員並不算親切的笑容，重新遭受戶外海風洗禮，周柯宇才注意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你這也太容易流汗了。”張嘉元收回手， 嘴上是嫌棄，手卻插回兜里。

　　好險張嘉元並沒有往自己身上抹掉，周柯宇想，自己可能會很受傷吧。

　　不想下一秒他掏出手，卻是往周柯宇的衣服上蹭，沒輕沒重地，掠過他有幾分敏感的腰肢，周柯宇又僵立在原地。

　　他感動嗎？他不敢動。

　　“你可真容易出汗啊，連手都是。”

　　“是吧。”周柯宇也知道自己確實容易出汗，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時，被張嘉元一把重新抓住，握上。

　　失而覆得嗎？周柯宇有這種該死的錯覺。

　　直到上車前，不得不分開手，周柯宇下意識用拇指摩挲交握的手，他總覺得，張嘉元和他一樣，尤其在動作後接到兩秒凝視，更讓他確認或許不是自作多情。

*

　　晚上來到這里平時夜晚最多人的市集，里面還有不少酒吧，小吃和小店是應有盡有。

　　周柯宇成功落入消費陷阱，在觀光地買了東西，價格要比平時是離譜的高，可店家說了句會心想事成，他就這麽容易被這四個字蠱惑了。

　　筆頭上有瓶中信的小沙瓶，黃白相間細沙小石子在瓶里，還有幾顆小貝殼，店家提供地方讓寫瓶中信，張嘉元對這小玩意兒沒興趣，但他對周柯宇寫的瓶中信卻是深感好奇。

　　遮遮掩掩不讓看，指定有鬼。

　　像藏起價值連城的珍寶，等周柯宇收好，張嘉元在店門口都抽完一根煙了，見人出來了就隨手碾熄。

　　隨意走著逛完，肚子餓就選擇進入一間波西米亞風的餐酒館，空間不是很大。這樣的店對周柯宇而言很新鮮，剛進門的張嘉元卻像進到朋友家一般自如，帶著他穿過正在悠然自得跳舞的人們，和吧台的老板打招呼便接過菜單，和老板點了幾個菜。

　　“你挺熟門熟路啊。”整個屋子里都是歡快的節奏和酒杯清脆的碰撞，周柯宇聲音也只好拔高音量。

　　“我按著推薦的點唄，看看你還想吃啥。”他把菜單遞給周柯宇。

　　“你點的就夠了，但你不是海鮮過敏還點白酒蛤蜊？”周柯宇在腦子過了一遍剛才張嘉元點的菜，又想起白天的事情了。

　　“給你吃的啊，寫著招牌呢。”

　　味道比周柯宇想象的更好一些，他以為這里的東西應該不怎麽樣，主要還是賣酒和氛圍而已。嗦起一口蛤蜊，就看見張嘉元眼巴巴看著他，沒辦法，誰讓老板先上了一盤蛤蜊和兩杯酒，蒜香味撲鼻，鮮香味美，些許辣椒和香料提味，搭配老板自制烤得香脆不失松軟的麵包，嘴倒是沒停下過，就見張嘉元只能對麵包出手了。

　　老板還提供一碟橄欖油說可以沾著麵包吃，不過有鮮甜的白酒蛤蜊湯汁周柯宇便沒有關照過，只讓張嘉元嘗到兩口，還好他也吃得挺開心的。

　　好在紅酒燉牛肉很快就上了，張嘉元喜歡的緊，雖然有記得給周柯宇留點，但大部分還是進他的肚子里了，又再次見識到他可真能吃啊。

　　吃過一半，張嘉元拉著他進到人群里，有的人抱著酒瓶，有的人拉著手一塊兒跟著節奏亂晃，並沒有惱人頭疼的電子音樂，而是很有感覺的鼓和吉他。

　　看著張嘉元的姿勢，周柯宇第一反應只覺得可愛，身高高的大長腿總容易和僵硬綁定，這點在張嘉元身上似乎完美應驗，可他並似乎不在意，甚至在幾個陌生人拉起他的手，他也跟著自然擺動著 ，甚至還想拉起周柯宇，他在一旁淺笑著搖頭。

