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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勘兵衛還在想著要怎麼回應櫻木這一句不著痕跡的撒嬌,喉頭剛剛浮起那麼一點語氣,卻忽然覺得眼眶一熱——像是誰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輕輕敲了一下,敲碎了一層緊繃許久的薄冰。

沒有預兆,沒有聲音,眼淚就這麼靜靜地落了下來。

他自己都沒料到會這樣。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把所有的情緒收好,用任務與邏輯包得密不透風,一路上只想著「把人找回來」,沒有時間給自己喘,也沒有空間容許一點點軟弱。

可就在清右衛門那句「我回來了」落下時,那些壓抑著的情緒,終於全數鬆開。

勘兵衛垂著眼,試著深吸一口氣,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聲音卡在胸腔裡,只剩鼻息間斷急促。他不想哭得太難看,但眼淚卻像早就決定好要落下來般掉個不停。

清右衛門看著他,沒有說話,眼神裡閃過一瞬的訝異,但很快柔和下來。他沒有戳破,也沒有驚慌,只是安靜地把茶杯放下,輕輕地伸手擦掉他臉頰邊滑落的那滴眼淚。

「……那你等等要跟我說很多話喔。」
他語氣輕緩,不催也不問,只是像往常那樣,輕輕給了一個方向。

這句話落下時,勘兵衛終於笑了一下,笑裡帶著鼻音,像是累過頭了之後的脆弱,也像是終於可以卸下心防的輕鬆。



勘兵衛還沒來得及把情緒收拾完,才剛把手背從眼角挪開,還吸著鼻子,就聽見櫻木忽然湊近了些,用那種帶著撒嬌意味的聲音說:

「勘兵衛~可以了嗎?跟我說話嘛~你不說話我會寂寞欸~」

聲音裡帶著幾分故意拉長的尾音,甚至還微微晃著他的肩。

「你是鬼嗎?」勘兵衛終於憋不住,帶著沙啞哭腔低吼了一聲,臉還沒乾、眼還紅著,就已經氣到從地上起身,抬手作勢要揍人。

清右衛門像是早料到他反應會大,立刻嘿嘿笑著往旁邊一閃,一邊閃還一邊理直氣壯地喊:「欸欸、這不是氣氛有點太悶嘛,我破一下冰?」

「你破個頭啦!」勘兵衛氣得七竅生煙,手邊剛好是之前清右衛門掛在牆邊的木製練習用長杖,也不管對方身上其實還有傷,順手抄起來就往櫻木身上招呼過去,動作快狠準,毫無留情。

「哇哇哇等一下這根打人真的會痛——!」清右衛門一邊閃一邊叫,手忙腳亂地翻滾閃過追擊、繞過桌子,還想靠近茶壺那邊尋求庇護,結果被勘兵衛一記掃腿逼回牆角,只能雙手擋著腦袋蹲下來喊:「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你最好知道錯在哪裡!」勘兵衛咬著牙,一邊揮著長杖一邊氣得直喘,眼角的淚還沒乾,就已經開始認真出招了。
招招不致命,但招招都準備讓對方痛三天。

木杖打在清右衛門肩上發出沉悶聲響,他哎哎叫了幾聲,倒也沒真逃走,只是一邊躲一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邊笑邊喊:「好啦好啦~你哭起來還是很好看的!我發誓不會跟別人講!」

「誰要你誇啊混蛋清右衛門!」勘兵衛氣得額角青筋直跳,終於把長杖扔到地上,兩手一撲把清右衛門整個人壓到牆上,拳頭抵著他胸口。

兩人鼻尖快要貼上了,勘兵衛喘著氣,額前髮絲微微黏在汗濕的額頭上,眼神還紅紅的,但這次不是哭,是氣的。

而清右衛門,就那樣靜靜看著他,嘴角彎著,眼神裡卻透著柔和與熟悉的寵溺。

「……真的是……」勘兵衛咬牙低罵了一聲,拳頭鬆開了,最後只化作抵在他胸口的一掌。

「我回來了嘛。」清右衛門輕聲說,語氣裡一點得意、一點無賴,還有一點點……撒嬌。

勘兵衛嘖了一聲,轉身就走回桌邊,順手抓起茶壺倒了杯水自己灌下,灌完才悶悶補一句:「下次再這樣,我真的會打死你。」

清右衛門笑著聳肩,一副「幸好撿回一條命」的樣子,拍拍身上的灰,歪頭對勘兵衛說:「好吧那你打死我前記得幫我準備好遺書。」

「哈?我才不要幫你準備遺書?!」勘兵衛手一抖,差點又想抄起什麼砸過去。

「勘兵衛好小氣!」

「……好,我現在,就展現我的大方……」

「你拿的那個棍平好像是真貨耶?勘兵衛君?若王寺大人?等等等等——」

兩人的聲音一如往常地你來我往。

混著燭光、窗外的晚風和早春的草味,所有曾經沉重的事情,都在這樣的夜裡,慢慢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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