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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笑容,摩挲著下巴,在腦中整理這幅畫有關的信息: 這幅畫已經有了一百多年前的歷史,是陳歌半年前從一位家道中落的收藏家手中買下的,收藏家精神耗弱,臉色憔悴,強撐著體面和陳歌簽完合約。 過了幾個月,陳歌聽見收藏家悽慘的死訊,屍塊在房子裡扔得到處都是,還有一些碎片沒找全。 外面傳說收藏家得罪了人,欠錢沒還,這才被這樣殘忍的分屍。 但外人不知道的是,收藏家並不是在自己家裡被殺的。 陳歌腦中浮現出自己看過的照片,案發地點的別墅的外觀嶄新,外牆的白漆像是剛剛才乾涸,大門的金漆被風雨侵蝕得脫落大半,花園內雜草叢生,卻獨獨開著幾朵鮮紅的罌粟花。 別墅內部一片破敗,灰塵彷彿幾百年沒有被打掃過,而房內的留聲機旁,有一塊沒有被歲月侵蝕的牆壁,大小正好是一幅畫—— 正是陳歌所在的這棟別墅。 陳歌並不是無緣無故進入這棟別墅、也不是心血來潮幫忙帶著這幅未完成的畫,他受魔法部所託,調查最近不斷發生的殺人事件。 兇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唯一的線索是目擊者總是會在附近聽見一陣美妙的鋼琴聲,D大調卡農,來自麻瓜作曲家帕海貝爾。 經過幾個月的追查,案件被害人有一個共同點——他們自己或者祖先都曾持有過這幅詭異的畫。並且在死前幾天都曾到達這棟別墅。 死亡現場過於血腥殘暴,因此關於詛咒的消息開始不脛而走,有人說這些人購買了受到詛咒的畫,被畫中人殺死;也有人說畫作裡面的人其實是含冤而死的女鬼,因為不甘心被封印所以開始大開殺戒。 然而就魔法部的觀點來說,一幅未完成的肖像能夠動起來本身就是十分不合常理的,畫作在創作完成後,畫中人物就被限制在畫中的世界了,他可以拜訪不同的畫,但絕對無法走出畫框。 魔法部推測兇手大約是將畫當成了港口鑰,但這幅畫過去十幾年一直被保存在收藏家手中,也沒有奇怪的人出入收藏家家中,收藏家本人更是乾乾淨淨,態度也極為配合,查不出疑點。 只是殺人案開始後,收藏家的景況便逐漸淒慘起來,最後不得不將自己的資產售出,其中就包括這幅肖像。 之後,收藏家慘死於這棟離他家幾百公里遠的別墅。 兇手的犯案動機不得而知,但這幅畫肯定是其中的關鍵,然而他們對於這樣一樣毫無其他特別之處的畫像找不出任何線索。畫中人從未在調查期間出現過,唯一確定的是,每到夜裡,畫中偶爾會傳來鋼琴的聲音。 魔法部花費了大量時間排查嫌疑人,卻始終一無所獲,終於,他們找上了陳歌。 陳歌在斜角巷開了一間地下鬼屋,背地裏也時常幫忙處理一些程度不嚴重的詛咒物品,更別提他數次目擊殺人案現場,協助魔法部處理窮凶極惡的匪徒。買下這幅畫屬於無巧不成書,更重要的是,魔法部發現,殺人事件以收藏家的死亡為起點,圍繞著畫作曾經的主人接連發生,而持有畫的陳歌自然就有了很大的嫌疑。 在幾天的審訊過後,魔法部在被陳歌搞瘋之前正式排除了陳歌的嫌疑,並且委託他協助偵辦這個案件。 魔法部出手還算闊綽,陳歌用這筆錢大幅整修過恐怖屋,並交代好相關事務後,便帶著畫來到這棟詭異的別墅。 陳歌一邊整理行李,一邊思考著,青年是甚麼人?是青年出手殺了人嗎?一幅畫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他要殺了那些被害人?為什麼現在動手? 這許許多多的疑問充斥在陳歌的腦海中,這棟別墅和文件裡描述的一摸一樣,而且這一百年來彷彿隱身一般,沒有人購買過,也沒有人闖進來,甚至警方發現屍體後清理完現場,隔天別墅又會鋪滿灰塵,像第一次進來時一樣。別墅方圓幾公里都是空屋,沒有任何鄰居,甚至連偷住的流浪漢都沒有,這十分反常,但不知為何,魔法不在過去清查戶口時從未注意到這一片空蕩蕩的街區,彷彿這裡已經從人們的意識當中被抹除。 和這幅畫相關的物品如同永遠的被定格在畫被發現的那一個瞬間一樣,陳歌剛剛清理好的椅子轉眼間又被灰塵覆蓋,他本人的痕跡是半點沒有留下。 是錯覺?還是這棟房子和這幅畫真的被下了詛咒? 魔法部的專家做過詳細的檢查,最後只能得出些模稜兩可的結論,對陳歌的任務沒什麼幫助。 他現在是誘餌,只要他一發出信號,潛伏在附近的傲羅就會立刻衝進來。 