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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笨蛋不會感冒,但要圭還是在季節交替時生病了。

「…喂有沒有禮貌,這樣說我也會傷心的,圭醬要哭ㄌ——咳咳咳咳!」虛弱躺在床上的要圭,對來探病的同級隊友這麼抗議,卻因為濃重的鼻音以及話都說不完就被一連串咳嗽打斷而一點威懾力都沒有,只讓人又好笑又可憐。

「嗯嗯,哭的好傷心喔鼻音都這麼重……噗嗤。」隊友笑著逃開了要圭的白眼,還想再繼續挖苦的時候,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了拿著藥跟水的桐島前輩,於是一下子像是被鷹隼盯上的兔子,噤住了聲音,露出乖巧討好的笑。「桐島前輩。」

桐島秋斗頷首作為回應,把手上的東西放到了皺起臉的要圭身旁的床邊桌上,沒有說話只是笑瞇瞇的看過去。

然而被這副模樣嚇到的不是目標的要圭,而是一旁的隊友。恰巧這不是有現成的理由嗎?於是他起身,規規矩矩的向前輩打了招呼。「既然要準備吃藥了,那我也先離開了。我會再向教練報告要的情況,祝早日康復。」

要圭只是回以一個有氣無力的噴嚏。

於是房內剩下了兩人,桐島秋斗瞅著要圭,而要圭苦大仇深的盯著桌上的藥。僵持片刻,最終他還是眼一閉牙一咬把藥吃完,放下水杯同時便單手拆開糖果包裝紙,將散發著甜蜜香氣的內容物扔進嘴裡。

一氣呵成行雲流水的整套動作讓桐島秋斗忍俊不住,他伸手摸摸半倚在床上的人的額頭,仍帶著熱度。那副毫無防備,溫順任自己觸碰,甚至反射性往前傾了傾,主動靠上來的模樣,彷彿低鳴著討摸的幼犬。「還在發燒啊……感覺怎麼樣了?」

與自己相較之下微涼的掌心貼在額上帶來舒緩的效果,要圭本能地依了過去,差不多相當於趴在桐島秋斗的手裡。他蹭了蹭,低聲哼哼,「很——不——舒——服,頭好暈,身體好重,喉嚨也好痛,還胸悶鼻塞全身無力……」

垂眼望著一說起來就說個沒完的人,桐島秋斗無奈的輕笑了下。…看來是真的很不舒服啊。隨藥性逐漸生效,手中托著的重量愈來愈沉,他反手輕輕將要圭推回床上躺好,另一手拉上被褥,把對方漸漸消彌於呼吸聲中的話語跟人一併細密以溫暖掩住。

即便是因為藥效睡著了,要圭依舊睡不安穩,蹙著眉輾轉反側。坐在床緣的桐島秋斗見此便拿起放在一旁冰過的毛巾,對折了握在手裡,貼上那張因發熱而泛著紅暈的臉龐,順著一面冰敷一面擦拭,柔軟布料之下的呼息便也一點一點均勻起來。

等桐島秋斗收拾完,回到房裡打算看看要圭退燒沒時,見到的卻是明明沒睡著多久,又醒過來的要圭——或者應該說是智將。他將幾個枕頭堆疊起來方便自己半躺著,一手扶著額,低眉垂首,聽到聲響才抬頭,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秋斗。」

「怎麼不再多休息一會?」桐島秋斗走近前,順手撩開對方瀏海貼上額頭,肌膚相觸的瞬間他才慢一步意識到,這不是會任自己搓圓捏扁的笨笨的那個圭。畢竟生病也削弱了精神,無力再負擔兩個意識,因此幾乎都是master在掌控身體,黏黏糊糊的耍賴抱怨各種不適,桐島秋斗也習慣了這件事。——可此時掌心下的人沒有拒絕,只是闔上眼仰了仰臉,讓他的動作更順暢一點。

然後就聽到自下方傳來有些虛弱的回答,帶著悶悶的鼻音。「反正也睡不著。」

拿開了手的同時,那雙褐色的眼睛也睜開,桐島秋斗便對上了那道目光。雖然現在內芯是智將,卻因為生病而與平時完全不同,眸中帶著水光瀲灩,雙頰發紅又微微仰首的姿態,恍然與另一個要圭神色重疊。於是他很忽然的意識到,或者也不一定只是因為無力負擔兩個意識。想到這個可能性,桐島秋斗忍不住揚起唇角,「平時總叮嚀著要人做好身體管理的人,結果自己感冒了呀。」

是的,生病的罪魁禍首若真要細算起來,其實是智將。

非要說,也就只是「大意了」而已。

事事謹慎仔細的智將,總是繃緊的神經被別件事影響心力而缺漏了一點注意,又恰巧碰上天氣驟然變冷,於是理所當然的感冒了。至於影響了他心神的那件事……桐島秋斗撫上要圭的面龐,不意外的被輕輕側過臉避開,他也不以為忤,「還是盡可能多睡一點吧,睡著了就沒那麼難受了。」

