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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獸之夢 貳

手機銀幕顯示時間已經快凌晨1點,玄彌躺在下鋪自己的床上,剛和善逸他們組隊打完一場推王副本,平常他早就睡了,畢竟和大哥同房間他不會做念書以外的熬夜。反正明天開始放暑假,偶一為之也不壞。
  看著上鋪的床背板,人還沒有回來。
  上高中後,母親為了照顧方便將年紀較小的弟妹們集中在樓上,他們兩人的房間就搬到一樓,自那時起等大哥的門就變成他的工作。說起來今天好像有教職員們的餐聚,但以往就算有這類的活動大哥也是會在凌晨十二點前到家…
  才剛想著,門外就傳來金屬碰撞和人說話的聲響,一聽到動靜玄彌立刻衝出房間迎接,才到玄關就聽到這樣的對話。
  「不死川,你家大門鑰匙到底是哪一隻?」聲音是宇髓老師,似乎是在翻找鑰匙。
  「白色那隻……」
  「這串沒有白色的。」門外傳來金屬的聲響和有些急促的撞擊聲,看來是在試鑰匙孔。
  「那就綠色……」
  「也沒有綠色!」
  「喔……」
  「喔個屁!給我起來!醉鬼!」嗯?大哥醉了?
  「哈?老子哪裡醉了?」
  聽到這對話發展怕等一下真鬧起來吵醒家人就糟了,玄彌趕緊上前開門,門一開就看到自家大哥和美術老師互揪著領子卻軟綿綿的晃啊晃的畫面。
  宇髓天元看到來應門的是不死川玄彌也愣了一下:「不死川同學?抱歉吵醒你了。」
  「沒事,本來就還沒睡,大哥喝醉了?」
  「玄彌……」對弟弟的聲音有反應的數學老師立刻放開眼前的美術老師,轉身直接朝弟弟撲過去還左腳絆右腳,幸好玄彌眼明手快上前接個滿懷讓他免於狗吃屎的下場,還能做出超沒說服力的辯駁:「我沒有醉,我還可以背圓周率給你聽……」然後就真的開始背誦起圓周率來了。
  「……也才四杯中啤而已。」真的是喝完第四杯後就直到續攤前都沒醒了,最後只好由猜拳猜輸的人,也就是他華麗的四連敗後負起把人送回來的任務。「忘了他酒量不好,抱歉。」偷偷觀察不死川同學的表情有無不悅或不耐,但這孩子對哥哥的關心和擔心的神情一如既往,早上的那件事像從未發生過一樣,這讓宇髓忍不住暗嘆了口氣:你虐你弟千百遍,你弟待你如初戀啊先生,這麼好的弟弟如果能和自己家裡的那個交換就好了,不過這話只能想不能說,說出來的瞬間就是壽限將盡的瞬間。
  留下「接下來就交給你囉。」後宇髓就開車離去,玄彌扛著腳步不穩的大哥走向房間。
  難得看到大哥醉成這樣,上次喝醉好像是大一迎新活動的時候,那時才發現他酒量差。聽說才兩杯啤酒就喝醉的大哥一直在碎碎念和找東西,居然在迎新會才進行一半人就跑回家,哭著把家裡所有成員(連爸爸都沒逃過)都抱一遍,最後還抱著自己睡到天亮(那時才國中掙脫不開),清醒後失憶的本人也很驚訝自身的失態。打那次起就沒看過哥哥的醉態,頂多微醺就會停下,很節制。
  先把人安放到自己的床上,想著要去廚房倒杯水過來,才轉身手腕就被抓住,回頭看到醉眼朦朧卻還是努力想對焦的實彌有些大舌頭的質問:「你……要去哪裡……?」
  「我去幫哥哥(兄ちゃん)倒水,很快回來。」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這樣叫。
  「喔……」一聽到是喊他哥哥(兄ちゃん),不是大哥(兄貴)實彌的手才鬆開。「……快點回來。」
  