青年還沒有回到畫中,不知道跑去哪裡,目前還沒有能夠追蹤畫中人物的魔法,陳歌的策略是躲在屋內等兇手出現,順便想辦法從畫中人物口中套出一點訊息,以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兇手。 面對自己送上門的獵物,兇手應該很難按捺才對,要不了幾天,這個任務就該結束了。 盤算是這麼盤算的,陳歌上上下下的檢查了一遍房子,沒有發現暗格或地下室,窗戶也全都是上鎖的狀態,甚至有些可以採水管下去的窗口還被木板死死的釘住,好像曾經囚禁過甚麼一樣。 陳歌可不敢在這些房間裡睡,他蓋著自己帶的毯子在客廳將就了幾天,無事發生。 守株待兔?欲擒故縱?虛以偽蛇?是陳歌來得太過突然了嗎?但先前收藏家也是在魔法部的重重保護下被殺的,按理來說兇手應該無需忌憚他。 期間青年也以過去從未有過的頻率出現在畫面中,雖然還是沉默不語,但已經會用手勢動作簡短的回應陳歌的問句了。 然而,每當陳歌試圖觸及關於這棟房子和這幅畫的相關信息,青年總是諱莫如深。 和青年周旋,陳歌自然是樂意的,有一個可以交流的對象,對方看上去也並不排斥,陳歌對青年有種下意識的放心感,他一直堅信,青年願意幫他參詳恐怖屋配樂,肯定不是什麼壞人。 如果兇手就此收手或許也不錯,可事與願違,一天傍晚,陳歌剛要翻出乾糧充當晚飯,一股濃烈的飯菜香味就撲鼻而來。 在香氣鑽進鼻腔的瞬間,陳歌湧現出一股反胃感,好像那股香氣正在與他的本能相違背似的。 他從地上站起身,他方才的位置轉眼便被灰塵所覆蓋,這倒是省下了他偽裝的力氣,他循著那股香氣,來到廚房附近。 廚房和客廳之間有一個轉角,擋住了他的視線,但是廚房的亮光卻清楚的打在轉角的地板上。 是誰?什麼時候進來的?從哪裡?他一直緊盯門口,不可能有人可以逃過他的視線,就算使用隱形斗篷,大門開關還是會發出細微的聲響,想完全瞞過他並不現實。 是兇手的可能性最高,但是他若是要殺陳歌,沒理由現在做飯,甚至用味道暴露自己。 陳歌緩緩接近那個轉角,他聽見有人在哼歌,聽不出是甚麼歌曲,但曲調輕快,聲音的主人心情顯然很愉快,在此同時,刀子重重落在砧板上的聲音跟著響起,規律且有力,沒有絲毫遲疑。 男性?應該很年輕,陳歌一邊判斷一邊從懷裡取出魔杖,做好戰鬥的準備,他回頭看了畫一眼,青年似乎也被聲音吸引,他站在鋼琴前,面無表情地盯著廚房的方向。 「那是誰?」 陳歌見他反應有些不同,放棄了直接和那道聲音正面對決的想法,他小心翼翼的靠近畫,青年將視線移到他身上,沒有說話。 「你認識他?」 陳歌繼續追問,青年垂下眼簾,似是在思考應該回他甚麼,隨即點了點頭。 「安全嗎?」 青年將頭整個轉過來看著他,陳歌這才注意到青年的瞳孔異常漆黑,光線照在上面彷彿要被吸進去一般,他死死的瞪著陳歌,眼神令人不寒而慄,他的手指向大門,意思很明顯,要他快點跑。 陳歌面上表情不變,手卻握緊了魔杖,青年不會害他,陳歌的直覺如此告訴自己,但青年也幫不上太多的忙,他到底不過是一幅畫罷了。 青年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坐回鋼琴椅上,回到肖像畫一開始的樣子。 陳歌忍不住皺眉,他還尚未將青年的舉動解讀出個所以然,廚房那頭就傳來明顯的腳步聲,陳歌立刻轉身面向那個方向,他聽見自己狂跳的心臟,沒有太多的恐懼,反而是有些興奮──那是犯人嗎?還是幫兇?或者是這棟房子的詛咒本身? 他聆聽著腳步聲的節奏,隨即跟著踏了出去,每一步都踩得和那人一樣,陳歌腦中閃過數個可能派得上用場的咒語,飯菜的香氣已經充滿了整個房間,陳歌卻完全沒有心思享受,悶熱的室內讓他汗流浹背,而那個人影也已經來到轉角,他蓋住了光線,緩緩從黑暗中走出。 「哎呀,有客人呢。」 來人是一名女子,她相貌清秀,十分美麗,穿著白色的碎花裙子,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感覺。 陳歌並沒有因此放鬆警惕,女子稱他為客人,代表她仍然認為這是自己的房子,而且目前的態度相對友善,那麼他最好不要打草驚蛇,刺//激到她。 「是的,不好意思,沒有通知就前來拜訪。」 「您這是哪裡的話,許音?這位是你邀請來的嗎?」 女子說這話的時候看向畫中的青年,語氣雖然溫柔,其中卻蘊含著一些威脅的意味,陳歌也跟著回頭,畫中的男人沒有起身,他只是垂著頭,表情緊繃,雙手放在琴鍵上,彈奏了起來。 