　　音樂一結束，張嘉元和那幾個人擁抱道別後，走到周柯宇跟前，伸出手等他把手放上。周柯宇越發覺得自己對張嘉元是越來越沒辦法了，順著對方，手一附上，此時居然是老板坐在吧台上拿著木吉他接上音箱，在吉他上輕叩幾聲，開始隨意撥動吉他。

　　張嘉元雙眼都發亮了，突然把人拉到一旁沒有人的箱鼓，坐上去，很快跟上節奏，視線在朝著周柯宇臭屁和注意老板變奏的指尖間來回遊移，手指靈巧地在箱鼓上拍打。

　　周柯宇是學過一點鋼琴，也不是說特別精通吧，看著張嘉元能輕易跟上別人的節奏，只覺得此時的他過於耀眼了。

　　張嘉元玩開了，在結束後一把湊近周柯宇正在喝的酒，不客氣地覆上已經被周柯宇用過的吸管，用力喝了一大口，周柯宇發楞，看著撒歡跑去和老板借木吉他的張嘉元，若無其事招手讓他一起過去。他盯著吸管頂端，小心翼翼含過吸管口，再喝下一口微酸的調酒。

　　和剛才老板彈的感覺不太一樣，手指飛快地在琴弦上撥動，身心的注意力全都在吉他上，連回吧台的老板都驚喜地看過來，當然周柯宇這個也門外漢也察覺了。

　　“你好像很厲害啊。”

　　“其實剛才還有點彈錯，好久沒彈手指都不靈活了。”把吉他還給老板，他們倆重新回吧台上喝酒，老板還招待了兩杯調酒。

　　張嘉元後來成功拉著周柯宇加入跳舞的人群了，想不到他身體的節奏感比張嘉元好很多，已經喝得有些微醺的張嘉元死纏著問他是不是學過跳舞，一顆圓腦袋直往他肩頭鉆，毛絨絨的頭發不斷掠過周柯宇的脖子，讓他不得不按住這顆腦袋。

　　就連付過錢走出門，張嘉元以為抓住周柯宇命門，直往他脖子鉆。

　　兩人晃到海邊，周柯宇以為他是被海風吹了個半醒，突然盯著海發楞，沒想下一秒張嘉元脫了鞋就往海里沖。看來是和清醒沒有太大關係了。

　　微醺的夜晚，張嘉元踏著水又踩回沙灘，牽起周柯宇的手又往海奔去。今夜月色似乎特別顯眼，顯眼到周柯宇無法忽視，朝他跑過來的身影。

　　——如果可以，他想請海聽聽他的心跳。

　　

