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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森組】人魚湖

那是Ivan年幼時聽過的童話故事了——

人魚公主因為愛戀上了王子，與海底女巫做了交易。以優美的嗓音換取了人類的雙腿，希望能借此與王子有更進一步的接觸。
無奈王子並未認出變為人類的人魚公主，反而與鄰國的公主締結婚約。
人魚公主到最後都沒能告訴王子真相，化為泡沫消逝在了廣闊的海洋中。

Ivan還記得自己年幼時還曾經對這故事充滿好奇，僅是因為他對於世界上是否人魚的存在存疑，畢竟他沒有親眼見識過。

不過在年紀漸長後，他也在時間的洗禮下淡忘了此事。

直至一天早晨，一切發生了變化。

那是再平常不過的早晨，Ivan一如往常在鳥囀的叨擾中甦醒。窗櫺外透入的陽光很是舒心，甚至令他想要多賴床一會兒。
然而窗外的鳥兒似乎不願讓Ivan偷懶似，叫得更為宏亮。

睡也睡不著，Ivan稍覺哀怨地長嘆了口氣，仍是從床鋪上起身。

Ivan成年後，獨自到了山上來居住，遠離塵囂。
在山上自給自足的生活一直是他的嚮往，如今順利實現後的生活確實挺令他感到高興的。

簡單盥洗了那張睡眼惺忪的臉，Ivan而後便來到了客廳。
從上頭的櫥櫃拿出了前些日子研磨好的咖啡粉，給自己沖了杯熱咖啡。在前往餐桌的途中，又從一旁的流理台上順了塊麵包，俐落塗上甜膩的果醬。

Ivan的一天又這麼簡單的開始。

享用完早餐，整理好碗盤的Ivan著手整備起他的獵人裝備，準備今日繼續去山林裡頭打獵。

鎖上門，確認裝備都帶齊後，Ivan踏上了平時再熟悉不過的狩獵小徑。
而在小徑上，Ivan於一旁的草叢間發現了對再明顯不過的，屬於鹿類的犄角。

小心翼翼地放輕柔腳步，Ivan抓緊了手中的獵槍，一步步靠近了那隻仍在覓食的小鹿。

然而正當他準備舉槍瞄準的瞬間，樹上傳來了異樣的動靜。再怎麼說，野生動物的警覺性是一等一的敏銳，於是小鹿一個拔腿就跑。

Ivan見狀，先是哀嘆地咋了聲舌，隨即重新背起獵槍追了上去。

一人一鹿在林子間狂奔，但人類終究是沒辦法與野生動物相抗衡，即使對方仍年幼也是一樣。
小鹿在追逐戰後消失了蹤影，留下Ivan一人於原地喘息。

左顧右盼，Ivan在緩下氣息的期間，仍不見任何鹿的身影。
雖然可惜，但這下也沒有辦法，只好選擇別的目標。
不然再和那頭小鹿耗下去，Ivan的經驗給了他一股今日就會毫無斬獲的惡寒。

於是在恢復體力後，Ivan打算回去平時打獵的小徑繼續去尋找今日的獵物。
然在回過頭的瞬間愣了神，這是Ivan感到極為陌生的環境。

並非平時曾經走過的路，轉了圈仍不知該何去何從。

迷路了嗎？

揉亂自己棕褐的髮，Ivan很是懊悔自己當初怎麼就想要追鹿。這下好了，把自己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追逐的過程中也很難記住當時一路跑來的路徑。
難道今天一天就要用來找到回家的路了？

