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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邊露伴之死




「實不相瞞,我曾經死過一次。」




「啊~~~~我懂~~~~~我也有那種時刻呢,梨花醬在台上閃耀的那個時刻我的心臟就自主跳停了~」

「我說的可不是那種胡來的個人主觀感受,貨真價實的,生理上。」

「露伴老師~開玩笑也要有限度,你要是死了,現在和我對話的是誰呢?~」

「你不相信嗎?」


指腹沿著咖啡杯的杯口廝磨一圈,他纖細的哼著果不其然的氣音,或者小曲,慍怒不屬於此時此刻該卡進磁碟機主程式,岸邊露伴何嘗不知道,這件事情任憑和誰開口提及都會變成說謊或者玩笑。



死亡最像什麼?玩笑?國際大片?還是靈魂的一意孤行?

岸邊露伴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可能和游泳差不多,介於貪婪的汲取生的氣息與在無邊無際的顏料裡溺死,他死過一次,這種格調的輕描淡寫愧對於他拿筆蹭出來的薄繭與日以繼夜的咖啡,至於牆上的八點半鐘,會永生永世貫徹他的夢直到他再次摔入土中。

他想破頭也沒能理解箭矢準確插入心臟的光源是哪裡來的,工作室的燈被他關掉後大概只剩下路燈能夠照明,然而那並非是向著他,因此從低頭開始他就不明白了。全身的神經掐緊鈍痛僅僅三秒,沿著胸腔的中心瞬間炸開,灼熱感從箭桿一絲一絲地爬進胸腔。他現在是薄輕的信件,拆信刀俐落的分開了心和肺的自由,箭矢恰好貫穿左半邊的肺部,不需要預感也不需要思考,空氣被浴缸拔去塞子的漩渦捲入塌陷的肺裡,在無盡的旋轉裡他開始呼吸困難,血水淹沒到食道沒劃分的範疇,火熱熱的腦殼與瘋狂逃竄的慌亂神經,終於讓他倒在他鍾愛的百科書架前。

百葉窗前有個人影,這可是二樓,只可惜他沒有任何的腦容量能夠裝下令人作嘔的故事。桌子被試圖掙扎而用力過猛的手給打翻,原稿漫天飛舞,同不屬於八月的流蘇花之雨,更渾蛋的是,這居然是知名漫畫家的墳墓。

倒在地上的時候已經顧不得腦袋落地後撞擊出來的巨大響聲和暈眩了,血水比沾鼠板還要纏人,從口腔倒灌進鼻子裡留滯不停,呼吸困難的第三十秒,窒息找上門來,頷關節無法自制地鬆弛,他雙目睜圓直視百葉窗,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趨緩。



人們所說的將死之際會回顧人生,岸邊露伴只覺得可笑,他全身上下的思考都在抵抗瀕死的跡象,哪裡有時間去瀏覽他那還未掀起巨浪的人生。他能感覺到有種強大的吸力從他腦迴裡拔出點什麼,毫無生氣的手鉗著靈魂、以一種遁入迷霧的朦朧感朝著他攀住現世的根給一刀斬斷,下一秒,攫著天花板的視線漸漸發軟,耳膜稀稀疏疏的聽見百葉窗被掀開的聲音,關節被狠狠的摑了幾把,完全沒入水中,他變成了隨著洋流漂泊的脆裂木片,再起不能。



岸邊露伴要死了,死在這。



有個陰影走到了他身邊蹲了下來,麥穗金的辮子往他的心臟垂下來,他已經沒有餘力爬起來,來人的手部區域還有個類似弓模樣的東西,漫畫家努力看清他的模樣,想撐開眼皮的牽制用記憶逮捕這個絕對是兇手的男人。男人看了幾秒後搖了搖頭,說了一句大概是沒救了,接著抓著他胸前的箭桿,狠戾的將金屬從他體內薄情抽出。

他如同一條用菜刀直拍腦門的離水魚,打挺一會後四面八方的空氣灌入傷口,疼痛漫入四肢百骸,應急反應提示他大口呼吸,然而嘴裡的血水卻嗆得他奇痛無比,光芒還散著,但眼睛已經擅自降下帷幕。夜鶯的囀鳴從空蕩的窗戶吹進來,月光繞過被血紅浸濕的原稿,輕輕拂上渙散的生命,最終,它平靜的收起冷漠,轉身離去。


獨自一人的宅第的獨自亮了半個晚上,維持著甜美的現實恐懼感。


只有他明白、他很清楚,死亡不會給你乞求的機會,而總有一天,他會再次沉入深海,直面撕扯靈魂的擬神之物。



「......露伴老師~~露伴老師~?怎麼走神了,這可不像你!」

「.......抱歉。」




岸邊露伴曾經死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