D大調卡農,帕海貝爾的作品,不斷重複的音符和越發複雜的變奏,是一首近乎沒有盡頭的曲目。青年彈得很用力,變奏也讓曲子近乎面目全非,如同一聲聲淒厲的警報。 陳歌猛然意識到甚麼,他一個閃身躲過背後女人的襲擊,女人拿著形象不符的大砍刀,上面還沾著血跡,看上去不只殘害過一個人,血液層層疊疊,幾乎要將刀刃染紅。 女人臉上還掛著溫柔的微笑,「既然是音音的客人,那就麻煩你──」 「去死吧!」 女人揮舞著刀具,十分嫻熟的繞過沙發直攻面門,陳歌還來不及念咒就被逼得四處逃竄,他會的那些無聲咒沒一個派得上用場,答案很顯而易見,面對如此強大的物理攻擊,他的法杖怕是剛舉起就會被砍斷。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為甚麼要來妨礙我和音音?」 「音音那麼好,我想要把他留在身邊有甚麼錯!」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妨礙我!許音!你難道不是愛我的嗎?是你自己心甘情願留下來的,是你!是你!」她扭頭對著許音大吼,柔順的長髮糾結成一團,歇斯底里、語無倫次。 「你們、你們所有人、你們所有人都該死!」 女子並非毫無章法的胡亂揮舞,她會抓住陳歌喘息的空隙突襲,陳歌的思緒脫離他現在的景況,審視著這名瘋癲的女子,尋找破局的方法。 他的視線在屋內來回逡巡,桌上的檯燈看上去十分趁手,他在奔跑的間隙拉起檯燈砸碎燈罩,隨後以大型家具為掩體,跑到了畫的旁邊。 他將掛滿玻璃碎屑的檯燈骨架重重的朝青年砸去,青年沒有躲閃,他看著陳歌的目光甚至稱得上冷漠,他坐在那裏,美妙的鋼琴聲不絕於耳,他彈奏著彈奏著,沉浸在卡農悠揚的音符裡。 女人尖叫一聲撲到陳歌面前,陳歌抓準時機一轉攻勢,將檯燈重重的砸在女人頭上。 女人悲鳴著、哭泣著,她在地上爬行,試圖得到青年那怕一絲絲的憐憫。 檯燈又砸了一下,這次是砸在腳踝,女人條件反射的抱著自己的腳,她怨毒的盯著陳歌,汙言穢語傾洩而出,她咒罵著,陳歌表情平淡,看著她時甚至帶著一絲笑意,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將女人的手腳都綁起來,又撕下小塊桌布──那片桌布立刻就復原了──封住她的嘴。 那把砍刀在女人跌跤時飛到玄關,陳歌將它踢遠些,免得女人掙扎間順手拿到,以防萬一他又給女人的後背來了一下,讓她徹底癱軟下來。 塵埃落定後,陳歌坐在沙發上喘著氣,女人嗚嗚的發出聲音,想也知道不是甚麼好話,陳歌想了想,將她拖進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裡,確認裡面沒有可以攻擊的武器後,著手聯絡魔法部。 魔法部的接線員高強度待命,在收到陳歌的通知後他們表示會立即趕過去,讓陳歌看好女人,隨即掛斷了電話。 雖然抓到了可能是連環殺人犯的嫌疑人,但陳歌仍有許多疑惑尚未理清,女人和畫像中那位名叫許音的青年是什麼關係?為甚麼她要殺了所有畫作的持有者?為甚麼許音的客人會讓她這麼憤怒? 許音是虛構的,還是真有其人?根據畫作的年代來看,就算有原型,應該也已經去世很久了,女人為甚麼會對他這麼執著? 一切的關鍵都在許音身上,陳歌拉了張板凳坐在許音前面,音樂聲不知何時早已停止,許音維持著彈奏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許音......你叫許音、對嗎?」 許音緩緩轉過身,朝他點了點頭。 「你能說話嗎?」 搖頭,甚至眼神有些黯淡。 「為甚麼你不能說話?」 隨著陳歌的話音落下,許音那張俊美的臉龐裂成兩半,內臟從體腔中傾瀉而出,鮮血潑灑在鋼琴上,滴答滴答的直往下滴,鮮血沿著畫中未完成的色塊流到畫框邊,隨後大量的紅色液體從畫中流出,濃重的血腥味充斥著整間房子,許音的軀體還在分裂,他的手、腳、軀幹,都被無形的刀具切成一塊塊的,公平的分在畫的兩側。 血液流到別墅的地板上,沾到了陳歌的鞋子,它們沿著一個詭異的方向流動,彷彿有一個標的,又或者,他們是在復原曾經在這裡出現的血跡。 陳歌看著這副煉獄般的景象,心中有些震撼,他處理過一些同樣受到詛咒的畫作,但那些畫不管再怎麼強大,都是無法影響到現實環境的,他們只能迷惑觀看者,這幅畫的秘密看來遠比他想像的還要多。 