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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雪


沈羽在夜裡醒來。

天還未天亮，房間裡一片昏黑。他翻了個身，蜷縮成一團重新閉上眼，卻很快地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

……好冷。

皺著眉的半張臉埋在棉被裡蹭了蹭，不太情願地慢慢坐起身。被子從身上滑落，隨之而來的冷意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空調壞了嗎？

他抬眼一看，才發現冷氣根本沒開。牆上的機器安靜無聲，空間裡只有他移動時布料摩擦，和腳踏在地板上的細微聲音。

沈羽搓著胳膊，轉頭看向床鋪，彎身把屬於他的那半邊棉被推到沉睡中的男人身上。接著戴起眼鏡，隨手抓了件外套，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

走到房外，氣溫依然低得驚人，就像是遇到寒流──不，他沒遇過哪次寒流冷到像是身處高山上。要是待著不動的話，很快就會凍僵的吧。

拖鞋噠噠踩過磁磚，沈羽推開陽台的落地窗，刺骨寒風刮過臉龐，讓他不由得瞇起眼睛。他抬頭看向天空，只見一片輕盈的粉雪正緩緩飄落。

──雪？

他半信半疑地伸手去接，冰冷的雪花在落在掌心，瞬間化作一滴水。

要說是夢的話，這未免也太真實了。

鼻腔和肺部都因為吸入了冷空氣而隱隱作疼。沈羽拉緊身上那件過大的外套，漆黑眼眸透過自己吐出的白霧望著眼前這片陌生景色，「世界末日」一詞閃過他的腦海。

現在是六月沒錯吧？先不說時節不對，就算是在冬天，這裡也不是會下雪的地方──至少不會整座城市都在下。

「怎麼不睡覺跑來外面吹風？」

帶有溫度的毯子從後方裹住了他，他被撈進溫暖的懷裡，緊箍在雙臂之間。莫子吟彎腰蹭了蹭他的髮，瞇眼嘟囔著「好冷」。

沈羽仰起脖子盯著對方半晌，終於忍不住開口。

「下雪了。」他指著眼前那不可思議的景象。

「嗯，這幾天都會很冷吧。我們回屋裡去。」莫子吟微笑著，拉起他的手。

「……。」

沈羽覺得這人根本還沒睡醒。……不，也許在睡的是他自己？

他被莫子吟帶回房間，躺在床上依偎著彼此。隨著身體慢慢回暖，強烈的睡意也隨之襲來。

做了這樣的夢，明天會很難爬起來吧。臨睡之前沈羽模模糊糊地這樣想著。


＊


一覺醒來，雪還在下。

沈羽楞楞地看著窗外，雪勢明顯比昨天要大。細雪就這樣無聲落了一夜，將整座城市覆上一層純白色。

電視裡播報著降雪造成的交通問題，手機也收到今天不用去上班的消息。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不覺得這是異常現象，彷彿他們談論的只是一個颱風，或一場將持續數日暴雨。

沈羽心不在焉地喝著熱可可，手機畫面停在莫子吟說他有事要出門，很快就回來的訊息。

吃完早餐，他穿上防寒的大衣，戴上圍巾。走到戶外時仍覺得不夠保暖。

他看見社區裡幾個熟面孔玩著雪仗，還沒來得及跑就被奎斯拉過去玩了幾場，等到有機會溜走的時候，衣服也已經濕了一塊。

超市裡的人比平常多，但並未出現什麼搶購潮。街道上格外安靜，隨著天色漸暗風雪也越來越大，像是要將整座城市淹沒在這場大雪中。

幾個鬼鬼祟祟的陌生人在傍晚時出現在社區附近，被杯杯攔了下來。似乎是在調查著什麼。

「再這樣下去的話，城市會被吞沒的。」

他們一開口沈羽就明白了，他們是能認知到「異常」的人。

沈羽盯著那些人，微微張開嘴，打了個噴嚏。他揉著微紅的鼻子轉過身，接起了莫子吟的電話，慢慢地走回家。

兩天後的某個清晨，天氣突然放晴了。氣溫毫無預警地回歸正常。

沒人記得前幾天的異常氣候，除了少數一些人在收拾不知道什麼時候翻出來的禦寒衣物時，會露出困惑的表情。一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