把自己搞得還真是狼狽啊……

無可奈何，Ivan明白自己要是不在黃昏前摸透怎麼回家，今夜他就得在林子裡度過。然而以他的裝備要露宿山林多少有些困難，所以他不能就此坐以待斃。

拿定主意，Ivan選擇往回走向記憶中在追逐時穿過的兩樹間，憑著直覺，每個地方都嘗試一次。

不過在走到一處大石頭旁，Ivan多少覺得有些累了。於是他選擇暫時卸下裝備歇息一會兒。
但屁股都還沒在石頭上坐熱，Ivan便覺隱約聽到了屬於人類的歌聲輕聲迴盪。

那是Ivan從未聽過的優美嗓音。
猶如當時童話故事中所提到的美人魚的歌聲。

在思緒一閃而過的瞬間，Ivan不禁恥笑起自己的幼稚。都這年紀了怎麼還會想起年幼時聽過的，那荒唐至極的童話故事。

不過既然有人聲，那也代表這片山林裡並非只有自己一人。
Ivan彷彿找到一線生機，想著對方或許能夠先帶著他走出這片山林。

於是順著歌聲，Ivan再次抄起裝備起身行動。

越往深林走去，歌聲顯得更為嘹亮。
在最後，映入Ivan眼簾的是那再清澈不過的湖泊。

水面在陽光的照耀下如同塊寶石般耀眼奪目，然其中更為引入注目的是在裡頭優游的人……不，Ivan在定睛一看後發現了端倪。
那人下半身竟長了條魚尾巴，就如同童話中描述的一樣。

「人魚居然真的存在……」

Ivan帶來的動靜與聲音吸引了湖水中那人魚的注意，一頭淡金色的髮，眨著如海水般蔚藍的雙眸望向Ivan。
在Ivan開口前，人魚先行搶下了發言權。

「你叫什麼名字？」像是個好奇寶寶，人魚奮力從湖水中撐起身子，湊近離湖畔不遠的Ivan身旁，歪著頭不停端詳著眼前這除了下半身以外其他都與自己相仿的人類。

似是還沒從驚訝中回神，Ivan過了半晌後才支支吾吾的回覆了人魚，「Ivan，Ivan Medvedev。」

「我是Leif Eriksen，你可以叫我Leif就好。」

那是如陽光般耀眼的笑容。

「你、你好。」

「不過Ivan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你家住附近嗎？」坐上岸邊，只因這樣方便他與Ivan交流，Leif抬首望向那仍是比他高出許多的男人，語氣很是好奇。