他正想跟隨血液的軌跡查看終點在哪,然而一晃神,那些血液斷肢碎塊便消失了,轉頭看去,許音還坐在鋼琴椅上,他的襯衫殷紅如血,蒼白英俊的臉上有淡淡的哀戚。 那是幻覺?還是真實發生的? 「你被殺了,被剛剛的女人嗎?」 許音點點頭,還是沒有開口,或許是不願意,或許是不能,陳歌耐心地繼續問道:「剛剛我看到的......是真實發生的嗎?」 許音再度點頭,陳歌皺眉,那樣的死狀實在太過悽慘,他不願談起也再正常不過,可許音是一百多年前的畫,殺害許音的兇手也是一百多年前的,她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真的是詛咒?但甚麼樣的詛咒能困住這棟房子這麼久?如果真有這樣的詛咒,若是被人學了去那後果不堪設想。 思及此,陳歌又看了一眼廁所的門,女人嗚嗚的哭泣聲不知何時早已停止,他敏銳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玄關大門卻在此時被敲響。 「開門!魔法部!」 陳歌先將來支援的傲羅放進來後,簡短地解釋了下情況,傲羅點點頭,「我明白了,小心行事吧,她應該跑不了。」 兩人舉著魔杖,保持戒備的姿態朝衛生間移動,越靠近、陳歌心中不好的預感便越是加重,他對傲羅點點頭,伸手擰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空盪盪的浴室,女人早已不知所蹤,綁住她的外套掉在地上,布條卻消失了,磁磚和外套上連一點血跡都沒有留下。 「這──」傲羅有些為難地看向陳歌,「你確定你將她扔在這裡?」 陳歌瞇起眼睛,「我很確定,她不可能跑掉,門窗我都檢查過了,也沒有地道或密室。」 「可是──不至於一點血跡都沒有吧?」 傲羅走進浴室開始檢查,乾乾淨淨,除了覆蓋在一些用具上的灰塵以外一點痕跡都沒有。這下輪到傲羅狐疑的看著陳歌了,陳歌沒有理會他的目光,蹲在浴缸前思考女人可能的逃跑路線。 「不對。」 陳歌突然出聲讓傲羅嚇了一大跳,他緊張的詢問道:「甚麼不對?哪裡不對?」 「你還記得我和你提過的、這棟房子的特殊現象對吧?」 「嗯......你是說──」 「是的。」陳歌點點頭,「她不是消失了,她是根本沒有存在過。」 「這棟房子的時間,被逆轉到她出現之前了。」 「這真的可能嗎?」傲羅不無震撼,他在魔法不工作這麼久,也不是甚麼都不懂的青澀菜鳥,但是逆轉時間這種事在魔法世界本就是禁忌,更別提神秘部門一個個諱莫如深的態度,如今真的見識到這種犯罪,他也慌了手腳。 「那接下來要怎麼做?」傲羅看向陳歌,然後猛然意識到自己才是官方的人,急急忙忙地掏出魔杖聯絡起來。 陳歌又觀察了下衛生間內部,沒有再發現線索後走出了逼仄的空間。他回到畫前面,許音已經消失了,他的出現和女人似乎有些關係,但人不在這,陳歌也問不出甚麼,只能坐在滿是灰塵的沙發上休息。 傲羅聯絡完走了過來,「陳老闆,我已經通知神秘部門的人了,很感謝你的幫忙,事情似乎比我們想像的更加嚴重一些。」 他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發現灰塵會自動續上的神奇現像後不由得有些坐立難安,他也看見那幅未完成的肖像,那架巨大的平台鋼琴實在過於顯眼,「陳老闆,我發現一個問題。」 「嗯?」陳歌還在思考許音的事,因此有些心不在焉,傲羅沒有注意到,只是繼續說道:「如果這棟房子會自動回溯時間道一切還沒有發生的狀態,那為甚麼你我沒有消失呢?」 陳歌一愣,這件事情他之前倒是忽略了,灰塵被他抹去,他的手上也沒有了灰塵,這棟房子的一切都會被重新推回正軌,那他們兩個外來者呢? 他們會被房子抹除嗎?為甚麼他們還活著?而那個女人消失了? 「陳老闆......」傲羅不安的抱住自己,「你確定那個女人真的是人類嗎?」 傲羅的問題也是陳歌想知道的,他聽見女人的尖叫、接觸過女人的血肉、被女人的刀劃過,女人是活人嗎? 回想起女人皮膚上冰冷滑膩的觸感,陳歌驀地有些不確定了。 「等等,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門口的刀子?」 他的臉色一變,抓住傲羅的肩膀,對方也是一個機靈,轉頭看著他,掩蓋不住眼中的恐懼:「沒、沒有,我進來的時候,玄關很乾淨。」 「糟了!」 