　　
◕Ⅲ 落

　　情不自禁的吻被浪潮拍碎，此刻實溺於眼眸，兩具屬於夏夜里的炙熱，半身都沒入大海，冰冷的海水侵入骨髓。
　　
　　再分開時喘息未定，手不知什麽時候覆在對方腰上，貼著額頭，再也移不開視線。
　　
　　張嘉元先突然掙脫，往更深處跑了幾步，一頭紮進海里。周柯宇知道他水性好，依舊難免擔心，好在他還有幾分清醒，並沒有跑到更深處，僅是剛淹到胸口，只是他稍微蹲下罷了。
　　
　　不得不感嘆張嘉元的肺活量確實很好。在周柯宇已經盤算自己要不要也探下去看一眼時，他才把頭從海里拔出來，像小狗似的用力晃晃腦袋。
　　
　　“你下來啊，我會接住你。”張嘉元張開手臂展著笑顏，周柯宇成功被蠱惑了。
　　
　　周柯宇發誓這輩子沒做過這麽搞笑的動作。一頭紮進別人懷里，還把人差點撞進海里。這絕對是酒精的錯，和他本人和本人的大腦意識並無任何關聯。
　　
　　張嘉元蹭著周柯宇發頂，老實說入夜還是有幾分涼意的。兩人在海里泡了一會兒就受不了上岸了，但雙手並沒有打算松開。
　
　　　
　　“這不是服務內容吧。”回了車，離了海，周柯宇開始覺得發生的一切迷幻起來，在海里的一切似乎都不能作數。
　　
　　“當然不是，這是周柯宇唯一私人定制。”張嘉元給周柯宇拿毛巾擦著頭發，車子並沒有發動。
　　
　　周柯宇拿起另一條毛巾，也往張嘉元頭上蓋，他學著對方在他腦袋上亂揉一通，兩個人四只手交錯，手臂不小心交纏。
　　
　　傾身上前的張嘉元一個重心不穩，便被周柯宇帶倒，腰差點磕在變速桿上，不過瞬間被周柯宇熟練的吻親個半迷糊，無暇顧及其他。
　　
　　蹬掉剛才的夾腳拖，在夜里也白得發亮的腿橫跨到副駕駛座，穩穩落座周柯宇身上，長腿有些委屈縮在兩側。
　　
　　其實從昨天看見張嘉元這雙毫無贅肉的腿塗上防曬時，周柯宇可能早想上手摸一把了，不過此時卻拘謹地只勾在寬松沙灘褲的邊緣。
　　
　　跑車的底盤低，張嘉元伸手勾過座位旁的縫隙里把椅子攤平，便不客氣的重新追上方才還火熱地吻著他的唇舌，誰也沒想讓誰。
　　
　　一旦誰想開始喘口氣，對方便不給機會趁勢奪下接吻的主導權，都試圖把彼此賴以維生的空氣一並掠奪，大腦缺氧的一瞬，是不是就輪到彼此進入到對方的腦海裡了。
　　
　　好似過了一夜那樣的漫長，兩人最後停留在對方肩頭狠狠喘著氣恢復。眼下酒醒了，腦袋卻更像喝醉暈乎著，張嘉元似乎先緩過來，在周柯宇唇上輕吻，便起身拉開距離，把座椅調整回原先的模樣。
　　
　　如果起身跨回駕駛座的動作不要這麽利索，倒還不會那麽像拔屌無情的渣男。當然，周柯宇沒忘是他先伸手撫進張嘉元的衣擺裡，要說是誰先起了念頭，還真不好說。
　　
　　彼時理智回籠，清醒以後反應過來，以車為床以天為被的浪漫，在一輛租來的車上似乎不能成立。
　
　　　
　　驅車回去的路上，仿佛在比賽誰先開口就輸了，就在要在周柯宇房門道別的那一刻，兩人不知哪來的默契扯過對方，進門，關門，一氣呵成。
　　
　　最後一夜，他勢必是難忘的。
　　
　　民宿里，需要的當然沒有，更別說他們倆都不太了解倆男人怎麽來。
　　
　　滾燙的炙熱最後只能相互依偎，坦誠相見，雖然不是預計之內，但兩人從里到外，都是對方認定的模樣。
　　
　　就像剛才他們在酒館里，張嘉元彈吉他的專注，靈活的手指撥動琴弦，他可以隨心所欲想讓吉他發出什麽聲音，是高是低，急促或慢，都在他的掌控之內。
　　
　　他大概偏好華麗的技術，就像在尋常人眼里那樣，在樂曲攀上高峰時驟然結束，留給聽者無限遐想，這樣華麗轟轟烈烈的演奏，帶給周柯宇前所未有的刺激。
　　
　　周柯宇並非沒有彈奏過樂器，只是，他沒嘗試過這樣的雙人合奏，或者說是張嘉元一人兩琴的高超技術驚艷到他了。
　　
　　而周柯宇也學過一段時間擊劍，因為身材優勢加上身體靈敏度，他在這項運動挺吃香的，他迫不及待想給張嘉元展示。
　　
　　他出劍的速度總是迅雷不及掩耳，本看著不堅硬的西洋劍，卻在他的手下成為鋒利剛硬的利刃。
　　
　　在周柯宇的強硬攻勢下，久而久之對手也會變強，變成兩把利刃互相交鋒，有來有往的切磋，才會成為一次好的擊劍體驗。
　　
　　文武兼備，這無疑是一次很棒的交流展示。
　
　　　
　　*
　　
　　
　　最後一天似乎是該用盡全力道別的，可一早沒了酒精和夜色的掩護，從各自房間再出門後，兩人的相處並沒有第二天早晨那般自然，就連和其他人打招呼時，張嘉元也不再是那般元氣滿滿。
　　
　　當然，其他人沒看出來，但周柯宇看出來了。連接過周柯宇的投喂都要道謝，這一切都亂了。