擔心Leif這樣抬頭久了會傷頸子，於是Ivan選擇在他身旁的礁石上頭入坐，與他對視。

「我迷路了。」說來慚愧，Ivan又是一陣長嘆，「聽到歌聲讓我以為這裡有人，想說過來看看。」

Leif在了解Ivan出現於此的原因後，那尾淡藍色的人魚尾巴在湖水中輕拍了幾下，同時勾起的是抹淺淺的微笑，「讓你失望了。」

「不，不怪你。都怪我硬要追著獵物。」

「獵物？」轉動著眸子，這詞彙對Leif來說似乎很是陌生，「什麼是獵物？」

看來是人魚一族沒有的詞彙。

「獵物就是……」突然被這麼問起，Ivan一時半刻還真不知道該如何予以回應。兩人間就這麼沉默了片刻，直至Ivan找到適合的解釋，「就是可以當作食物的東西。」

「可以當作食物的東西……」細聲重複著Ivan教他的新詞彙，Leif若有所思的望著水中的游魚，似是在沉思著什麼。

「Leif，怎麼了嗎？」見他許久都沒有反應，Ivan細膩的心思讓他開始擔心起自己是不是在不自覺的情況下說了冒犯Leif的發言。

「Ivan。」沉思半晌的結果，是沒頭沒尾喚了Ivan的名。

「嗯。」

「所以，魚也是獵物嗎？」

「啊？嗯……也算。」

聽見Ivan認同的瞬間，Leif重新跳回湖水裡。

只見他在清澈的湖水中優雅搖動著那人魚尾巴，眼明手快地抓起了隻魚。在浮出水面後一臉驕傲地將魚放到Ivan身旁，嘴角勾勒著笑意。

「Ivan，我幫你抓到獵物啦。」那語氣彷如孩子在炫耀自己的成就般，令人不禁會心一笑。

先是愣了會兒，Ivan這才意識到Leif一連串的行為是為了沒有抓到獵物的自己，心頭不禁湧上一陣暖意。
原來人魚真是如童話所說，是善良且毫無戒心的物種。

拾起Leif替自己抓的魚，黏滑的表面差點讓Ivan一個沒抓穩放跑了牠。

為了不辜負Lief的好意，Ivan趕緊從口袋中掏出小刀，在Leif重新坐回礁石上之時，俐落處理好了魚，準備做些料理。

「Leif，你吃魚嗎？」

「吃。」

「那我弄烤魚。」起身走離礁石，來到較為乾燥的草地上，Ivan找來了幾根柴火與木條。
在柴火燒得旺盛之際，Ivan將木條削成了尖刺樣，串起Lief抓起的魚後放於篝火旁烘烤。

魚只見原先光亮的表皮在篝火的烘烤下逐漸染上焦褐色，而後飄出陣陣香味。

而第一次見到這般料理方式的Leif很是新奇地拉長身子，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Ivan，這就是烤魚嗎？」

「嗯，沒錯。」

聽到回應後，那雙蔚藍的眸子彷彿閃耀著光芒。

「我想吃！」高舉著手，Leif看來可是開心極了。

Ivan在望見Leif激動的反應後，忍不住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畢竟關於人魚的事情不是在童話，就是只能在傳說裡接觸到，在今天之前他還真沒想過人魚會是如此可愛的物種。

在確認魚肉烤熟後，Ivan將魚串從篝火邊拿起，再次走回礁石邊重新坐回Leif身旁，同時將手中的魚串遞予了他。

從Ivan手中接下魚串，雀躍如Leif沒注意到仍冒著煙的魚身，在一口咬下的同時燙了舌。

雖然只是一瞬的輕顫，仍是被Ivan看在眼裡。

「沒事吧？」

吐出了燙紅的舌尖，許是因為未曾接觸過熱食，Leif燙這一下傷得可不輕。見他委屈地盯著自己的舌尖，連原先光亮的眸子都黯淡不少，Ivan多少感到些心疼。

「疼……」聲音聽來軟軟糯糯地，Leif順勢蹭到了Ivan身上討安慰。

當Leif冰涼的肌膚貼上Ivan的瞬間，令Ivan頓時間腦袋當機。輕咳了幾聲試圖恢復理智，Ivan這才重新將注意力放回Leif身上，關心起他燙傷的舌尖。

「原來烤熟的東西吃了會受傷啊。」人魚哪裡懂受傷的真正原因。他只是將讓自己受傷的因素做了簡單的理解後得出的這番結論。

Ivan也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只是他忘記吹涼罷。

不過Leif似乎沒因此打退堂鼓，反而再次抬起魚串，輕嗅了幾下烘烤產生的香氣後，重新咬下一口。

順利嚐到烤魚的瞬間，Leif原先委屈的神情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一臉愉悅地將魚串遞到Ivan面前，Leif笑得挺開懷的，「Ivan，你也吃一口。」

Leif的盛情，Ivan一時之間也難卻。
最終順著Leif的意思咬下一口。

「很好吃吧？」偏著頭，在Ivan仍品嚐著味道之時，Leif早已迫不及待地詢問他的感想。

Ivan望著Leif滿臉愉悅的樣子，忽地好奇起人魚難道都是如同人類幼童般好奇心爆棚，又或者Leif其實是當中的異類。
然思緒至此，Ivan又思考起Leif是否還有家人，難道真的如童話故事中所說，海底下有屬於他們的城堡？