彷彿是在應和陳歌說的話,許音的肖像畫中傳來卡農的琴聲,一模一樣的曲調、節奏,一個音符都沒變。 「跑!」 陳歌推開傲羅,兩人中間突然劈下一把血紅色的大砍刀,女人的尖叫響徹整棟房子,她還是在咒罵著,傲羅試圖使用咒語卻被砍刀一把削掉了半邊臉頰,頓時血流如注,人也跪倒在地。肉塊掉在地上,鮮血轉眼消失,彷彿血液正在被這棟屋子所吞噬一樣。 陳歌自顧不暇,只能盡量往畫靠近,他打算故技重施,卻發現女人就站在畫旁邊,他一愣,女人難道記得剛剛發生的事? 回溯時間,是流於表面,而個體可以記住回溯前的記憶嗎? 來不及多想,女人已經將刀子扔了過來,她很聰明,瞄準了陳歌的逃跑路線,陳歌勘勘改變了自己閃避的軌跡勉強站穩,就見差在地板上的砍刀當場消失,出現在女人手中。 這簡直是作弊了吧! 陳歌分神看了眼傲羅,他癱在地上捂著臉,艱難地朝門口爬去,陳歌掩護著他,女人卻又將刀子扔了過來,如果陳歌閃避,刀鋒勢必會插入傲羅的腦袋中,那就沒救了。 他心一橫,伸手拍開了刀子,可肉體凡胎哪有這麼容易,冰冷的刀刃沾著前面受害人的血扎穿了陳歌的手,後因為刀把而卡在陳歌的手上。 劇痛難忍,或許是腎上腺素作祟,陳歌拔出刀子,那刀並沒有如女人先前所做的一樣消失,而是牢牢地被陳歌握在手中,有了武器,陳歌更是不虛,他迎上前去,和女人搏鬥起來。 女人的力氣極大,而且身手敏捷,她並不是單純的瘋狂,每一次出手都是打在致命的位置,陳歌面對強敵舔了舔唇,那裡是方才為了躲避直逼眼球的攻擊而造成的劃傷,鐵鏽的味道讓他清醒許多,他並不厭惡血液的味道,應該說,他甚至能品嚐出一絲甘甜。 陳歌露出笑容,砍刀作勢要往女人的方向揮去,女人不顧一切地撲上來,刀鋒卻急轉直下,劃破了旁邊的畫布。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鋼琴聲嘎然而止,陳歌出手的位置是如此剛好,他將青年的身驅上下分成兩半,青年低頭看著,他身上的紅色襯衫一點一點的滴下鮮紅的液體,隨後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女人撲了上去,試圖將被劃開的畫布拚好,卻發現怎麼都做不到,許音滴下來的血液被地板吞食,一滴也沒剩下,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腦袋緩緩轉過來,空洞的眼神看著崩潰哭泣的女人,仍然保持沉默。 女人扒拉的動作只是讓畫作的豁口變得更大,但她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她叫著畫中人的名字,可惜得不到回應。 這一百年來,畫從未給她回應。 如今實物又回到她眼前,她卻眼睜睜的看著畫破碎,她感覺到惱怒和悲痛的情緒翻湧,她要殺了這麼做的人。 陳歌臉上的笑容愈發濃厚了,他上前一步,在女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將女人的雙手砍了下來。 女人沒有支撐點,虛弱的癱倒在地上,口中仍然喃喃的唸著許音。 陳歌從肩膀將她拖了起來,女人被砍斷的雙手沒有溢出血液,反而是迅速的枯敗萎縮,化為白骨,碎成齎粉。 陳歌一愣,將女人從地上拉起來扔到沙發上,她彷彿一個被抽了靈魂的木偶,口中誦唸著許音的名字,目光空洞,等待時間將她徹底風化。 陳歌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將肖像從牆上取了下來,許音扶著鋼琴保持平衡,對他即將要做的事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恢復如初。」 許音被攔腰截斷的身軀恢復原樣,破掉的畫布也被重新拼合,他就像一個按照程式行動的人偶,畫像一經修復便繼續先前沒有完成的鋼琴曲。 卡農的樂聲再度飄浮在客廳,滲透進入木頭,最後迴盪在整間房子裡。 女人看著這一幕,眼中漸漸有了光彩,她伸手去夠,然而伸到一半卻發現自己的手掌和手臂前段早已消失,她啊啊了幾聲,崩潰的尖叫起來,她沒有手可以抹去眼淚,只有斷臂在空中徒勞地揮舞,看上去甚至有幾分詭異的滑稽感。 「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小偷!小偷!你們都是小偷——」 她往前一撲,試圖將立在陳歌身邊的畫拿回來,陳歌輕鬆的將她按回沙發上,用那把長長的大砍刀釘住她的肩膀。 