　　
　　“昨天的事……”收拾完行李上車準備離開，張嘉元先開口，看來並沒有打算演什麽酒後斷片的戲碼。
　　
　　周柯宇迅速接話，“我不會忘，希望你也不要忘記。”
　　
　　“為什麽不要忘記啊？”張嘉元有幾分錯愕。他還以為周柯宇會主動先提，結果卻喊他不準忘，他選擇不動聲色地發動車輛。
　　
　　“這很不公平。”周柯宇知道這次道別後，他們會有各自的生活。
　　
　　他將回到無趣朝九晚五的平凡日子，但張嘉元不一樣，他不知道張嘉元平時到底在做什麽，甚至可能才一分開，對方就要成為其他人的“日租男友”，會有更多新鮮的刺激在前頭等著。
　　
　　而周柯宇沒有，這是他平穩過了二十多年來，不可能忘記的一片海。
　　
　　愛總發生在須臾之間，周柯宇不願止步於須臾，可他的勇氣，似乎交付在昨夜已經全數用盡了。
　　
　　最後車停在公路旁，兩人下了車，在遼闊大海面前一切心思無所遁形。
　　
　　倚在車門，抽著張嘉元的煙，尼古丁從口鼻到肺里遊蕩一回，確實醇厚也很順口，每一個躁動的細胞本該輕易被尼古丁和海風給安撫得服服帖帖的。
　　
　　要是這麽簡單就好了。
　　
　　瞥見身邊同樣也抽著煙的人，周柯宇為自己方才的魯莽，生出遲來報道的後悔，幾歲的人還在講公平，這世界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啊，幼稚死了。
　　
　　“嘉元。”從周柯宇口中吐出名字，新奇又動人的感覺前所未有地美妙。可張嘉元只是平淡地嗯了一聲，甚至沒回頭。
　　“走嗎？”
　　“噢。”終於冷靜了，挺好。
　　
　　可周柯宇千不該萬不該，用那樣的眼神望著他。視線交錯下停止可能有五秒吧，這次一切發生在清醒下，張嘉元收緊手臂，下一秒便是情不自禁地唇舌交纏，把周柯宇摁在車上，窗上留下一道道指紋。
　　
　　明明是一樣的早餐，一樣的煙草氣息，可於張嘉元而言，再次越線的行徑，一切不再有借口，只是單純地，想要用力親吻，僅此而已。
　　
　　抹了抹對方的唇角，“這是最後一次了，抱歉。”道歉完重新拉開距離，張嘉元手忙腳亂地再點上一根煙。
　　