許是這些想法花Ivan太多時間思考了，久久等不到回覆的Leif忍不住輕拍上他結實的臂膀，這才使他回過神。

「Ivan，怎麼了嗎？」

「沒什麼。」搖了搖頭，Ivan不願Leif為他而感到擔心，於是立即接下了他的問題，「烤魚很好吃。」

「太好了，那我再去抓一些來。」話音方落，同樣連插話的機會都沒留給Ivan，Leif便再次躍入湖水中。

既然Leif都下水抓魚了，岸上的Ivan自然也不能再閒著。回到林子裡再去撿了些柴火與木條，在Leif將魚丟上岸後立刻著手生火烤魚。

Leif無法上岸，於是他就在岸邊靜靜看著Ivan料理魚肉。

這是Leif長這麼大第一次與人類有所接觸。遠在海底的日子，他只能聽著長者們向他訴說著關於人類的一切，包括人類很聰明狡猾，但也不乏有好人在其中。

望著Ivan辛勤工作的背影，Leif不禁覺得Ivan或許就是長者所說，為數不多的好人。
思緒至此，Leif忍不住輕笑了聲。畢竟他可沒有漏看自己湊到Ivan身邊討安慰時，他忍不住緊繃的神情。

烤魚的香味隨著時間推進逐漸飄散而出，從林間吹來的風多了股鹹香的氣味，Leif都忍不住饞出了口水。

「Ivan，魚還要多久才會烤好。」

食髓知味，明白烤魚魅力的Leif食慾大開。尤其現在味蕾還被烤魚香味刺激著，令他更無法忍耐。

「快好了。」

當Ivan拿著魚串再次回到岸邊，Leif早已迫不及待接下他手中的魚串。不過這次他學乖了，選擇輕吹幾下後才入口。

一人一人魚就這麼坐在岸邊，望著微風吹過湖面時掀起的漣漪；望著那一池清澈如寶石的湖水在光線照射下更顯耀眼。
雖然彼此間很是沉默，卻不顯得尷尬，彷如兩人是解釋已久的老友……亦或是情人，相處起來特別自在自適。

「Ivan我問你。」確認那人的視線望向自己後，Leif這才接續道：「人類的世界是什麼樣子？」

Ivan嚼著魚肉，面對Leif的問題稍加思索片刻，在他準備繼續追問的前一刻回答了他，「是一個……有很多不同風景的地方。」

「不同風景？像是什麼？」

「像是這片森林、高山、平原、峽谷……我們的世界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似是聽出興趣，Leif那雙眸子也越發閃亮。一把揪住Ivan的衣袖，左右搖晃著的同時向他撒嬌著，「那我們去看看吧，Ivan？」

「但是……」視線忍不住順著Leif的人魚尾巴下移，畢竟他沒有腳，要帶著他去體會人類生活或許不只不方便還容易引起騷動。
不過見Leif似是很期待的樣子，Ivan真不願潑他冷水。

「不行嗎？」

「下次吧，畢竟上岸需要做些準備。」許是搪塞，但Ivan此話倒也不假。因為說到底，人類社會也不可能會有照顧人魚的機會吧？

「真的？」原先黯淡的神情頓時又開朗起來，Leif忍不住拍打著那人魚尾，濺起大片水花，「說好了喔。」

「嗯。」Ivan想著畢竟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答應Leif這事也沒什麼不好。

於是兩人拉了拉手，最後在豔陽高照的中午時分向彼此道別。

「再見，Ivan！」揮動高舉的手，Leif愉快地笑了，「下次要帶我去體驗人類世界喔。」

「再見。」

望著Leif離去的身影，Ivan竟覺有些不捨。
在準備轉身離去的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水花翻騰的聲響。

回過頭，Ivan見Leif回到了岸邊，手上握著的是那片清澈透亮的鱗片，來自他那漂亮的人魚尾上。

「Leif？」

「Ivan，這給你。」

「這是……」接下鱗片，Ivan不大明白Leif這舉動的意義。
而且如此重要的鱗片交給他，真的不成問題嗎？

「這是我跟Ivan的定情信物喔。」再次離開前，Leif撐起身子便於Ivan的頰上印下一吻，在其愣神的期間回到了湖裡，「再見啦。」

摸著沾上水珠的頰面，Ivan不禁在岸邊獨自紅了臉。

而另一頭偷香得逞的Leif正暗自竊喜著，「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再和Ivan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