「告訴我,你叫甚麼名字?」 女人還要大叫,陳歌轉動砍刀,逼迫她因為疼痛就範。 「呃啊......鈴......鈴呼......啊!」 女人被疼痛刺//激,斷斷續續地吐出一些聲音,這些音節混雜著呻//吟,有些令人聽不清,但陳歌想起先前看過的資料,別墅的主人,似乎就叫做鈴蘭。 「你殺了曾經買走畫的人,對吧?」 女人微微抬眼,她的眼睛如同深黑色的漩渦,凹陷的眼眶裡盛滿了罪惡,聽見陳歌的問題,她突然瘋狂的笑了起來,彷彿肩膀上的刀傷都不值一提。 這個女人實在過於喜怒無常,明明上一秒還失魂落魄,這一秒卻又貼在陳歌的臉上,乾裂的嘴唇吐出惡毒的話語。 「是、是我……是我殺了他們……他們搶走了許音……我只是睡了一下……他們就把東西全部拿走……他們活該…呵呵呵呵……他們活該——」 女人的笑聲如同冬天穿過縫隙的風,尖利而殘忍,她摟住陳歌的脖子,咯咯亂笑起來,「我把他們的心挖出來,他們才知道有多痛。我把他們的眼球挖出來,他們才不會用視線玷污了音音。我把他們的手砍下來,因為他們用他們的髒手碰了音音。」 「你也是,你也是小偷。」 女人的吐息宛若毒蛇,滑溜而冰冷,不等陳歌反應過來,她已經重重的咬在陳歌的頸窩上。 「你不一樣,我要把你切成碎片,因為你傷害了音音,你怎麼可以把他砍斷?」 血液汩汩流出,陳歌確實是一名人類,他感覺到血管和肌肉組織被咬斷帶來的麻痺感和痛感,奇異的是,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更加清明,女人不過是垂死掙扎,他們雙方都很清楚,現在的問題是如何讓魔法部聽見這瘋子的呈堂證供。 剛剛的傲羅應該是沒死的,如果他有帶港口鑰,那麼魔法部的支援應該很快就能趕到。 女人並不是人類,也不是狹義上的鬼魂,她更像是一種執念的產物,然而是甚麼喚醒了這股執念? 太平了一百多年,為甚麼現在才醒來? 「為甚麼?」 陳歌掐住她的脖子壓在靠墊上,眼睛直直的注視著她,「為甚麼現在才清算那些買走許音的人?」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人一邊費勁的呼氣一邊大笑,「是你、你不知道、都是你──」 「是你、你喚醒了我們。」 「甚麼意思?」陳歌皺眉,同時暗暗咒罵此時還沒有抵達的魔法部。 「他們不會來的。」 女人伸出手,嶄新的肌肉組織沿著斷骨生長,變回一隻全新的手,她輕柔的撫摸著陳歌的臉頰,「我把他吃掉了。」 「誰?」 陳歌有一瞬間的困惑,緊接著他就想到那位傲羅,他加重手上的力道,「你吃掉他?」 「咳、咳呵呵呵呵......」女人另一隻手也長了出來,她一邊喘著氣,一邊微笑,陳歌放開她,「你不是鈴蘭。」 「你很聰明。」 女人沒有展現出攻擊性,她微微一笑,將視線投向許音。 「好久不見,許音。」 她溫柔的語調彷彿化不開的蜜糖,陳歌卻能看見蘊藏在其中的濃重惡意和瘋狂,她比起鈴蘭有過之而無不及,另一個名字伴隨著相關資訊浮現在陳歌腦中──白英素,這棟別墅的另一個主人。 許音沒動,他垂著頭,半點聲音都沒發出來,陳歌站在畫前方擋住白英素的視線:「你想做甚麼?」 「我只是想拿回我的東西。」 「為甚麼現在才拿?」 「我說過了,是你喚醒了我們。」 白英素的微笑是那樣的蠱惑人心、嬌豔欲滴,如同一朵頹敗美麗的罌粟花。 陳歌瞇起眼睛,再度掐住她的脖子,他隱隱約約猜到了發生在這棟房子的故事,只是人類,當真能夠如此的喪心病狂嗎? 「你……咳咳、呼,想殺了我?」 「回答我的問題,那我或許還能放你一馬。」 「呵呵……咳咳、咳,你們男人沒一句真話……」 「你別無選擇。」 陳歌放鬆力道,手還是放在白英素的喉嚨上,她呼吸、吞嚥口水時,陳歌能感覺到那些震動,那是生命的震動,然而女人的體溫卻異常冰冷,不是狹義上的寒冷,而是令人背脊生寒的冰冷,像是隱於暗處的爬蟲類,視線如同毒刺扎穿獵物。 「呼……呵……你知道……為什麼鈴蘭要殺你嗎?」 陳歌靜靜的注視著她,沒有回答,白英素也並未等待他的回答,徑直說了下去。 「許音……很喜歡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在笑,眼中卻只有幽怨的恨,她幾乎是瞪著陳歌,像是在思考眼前的男人究竟有何特別之處。 「他的感情讓他軟弱,和我不一樣,我的愛只會讓我更強大,因為我要保護屬於我的東西。」 