  走去廚房倒水經過客廳,看到設置在電視旁的展示櫃,不知為何他突然很想看看。上面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獎狀獎杯獎牌還有紀念照,三層中就有兩層擺的都是哥哥的戰績,剩下的一層有一半是壽美的,最後的一半就是他和其他弟妹的空間,充分的透露出同樣也是做哥哥但他就是一點都不優秀。
  從運動到念書,作家事到照顧弟妹(聽母親說壽美出生後自己幾乎是大哥接手照顧的),不管做什麼自己總是差大哥一截,但他其實沒有什麼劣等感,有一大部分是母親一視同仁和有些差距的歲數,反而以有個優秀的哥哥自豪,相信其他手足也是一樣的想法。
  『玄彌只要做自己做的到的事就可以了,不用勉強。』小時候事情做不好鬧脾氣的時候,實彌總是這樣安慰他,但隨著時間過去上國中後,哥哥的要求也開始變嚴格,漸漸的他也開始注意到一些違和的地方。
  『其實哥哥是不是討厭自己?』看著水注入杯中飛濺的水珠,最近偶爾會冒出這樣的念頭。
  因為是長男,所以有那不得不背負的責任,再加上這個幾乎沒有父親的家就連父親的擔子也讓大哥分擔了,加上這麼愚鈍的自己還在扯後腿,這對他來說壓力很大吧?哥哥為這個家真的犧牲很多了。
  小時候明明感情還不錯,但隨著時間流逝哥哥對他的態度越來越反覆無常、難以捉摸。上次看到哥哥對他笑是甚麼時候呢?
  大哥對其他弟妹們的態度之於他根本天差地別。
  尤其是上國中開始,有時候對他的態度很冷漠,有時候又覺得有些地方干涉過多,對自己做的決定感覺哥哥都看不順眼。
  加入射擊部的時候也是大力反對說學生的本分就是該好好念書,被指出成績差要怎麼做底下弟妹的榜樣,要不是悲鳴嶼老師來拜訪加上母親和壽美在旁邊幫勸,最後還加了一些附加條件,才勉強讓他參加。
  自己的確沒辦法像哥哥那麼優秀,但那次被那樣說自己其實也是真的生氣了,決定就算有那些看似為難的條件也要做出一番成績讓哥哥對自己改觀,但那個成績在今天被那人變成了飄散的紙屑,這只能解釋他就是被討厭了吧?
  「水滿出來了。」冷不防父親的聲音傳來,拉回他的思緒。「一號回來了嗎?」
  「啊、嗯,剛回來。」趕緊把水龍頭關上,居然會關心大兒子晚歸,吃錯藥了?
  「回來就說一聲,不然志津都不睡。」果然是為了媽媽才出來的。
  「抱歉,下次會說。」本以為說完話後爸爸就會回房間,但他卻站在原處像是若有所思盯著二兒子看,這讓玄彌舉起水杯:「……要喝嗎?」
  「不要太慣著他,否則到時累的是你自己。」丟下這句後就關上客廳門離開,留下一頭霧水的玄彌。 
  慣誰?壽美嗎?還是弘?底下好幾個他在說哪一個?等一下、剛剛那個志津控是在關心我嗎?想到這手上的杯子差點滑掉。

  回房時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但呼吸聲卻不是很安穩。
  「嗚嗚……」床上的實彌發出難受的聲音,在水杯放下的瞬間他又醒了:「……玄彌?」
  「這裡,要喝水嗎?」很久以前他就注意到大哥的睡眠品質不是很好,大哥的呼吸總是不平穩而且容易驚醒,這讓他曾經提出自己去其他弟弟的房間讓大哥一個人睡,但實彌不同意。理由是:你塊頭那麼大,去那裏他們要睡哪?想想也是只好做罷。
  「不用,這樣就好。」他翻身一拉把弟弟拉上床撈進懷裡當抱枕,接著很快的又睡著了。
  酒臭味!這行為又讓他困惑哥哥其實是沒有那麼討厭他的吧?但想到獎狀被撕又不敢那麼確定了。
  可是就算如此他還是喜歡哥哥:『我是被虐狂嗎?』除了這樣無奈的吐槽自己好像也沒別的話語可以評價這樣的他了,但如果哥哥這麼討厭他也不想讓哥哥心煩,念大學就搬出去吧,畢竟哥哥的快樂比較重要。這種無用的感情也只會徒增困擾而已,那還不如埋到爛掉,至少兄弟還可以當一輩子。

  黑暗中一直有人在哭號,朝聲音的方向望去,看見一個血跡斑駁趴跪在地上的男人背影,手裡抓著某物像受傷的野獸撕心裂肺的嘶吼乞求神明,男人手中的某物如雪塵般崩散,越想阻止就崩毀的越快,待那某物完全消散僅剩布料時,所有的聲音訝然驟止,靜寂與哀絕感包覆的空間令人窒息。
  「……活該啊你。」他這樣對那男人說著,一說完就驚醒了。
  睜眼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弟弟的睡臉就在旁邊,還能感受到呼吸。
  覺得又做了重複的夢,但夢象總在意識清醒時隨之模糊,他不知道夢中那是誰,也不知道那人手裡的"某物"是什麼,只知道那東西非常重要,重要到連醒來的他都感受到害怕,害怕自己的重要之物也會像夢境那般消散無蹤,這個時候他會立刻去確認他的"重要之物"是否還安在。
  此時身邊的弟弟理所當然地仍在熟睡中,有些顫抖的指尖先是伸去探他的鼻息,仔細聽那深眠的呼吸聲,再輕輕地把手放在脖頸處感受脈搏的跳動,以往他都會如此一再確認到自己冷靜為止。
  「哥哥?」有時候弟弟還會像現在被他弄醒,這時候他們會一起睡,感受到那確實的體溫時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自己才能安心,但至少今晚這個夢不會再出現。
  「……今天……真的很對不起啊……」
  「道歉的話不要在喝醉的時候說,笨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