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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編/快樂王子

在廣場上矗立著一座雕像,栩栩如生的五官和似笑非笑的神態在夜裡顯得高大而令人心生恐懼。

沒有人知道這座雕像是為誰而造,彷彿從城市建立之初他便在那兒似的,甚至有傳言說那是個惡魔,會潛伏在黑暗中如毒蛇般窺伺,抓緊時機上前咬住獵物的咽喉,若是深夜還在廣場遊蕩便會被撲殺。

即使如此,也從來沒人敢出言要求城主將雕像撤下,原因無他,鑲嵌了古老鑽石的精緻雕像是貴族的最愛,那些傳言無法撼動絲毫。

即使所謂傳言都是真相。

在夜幕低垂,所有人都進入夢鄉時沃夫朗終於脫離了石像的禁錮,有些譏諷的想著,自稱為貴族的鼠輩同其它的同類也沒有差異,是如此的愚蠢,僅是緊閉著眼,用雙手掩住耳朵,便想欺騙自己一切都沒事。

那堅硬而粗糙的灰色從皮膚上褪去,他優雅的伸展了四肢,步步走下高台,環視那僅屬於他的王座,視線掃過靠在階梯上的骯髒身影時不住皺起了眉。

如同從水溝裡爬出來的,渺小的哪怕死去也沒有人在意的小老鼠,沃夫朗微微勾唇,拉出一個略顯惡意的笑容,等待著對方恐懼的神情,那類卑微而絕望的情緒總是能令他愉悅,但那隻與眾不同的小老鼠只是睜著如湖水一樣清澈的眼睛望著他,沒有恐懼也沒有訝異的。

於是他起了興致,沒有一舉進行撲殺的動作,而是緩緩的踱步到她的一旁,仍然保持著一段距離,像是怕弄髒了鞋尖似的。

「不害怕嗎?」他端著笑容,有些出乎意料的發現這隻小老鼠有雙乾淨的眼睛。

而金髮的小老鼠搖了搖頭,仍然直直的盯著他。

興許真是因為這隻小老鼠過於與眾不同,他才允許她在自己的王座下築了巢,甚至偶爾帶著她進行夜間的獵捕。

「聰明的小老鼠。」在女孩俐落的切開陌生人的喉管時,沃夫朗如此讚許道,溢出的腥紅色液體沾滿了她的雙手,甚至星星點點的濺到了臉上,即使如此她還是露出了滿足的笑容,甚至瞇起了眼。

沃夫朗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一個想法默默在心中形成。

「幫我殺一個人。」是肯定句,一個沒有反駁餘地的要求,迫於詛咒他無法進入任何人的家門,沃夫朗急需一個使者,能使任何人降低戒心的使者。

而說到底小老鼠又怎麼可能知道如何拒絕他呢?從見到對方的一瞬間她便被那精緻的弧度擄獲了,哪怕僅僅是親吻冰冷石像腳邊的地她也甘之若飴。

第一個人是城裡的神父,他從來不在日落後出門,沃夫朗找不到機會除掉他,於是他的小老鼠裝作一副柔弱少女的姿態進了懺悔室,不久神父就被釘在了十字架上,漂亮的彩繪玻璃濺上了混濁的顏色。

第二個人是神祕的商人,他每晚都在不同的女人家裡過夜,沃夫朗找不到機會除掉他,於是他的小老鼠令人垂憐的眨著乾淨的眼睛祈求商人在旅館留宿,最後金幣與珠寶在商人的血泊中閃閃發亮。

第三個人是瘋癲的畫家,他不曾踏出那破舊的畫室一步,沃夫朗找不到機會除掉他,於是他的小老鼠成為了畫家的模特,畫家的鮮血與顏料混在了一起,潔白的石膏像和畫紙上頭潑灑了大片的紅。

一個人,接著又是另一個人,如此重複又重複,女孩收割生命的動作越來越熟練,而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喪禮,人的變得更加不安,竊竊私語在空氣中擴散。

「是惡魔!一定是惡魔幹的好事!」他們這麼說著,而女孩似乎沒有聽見,只是將兜帽拉低了點。

最後一個死去的人是城主,女孩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匕首插進了男人的胸膛,而士兵粗暴的將她綁上火刑柱,就在雕像的正前方。

沃夫朗被石頭外表包覆的面容無法做出任何表情,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高傲神情,但女孩笑著的樣子彷彿沃夫朗稱讚她時的滿足,她貪婪地注視著對方的面容,像是要將一切都刻入眼中。

緊接著火舌捲上她骯髒的裙角,很快地蔓延到皮膚上,群眾在沸騰,但在沃夫朗眼裡一切都是沉默的,雲是沉默的,他是沉默的,而女孩也是沉默的。

屍體如同沃夫朗的稱呼一般,死老鼠似的被扔在了城外,變得空白的清澈眼珠上停駐著腐蠅,但這似乎還不足以讓那群鼠輩滿意,他們堅信著一切都是惡魔的指使,城主死了,於是再也沒有人能夠阻礙他們將石像拖下神壇,瘋狂的擊碎每一處完好的部分。

最後只剩下滿地的碎屑,原本鑲嵌在裏頭的鑽石,和怎麼敲都敲不碎的鉛製心臟。

那顆毫無價值的心臟也被丟在了城外,落在了那具焦黑屍體的一旁。

時間並未隨著他們的離去而停止,也許有一日歷史的洪流將徹底掩埋兩人存在過的痕跡,但這又怎麼樣呢?他們的靈魂終究會在地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