「你不是很好奇嗎?為什麼房子會吃人?」 白英素的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她像是憋了很久,終於找到一個人,要一字不留的和盤托出。 她抓住陳歌的手,黑色的指甲油讓她的手指更顯蔥白,長長的指甲留下幾道不痛不癢的血痕。 「吃人的是我,吃人的是許音,你明白嗎?你明白嗎?我們是怪物,許音是怪物!」 她發出咯咯的笑聲,音調猛地拔高,「沒有人會愛他了,但是我們會,我們會陪著他、跟著他一輩子——!」 「他永遠都改變不了、他逃不掉,就像你一樣,你們都把他帶回來了。」 「給我。」 她將一隻手放在胸前,一副滿足的樣子,表情甜蜜得像是在闡述自己和男友的恩愛故事。 她的另外一隻手突然消失,變成先前陳歌砍下的斷臂的模樣,女人的聲音也變成兩道,交疊在一起,宛若合唱一般。 「你殺不掉我。」 「你殺不掉我。」 「我們會永遠活著。」 「我們會永遠活著。」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永遠不分離。」 「永遠不分離。」 許音還在彈琴,卡農的音調早已支離破碎,像是已經切碎的屍塊被針線縫上、又像是千瘡百孔的心被遙不可及的溫暖填滿。 他彈奏著,沒有逃跑,他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滲出鮮血,染紅琴鍵,很快也染紅地板、染紅整幅畫,血液滲出畫框,沿著桌子留下,在地上蓄積,最後消失。 鋼琴的聲音好像淒厲的叫喊,如泣如訴,許音只是不斷地彈奏著,兩姐妹的聲音也越發高亢,她們嘻笑著,不知疲倦的吐出帶著毒液的甜言蜜語,那些和陳歌沒有關係,她們不是對他說的,他像是這場戲劇的局外人,橫亙在兩人之間,卻沒有半點話語權。 他轉頭看著許音,許音也正好看向他,那漆黑的眼眸中盈滿了痛苦,然後他垂下眼,低聲開口: 「好疼啊。」 世界好像有一瞬間的靜止。 雜亂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震耳欲聾,令人煩躁。 但當許音開口,陳歌還是清楚的聽見了他的聲音。 他在說疼。 他很痛。 已經痛了一百多年。 他從未開口,因為沒有人聽見他的聲音。 陳歌將手從姐妹倆的脖頸上移開,驀地露出一個笑。 「我聽見了。」 他迅速的將砍刀從白英素的軀體中拉出,又狠狠的插進她的心臟裡。 那玩意兒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經停止跳動,如今再捅一刀,不過是讓埋葬在裡面的黑暗噴湧而出。女人口中吐出鮮血,陳歌又將砍刀抽出,心臟的傷口沒有復原,如同淤泥一般的黑色物質湧出,落在地板上,和許音的血融合。 女人的表情凝固在她狂笑的時候,她不可置信的盯著胸口的大洞,絕望的倒在地板上,臨死前,她還勉強抬頭望向許音,她最愛的人卻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施捨給她,只是低頭注視著琴鍵,彈奏那首已經聽過不知道多少遍的卡農。 越來越多的淤泥湧出,沉寂在女人體內的詛咒物質如同無現增生的細菌一般迅速覆蓋了她倒下的地面。它們如同寄生蟲一般將女人蠶食鯨吞,女人的目光也逐漸黯淡下來,最後淹沒於淤泥之中。 淤泥沒有像血液一樣被消失,而是在碰觸到血液後融合,變成一攤清水,刷掉了地板上頑固的灰塵。 乾淨的地面像是剛打過蠟一樣光滑,那種光滑迅速蔓延至整個起居室、玄關、衛生間、廚房......很快的,整個別墅都煥然一新。 卡農的旋律逐漸平緩,變成陳歌熟悉的版本,是他聽了半年多的版本,也是許音最初學習的版本。 陳歌其實並不喜歡卡農,卡農的旋律不斷地重複、變換,像是永無盡頭,不知何處開始、不知何時結束。 但他此刻坐在沙發上,閉上眼睛,那優雅平緩的旋律安撫了他疲憊的身體,他漸漸放鬆下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他等待著樂聲停止,在一段漫長的漸慢後,這首持續了一百多年的旋律終於停了下來。 陳歌睜開眼睛,他看見許音的雙手離開鋼琴,他站起來,走向陳歌。 陳歌伸出手,觸碰近在咫尺的青年,畫像未完成的凌亂色塊瞬間崩解,顯露出後面真正的背景來。 