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無題】





裂魔弦退出樂團後沈寂了許久,整日無所事事,盯著租來睡覺用的房間天花板,數著今天牆上的蜘蛛又多了幾隻。最後生活壓力向他襲來,逼得他爬下沙發床,費了一番功夫弄到一張街頭藝人執照。

從小有名氣的地下樂團轉為在鬧區街上賣唱,三年前的他可想像不來。

他可營業的範圍僅限這個放滿現代裝置藝術的廣場,風吹日曬不說,樂聲效果簡直是另一個領域,更別說收入了;這裡的聽眾最能反應藝人的本質,用另一句話說,這裡匆匆離去的人多,駐足的人少,會往贊助箱投錢的人更少。

裂魔弦的表演反響可說是超乎預期的好,就算不和隔壁的同行比音響聲量,他也有本事在人流尖峰期留住一面人牆。

他一直都是吉他手,只彈不唱,知道優先使用哪些音節留住行人的耳朵和雙腳。

非人潮尖峰期他便彈給自己聽,也分享給廣場上的住民,他們通常在入夜後才出現,但若在白天細看,這些人的生活痕跡一直都在。

自己和他們並沒有什麼區別。

幾個月後,裂魔弦注意到一個特別的聽眾。

他並非那些過眼即忘、趕著去赴約享樂的行人,也非屬於「這裡」的居民;事實上,那綁著一頭長白馬尾的男人總是遠遠坐在同一棵樹下、同張長椅上,足足聽滿裂魔弦彈了三個小時的吉他。

這人的舉動吸引了裂魔弦的注意。偏偏三個星期過去了,這馬尾男連一次打賞都沒給過;傍晚準時入席,表演結束後早他一步消失在夜裡,連個臉都不露來看看,裂魔弦覺得挺不公平。

就算是星探,那也太彆腳了,哪有人這樣挖角的?這人不缺業績嗎?還是有什麼現下流行的激將法他不知道?

裂魔弦想著,忿忿地鎖上音箱蓋,托起行李箱往住處走。

第二天飄起了細雨,空氣悶熱,烏雲壓天,害得吉他的音色都走樣;裂魔弦剛定好今晚只能吃燒餅當晚餐的念頭,幾棵珍珠大小的雨滴打在他臉上,接著大雨落下,把他今晚的燒餅夢洗的乾乾淨淨。

「歹年冬喔。」裂魔弦抄起所有的家當往盛夏的樹蔭裡狂奔,沒注意到長椅上已經坐著一個人。

那人正是馬尾男。

「歹年冬。」裂魔弦肯定地自言自語,一邊拉起衣服的一角擦臉。那男人動也不動,似乎連這場雨都沒放在眼裡。

裂魔弦仔細地檢查過所有設備無事,決定原地下班。反正這天氣他是沒有遮雨之地營業的,連把傘都沒有。

長椅上的男人動了一下,突然抬起頭,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向身旁的裂魔弦。

「下雨了?」馬尾男說。

裂魔弦突然覺得這傢伙說不定直到剛才為止都在打瞌睡,沒有答腔。

涼爽的樹蔭將他們從雨幕裡隔絕開來,只有偶爾幾滴雨珠穿過樹梢落在他們肩上。裂魔弦擔憂地看著天空,想著吉他千萬別泡水了。

「這個給你吧,」馬尾男打破沈默,遞了一把傘過來。

「謝謝你的好意,」裂魔弦有點驚訝,「但這種雨......」憑這種傘是擋不了的。裂魔弦把話吞回去,「你還是早點回家吧。」

馬尾男默默地收回手,起身撐開雨傘。

「那就給你的樂器吧。」他說,走過裂魔弦身邊,將傘放到音箱上。

裂魔弦覺得這人要不是瘋了,就是另有企圖。但他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粉絲。

「我們認識?」裂魔弦說。

「不認識。」馬尾男坐回原本的位子。

「那你每天盯著我幹嘛?」

「我沒有。」

「你每天都坐在這裡,我可是看的很清楚。」

「噢。」馬尾男似乎理解了他的問題。「我想靠近點聽,比較清楚。」

「靠近點?」裂魔弦往反方向挪了一下屁股,儘管長椅就那麼點空間。

「你的吉他,」馬尾男面無表情地說,「很動聽。」

「是嗎?可是你每次都坐的老遠啊?」

馬尾男想了想,伸手比了比不遠處一幢獨棟公寓。

「比從那裡聽要清楚多了。」

原來是住在華金地段的有錢人家,裂魔弦恍然大悟,忽然又覺得好笑。

「我還以為我們的表演會被稱作噪音。」

「大部分吧,」馬尾男竟爽快承認,「但也非全部。」

「感謝賞識。」裂魔弦認了這毫無惡意卻拐彎抹角的稱讚,「歡迎下次再往贊助箱靠近點,免得你不久後只剩噪音能聽。」

說完起身準備要走,不管大雨還在下。

「等等,」馬尾男露出了靦腆的表情,「雨......,不嫌棄的話,要不要來我家躲雨?」

這果然是某種新型的挖角手法吧。裂魔弦忍不住感嘆世態炎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