彷彿意有所指的話。智將只是垂眼,笑了笑。「你這是打算把我當master哄嗎?」

「那要君讓我哄嗎?」桐島秋斗也笑,卻沒有拿開手,依舊虛扶著要圭的臉側。「跟我撒嬌看看?」

智將哼笑了一聲,偏頭像是敷衍般貼了下那隻掌心,便窸窣著裹起被子躺下準備要睡。

生病確實會消耗大量的精神與體力,因此先前還說睡不著的要圭很快還是發出沉緩的呼息聲,桐島秋斗坐在床邊看了一會,摸摸那顆金色毛茸茸的腦袋後就要離開,卻突然被抱住了手。

手被擁著蹭至頰邊,像是虛弱的時候會想抱著絨毛娃娃獲得些許安慰的舉動。手背傳來的熱度明顯的告訴了桐島秋斗,對方又開始發燒,而且燒的溫度還不低。他輕輕掙了下試圖抽出手,以便離開去取冰袋,又忌諱著吵醒本就因身體不適難以好好休息,現下好不容易睡著了的要圭,所以即便對象是虛軟無力的病人,還是沒能成功獲得自由。

或許是感覺到了抱著的手有抽離的趨勢,要圭發出淺淺的囈語。「……不要走……」

桐島秋斗只覺得心軟的一蹋糊塗。

他低眸看著皺著眉的要圭,難得的一時也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個,直到他聽見下一句模糊到快辨不清的呢喃。

「……那不是…我……」

也許只有在這種時候,智將才會再也兜不住所有獨自揹負藏納的心緒,漏出了這麼一點。桐島秋斗再次坐回床邊,另一隻手輕輕撫去要圭鬢邊的冷汗,試圖讓燒迷糊的人舒服一些。

——當時的智將依舊是淡淡的,像是絲毫都沒有受到影響,連笑意都淺到幾乎不存在般的說:沒事,master你冷靜一點。

「但那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對手的隊員可是這樣說了啊!說畢竟是那個要圭,有天賦可真好啊。」向來和善笑著的master少見的發火,在被智將以及站在一旁的桐島秋斗同時攔阻了之後,轉頭就這樣對著搭住了自己肩頭的前輩,說是聲嘶力竭更像是在哭訴——替那個不會哭的自己。「我怎麼可能冷靜的下來?」

彷彿發完脾氣也一併花去所有力氣,他無力地垂下頭,沮喪地抵在桐島秋斗的胸口,方才的氣勢瞬間全消彌於無形,只餘下虛軟微顫的輕聲。「…智將還說什麼沒事,怎麼會沒事?才不是沒事……」

也如同他所言,確實並不是沒事。

就算當事人的確表現的宛如沒事,從未發生過這件插曲一樣。

可一切都未曾遺忘也未曾痊癒,或許在這樣被勾起牽動之前,他也沒有預料到其實自己依舊深深被困在泥沼裡。

若說有什麼比知道自己其實沒有天賦,怎麼努力也追趕不上真正有才能的人更殘酷的,那或許是自己以血淚拚命堆疊出來的努力,卻被輕飄飄的一句:「是你天生的才華洋溢。」給覆蓋過去吧。

智將沒有再說出其他話。猶如即使到了這樣羸病的時候,他依舊緊緊捂住了所有脆弱與痛苦,不允許自己再吐露出哪怕是一點。

桐島秋斗敏銳的察覺到抱著自己手的人呼吸節奏變了,望向對方的面龐,與似乎也朦朧的將醒未明,微瞇著失焦的眸光交會在了一起,試探著如同深怕驚擾。「圭?」

眨了幾下眼,像是還不是很清醒的要圭下意識收緊了手裡擁著的溫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抱著的是什麼。他有些模模糊糊的露出一個彼此都很熟悉的,挾著微嗤,勝券在握的笑。「…你說的,讓我撒嬌看看?」他半瞇起含諷挑釁的眼神,彷彿在問,如何?可如你的意了?

分明是毫不相讓針鋒相對的意思,卻一面又似是帶著可愛的嬌縱——是一種深知桐島秋斗會接受自己的所有舉動並樂見於此,甚至拿這點來耍弄對方的恃寵而驕。

可也正是他做出來了,表示要圭清楚自己是被愛著的。不僅僅是清楚,也告訴了桐島秋斗他知道著這件事;更不只接受了這件事,並返還以同樣的心意。

桐島秋斗自然也看得出來這些。他在一怔過後,便忍不住傾身想吻對方,卻在即將觸及那雙唇時,被一隻手指擋住了唇間。

要圭因病著而指腹冰涼,抵著眼前鼻尖相觸的人溫熱的唇,微抬下巴,使自己的唇也碰上指背,就著只隔了一隻指頭的距離,垂了眼簾,眸色略俯向下,勾起嘴角,帶著氣音像是將話都咬在齒間。「不行喔,會傳染的。」

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玩不過善於攻心的捕手。桐島秋斗笑著深嘆了口氣,迎上智將得逞含笑的目光,很是無可奈何,卻再次提起不久前的話頭。「…再多撒嬌一點也可以喔。」

知道這回對方指的是什麼,智將只是低眼。「……我想再睡一下。」

桐島秋斗聞言,目光柔軟。「那我陪你再睡一會吧。」說著便也上床,把人細密的收入懷裡。

此次要圭溫順的依了進去,側頭靠在胸口,平緩沉定的心跳傳來,彷彿低聲的安眠曲,他安穩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