一片血紅,和許音的衣服一樣刺眼,這幅畫像從一開始就是完整的,它是白家姐妹用許音的血畫出來的肖像,為的是囚禁她們死去的愛人。 畫像不會變,不管過了幾百年都不會變,她們衷心的期盼變成執念、再演變為詛咒,最後困住了許音、困住了這棟房子、也困住了自己。 房子不會吃人,吃人的,是住在裡面的魔鬼。 許音躲了起來,他壓抑著,不讓白家姊妹跑出來,可這樣漫長的孤獨終究是被一束陽光給打破。 一個特別的人,他出現在許音的生命裡就像鈴蘭一樣突然,許音對自己感到恐懼,如果他走出去了,這個人會不會像鈴蘭一樣,將他切成碎塊,困在籠子裡。 他不會。 日復一日的聆聽,許音說不出話,那便只能聆聽,他的心臟被打開一個洞,裏面的腐肉好像重新開始跳動。 他鬆懈、他沈淪,他以為美好的夢會屬於他。 但他錯了。 疼痛如期而至,他在內心尖叫著,面上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些人死的時候,許音看著他們,兩姐妹貼著畫框,笑著問他喜不喜歡。 他從不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彈奏著卡農。 他被帶著回到一切的原點,他坐在鋼琴椅上,他看著鈴蘭瘋癲的笑臉。 但是這一次,結局終於不一樣了。 他看著兩姐妹緩緩倒下,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 陳歌聽見了他的聲音,他好痛、好痛。 終於有人聽見他的聲音。 陳歌看著畫像中面無表情流淚的青年,輕輕碰了碰他的臉,青年張了張嘴,等待許久,最後只吐出一句:「好疼。」 「沒事的,已經沒事了。」 「好疼、好疼、好疼啊……」 「好疼啊、好疼……好疼、好疼……」 經年累月的傷痛像是洪水席捲而來,許音發現自己早已忘記要怎麼說話,他只是一遍一遍的呼喊著好疼,好疼,好疼啊。 被硬生生分成了兩半,怎麼會不疼。 被愛的人背叛怎麼會不疼。 從未有人聽見他的聲音,怎麼會不疼。 「好疼、好疼、好疼啊……」 陳歌默默聽著,像許音曾經做過的那樣,他聽著那沙啞的聲音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叫著,像是卡農,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沒有終點的苦難。 陳歌願意等,但現實不願意,房子在光潔一新後便開始腐敗,好像過了一百多年,它終於追上了時間的步伐。 於此同時,因為傲羅失聯而派出的支援終於到了,火焰咒從不同的魔杖射出,落在相同的標的物上。 陳歌看著燃燒的房梁,空氣中盡是腐朽的味道,這棟房子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許音看著陳歌,陳歌看著許音,「你要和我一起走嗎?」 許音看著他,露出一個微笑,陳歌便明白了。 他獨自一人走出燃燒的別墅,他在花園裡那幾株盛開的罌粟旁找到因為失血昏倒的傲羅,遠方的魔法師們見他沒事,也紛紛一擁而上,要送他回聖芒戈。 「結束了嗎?」 「結束了。」 他和傲羅們走到街上,回頭看向沖天的火光。 隱隱約約的,他好像看見一個人影,他站在火焰和廢墟裡,形單影隻,很快便被火舌吞噬殆盡,隨著升起的白煙,緩緩地翳入天聽。 「陳老闆?怎麼了?裡面還有東西嗎?」 旁邊的人生出警惕,陳歌只是搖搖頭,「已經結束了、都結束了。」 事後,陳歌將這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都上報給魔法部,這樁稀奇的案例成為傲羅部門每人的必修課。 那個受傷的傲羅總算是救了回來,他忘記了在那棟房子裡發生什麼,只記得自己似乎被兇手攻擊,閃避不及,成了累贅。 這次的事件似乎只是陳歌人生當中的一個小插曲,他回到恐怖屋,繼續帶給遊客歡笑。 只是若你專心的聆聽,你會聽見在那些陰暗的背景配樂裡,好像藏著令人熟悉的旋律。 它不斷地重複著,交纏變換,層層疊加,最終回到原點,不知從何開始,不知如何結束,長此以往,永無盡頭。 《D大調卡農》帕海貝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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