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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回家》

『想要快點長大，變得像爸爸媽媽那樣厲害。』或許這樣，就不會被留下了吧。

「哐」地一聲你被拉出酒意的茫然，與同事們輕碰酒杯，一飲杯中。你聽眾人埋怨著主管的蠻橫霸道、談論著新來實習生的能幹、抱怨著老鳥的胡作非為，發洩著對公司的種種不滿。

下班後的餐酒館裡播放著低沉的藍調爵士樂，桌上是數盤小份量的炸物，以及大量酒精催化的空氣，微醺而愜意。

這是你來到公司的第五年。

你想起了畢業那天，懵懂的你懷抱著對未來的憧憬與熱忱，即便外表總是被誤會毫無情緒的冷淡，但你確實嚮往著一切未知的美好。

你經歷了很多，然後走到了這裡，與同期的人們談論著政治、社會，思考著儲蓄、買房，還有……娶妻生子，期待著與所愛之人組建新的家庭。

突然，那個總是替大家出頭、能力拔群的同事哭了。哭得亂七八糟，卻讓眾人逐漸沉默，不再起鬨。一邊哭一邊拼湊破碎的句子，如此的失態是你第一次見到。

「大人的世界，好難。」

像是拚盡全力，你終於聽清楚完整的一句話。記憶中的同事總是溫和果斷，給予他人鼓勵，然而這樣的人現在卻顯得如此脆弱無助。這使你感到意外，非常、非常的意外，甚至感到一絲不安。

是啊，好難。

你在心底默默附和。

日復一日的朝九晚五，甚至加班到深夜、犧牲了睡眠，誰不是為生活所困、為其而奮鬥？主管的蠻橫霸道是為了統整員工以達全體效率，實習生的能幹是為了把握得來不易的機會而展現，老鳥的胡作非是為了替公司取得最大利益下的長久默契。

這些事，你都懂。曾幾何時，你所嚮往的大人世界變了味、跑了調，不再如當初期待的那般美好。還是、它其實一直都是如此？

你踢著碎石思考著同事剛剛那番話：『為甚麼我們明明拼盡全力，卻總是受盡委屈？』

你感到挫折，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優秀。莫名的，你發覺有什麼東西哽在咽喉處。

進入地下道，上了擁擠的捷運，你被人群推擠到一角，望向玻璃窗外只屬於都市絢爛夜色中倒映的人影。

你看到了疲態、無神、憔悴的自己。

你回到家，掏出鑰匙插向鎖孔，卻滑了開來，再試一次、仍舊對不上洞口。你反覆對準，卻屢屢失敗，你因酒精熏陶逐漸失去耐性。

你握起拳捶打，頭抵著門面，垂下肩膀放棄掙扎。像極了洩氣的戰士，失去與生活對抗的勇氣。

然後你聽到門內急促的腳步聲，失去支撐的力道，你迎面撞上了她。

「雞蛋糕？」

你注意到廚房裡飄出的菜香，而她穿著圍裙，身上是剛下班來不及換下的套裝，神色緊張，語氣……依舊充滿著活力。你將蓬鬆的腦袋埋入她的肩頸，擁她入懷，終於、喉間的不適緩緩吐出。

「我回來了。」

你將肉麻的那三個字咽了回去，道出了每一天再平凡不過的問候。你想起了那天的畫室，想起了那一刻夕陽時分的暖意、她指尖的微涼、還有光明正大看著你的灼熱目光。

「歡迎回家。」

她抱緊你，笑得燦爛，她可能猜到你怎麼了，也可能完全沒搞懂你為何這樣，只是依舊照耀你的日常。

你想起了那天，只有她專注於畫布上時你才敢直視的光芒。

『想要快點長大，變得像爸爸媽媽那樣。』跟喜歡的人在一起，很辛苦、卻也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