　　其實，或許不會忘記的。這買賣真不合算啊，連心也要一並賣掉，往後那稱之為回憶的角落，還得給周柯宇專門騰一塊地。
　　
　　可他並沒有打算說給周柯宇聽。
　　
　　不成想，周柯宇奪下張嘉元嘴里叼著的煙，夾在修長的手指間，大手一把扯過他，“這才是最後一次。”
　　
　　你也會這樣對其他顧客嗎？趁著換氣間隙周柯宇問出口後，得到十分真誠幹脆地搖頭否認，他才重新單手摟住對方惡狠狠啃咬著。
　　
　　至少這一刻，他是特別的，就夠了。
　　
　　毫無章法掠奪對方的所有，這是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彼時，只餘彼此淺淺的呼吸，和貌似要把兩人吞噬的浪潮，要是，能一塊兒淹死在這也不錯。翻過身一起靠在車門上的周柯宇望著海，這麽亂七八糟地想著。
　　
　　手里的煙順勢進了他嘴里，用力抽一口，在正要被張嘉元奪回時，周柯宇主動把煙嘴遞到他跟前。
　　
　　張嘉元伸長脖子，借著周柯宇的手抽了一口，本就燃了一半的煙，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基本也快沒了，周柯宇在公路的石制護欄隨手一碾，火光熄滅了，夢也該醒了。
　　
　　這不是生日蠟燭，他無法借著火光訴說遙不可及的可笑願望。
　　
　　駛離這片海，張嘉元還是張嘉元，周柯宇也還是周柯宇，但卻不再是張嘉元和周柯宇。

　　
　　運氣已經夠好了，一會兒還車的功夫，車頂落了一坨新鮮的鳥糞，好險他們並沒有再打開頂蓋。車行在接到周柯宇多了好幾百的清潔費，笑著讓他們去買彩票。
　　
　　是啊，短暫擁有這三日，堪比中了頭獎吧。
　　
　　也不對，如果中了頭獎，他或許能讓對方從日租輕松變年租。
　　
　　“我回去還會給你發微信的，你可不要忘記我是誰，下次有機會再找你一起出來玩。”
　　
　　“我這可是日租男友，不是旅伴。”張嘉元頭也不回先過了海關。
　　
　　
　　但周柯宇這人實在太煩人了。上了飛機張嘉元是真困著，才剛想迷糊睡過去，周柯宇和空服員要毯子，讓他不得不豎起耳朵聽周柯宇在幹什麽。
　　
　　輕柔附在他身上的毛毯貌似毫無存在感，但在周柯宇接著幫忙要了海鮮意面以外的雞肉燴飯，張嘉元無法繼續裝睡了。
　　
　　“一直管我幹啥呢？”滑落的毛毯一並被周柯宇穩穩接住。
　　
　　“沒有管你，順手而已。”
　　
　　吃完味道一般的飛機餐，張嘉元收拾好，突然說道：“都結束了，柯宇。”
　　
　　“嗯，我知道。”
　　
　　靠，能不能不要連睫毛都在抖。張嘉元閉上眼深吐一口氣，試圖權當沒看見。
　　
　　再次睜眼，周柯宇什麽時候打開手機，盯著張嘉元那張照片的？張嘉元本人並不知道。
　　
　　由著他嗎？
　　
　　可大活人就在旁邊，看那照片幹嘛！“喂，別看了，再看得長出朵花來了。”
　　周柯宇輕笑，“那得有兩朵了。 ”

*
　　
　　飛機是不是飛快了，兩人都覺得疑惑，但在拎上行李後，他們也只能迎來，最後的道別。
　　
　　周柯宇想自己是不是得說點什麽，在走向出口前，他拉住張嘉元，張嘉元卻也正好拉住他。
　　
　　張嘉元很有勁，周柯宇是知道的，肩膀的骨頭碰撞在一塊兒的時候他都不覺得疼，可此時張嘉元落在耳邊的氣息卻惹得他耳朵生疼。
　　
　　他不能去捂住耳朵，只能收緊手臂，“我會再聯絡你的。”他很用力，很用力，無聲期盼張嘉元不要再說出總會刺傷他的話。
　　
　　“沒事聯系幹啥？我很忙的弟弟。”
　　“我知道很多話現在說了你不會信，而且也顯得輕浮，下次，下次我會慢慢說給你聽！”
　　
　　事實上，從他講出這句話，就很輕浮了，張嘉元幹脆利落的推開他，在迎面接下周柯宇有幾分受傷失落的眼神，他拉上自己的行李。
　　
　　“那下次，你說給海聽吧，可不許撒謊，海會聽見的。”
　
　　
——《海會聽見》End—— by.率森P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