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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之三：〈弦夢〉番外

組曲 07 萬劫

位於海外小國的午後，陽光曬得土壤發亮，萬軍破赤膊揮汗，手裡的鋤頭像是他過去用來護衛國家的利刃，他揮得虎嘯生風，只是如今劍鋒換成了鋤頭。

他站在田埂邊望著一地黃金作物，忽然一聲不合時宜的呻吟打斷他的欣賞。

「我曾經是世界的天秤啊……」坐在老舊木椅上的禍世螟蝗，面色灰敗，目光空洞，一如往常地喃喃低語。

萬軍破嘆了口氣，脫下手套，走上前：「吃點東西吧，你又一天沒吃了。」

「我不需要食物……」禍世螟蝗斜眼看他，「我要的是復仇、是重返集團、是讓那該死的殤不患匍匐在我腳下！」

萬軍破毫不猶豫地拆開熱氣騰騰的饅頭袋，雙手一摟就把禍世螟蝗從椅子上拎起來半抱進懷中：「你復仇的事我不懂，但你要是再瘦下去，連這副皮囊都留不住了！」

「唔唔唔唔……嗚……」禍世螟蝗的抗議聲被饅頭堵住了嘴。

萬軍破見他咀嚼得比昨天快了些，不由心生感慨，想著：「這批饅頭似乎特別對他胃口，下回得請白蓮仙君多送幾包來……」


午後三點，陽光仍盛，萬軍破回到屋裡，關起門窗，小心翼翼地從桌下掏出一台閃著虹光的電競筆電。他插上剛剛隨饅頭一同送來的Wi-Fi，咕嚕一聲吸了口全糖全冰的珍珠奶茶，點開跨海通訊。

螢幕那頭，殤不患披著一件邋遢的風衣，正一臉苦惱地搔頭。

「她把我封鎖了，軍破。」他開門見山，語氣帶著罕見的困惑。
「誰？」萬軍破含著珍珠問，嚼聲咕嘟咕嘟響。

「天命啊。那傢伙突然說要冷靜一下，之後我傳了訊息她全沒回。巫謠說她還把我封鎖了，我這前輩是又做錯了什麼嗎？」

「……我還以為她是你意中人……原來不是？」

「她是後輩，兄弟，別開玩笑了。」殤不患想起某個白色身影忽然全身冷顫，他戳起手臂：「哈......算了，就順其自然吧。」

殤不患靠回椅背，突兀地閃爍著目光，他說：「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能夠相遇真是太好了，活著就還有希望。」萬軍破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患……你這是在說心靈雞湯嗎？」

「不，是我以前和你一起闖蕩邊境後領悟的。」殤不患語氣一派雲淡風輕。萬軍破還沒來得及回話，門「吱呀」一聲打開。


「——萬軍破。」

他手一抖，筆電差點掉地，連忙把它塞進桌子底下的暗盒，轉頭就看到禍世螟蝗站在門口，滿臉倦容地走進來。

「我今天走遍了那片森林，還是找不到任何訊號……」禍世螟蝗坐在椅子上，望著牆上的地圖喃喃低語。

「我，是支配世界的霸者啊……怎麼會淪落至此？」

萬軍破乾笑兩聲，心虛地站在一旁，不斷想著殤不患那句雞湯三連句。

「螟蝗。」他蹲下來，誠懇地看著禍世螟蝗的雙眼：「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能夠在此地相遇真是太好了，我們活著就還有希望，能夠回正道重新開始。」

禍世螟蝗一愣，眼神微微清明。
但隨即，他的目光往萬軍破身後一掃，驟然睜大。

「……那是！」他大聲地驚呼一聲。


萬軍破疑惑回頭，臉色瞬間蒼白。

一杯喝了一半、吸管還插著的全糖全冰珍奶，正無聲地站在桌上散發涼意。

「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為什麼我被困在這該死的鳥國！而你在偷喝珍奶？！我不要！我不要放棄集團啊！！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裡！！」

「螟蝗，冷靜——冷靜一點！」萬軍破連忙衝上去，抓起桌上珍奶，塞進禍世螟蝗手裡，他迫切地說道：「喝吧，天氣熱，配珍奶剛好。」

禍世螟蝗抱著那杯珍珠奶茶，眼淚啪嗒啪嗒地掉落，邊哭邊吸珍珠，啜泣聲與吸管聲交織成一曲哀傷的樂章。

彷彿每一顆珍珠都是吞不下的過往，每一口都是吞進胸腔的絕望。

萬軍破靜靜看著他，忽然想起，那個不久前現身、替他們送來筆電、饅頭與珍奶的神秘紅髮男人，離開前還特意交給他一首歌曲。

曲調是那位身穿紅黑戰袍，總笑得過於開朗的異界男子裂魔弦所作；歌詞則是那位白衣如雪，言語溫雅卻總語出驚人的白蓮所寫。

那歌名，簡直與眼前景象無縫對接——


珍奶殺我千百遍
作曲：裂魔弦；作詞：白蓮

珍奶殺我千百遍，我卻當你如初戀！
全糖全冰的那一吸，是我淚水的終點～


饅頭壓我萬萬次，我仍願做你夢中食！

在這無法回家的土地，
你是我唯一的命運甜點——！

你罵我偷喝珍奶，我說這是仙君送的愛，
天氣熱要多補水，哭著喝也算節拍。

「活著就有希望」這句話我信了三年。
「我是世界的天秤」這句話我喊了千遍！

但若命運要我們在小國種田——
請讓我至少喝完這杯珍奶再說掰掰！


旋律尚未響起，詞句卻已在腦海低吟。


萬軍破收回視線，看著哭得一抽一抽的螟蝗，低聲一嘆：「……重生之路，還真是遙遠啊。」


「萬世劫難，待重生；千秋義氣，共此心。」


中原苦境，山嵐縹緲，萬里風煙。
這片古老的土地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烽火未曾遠離。

然此刻，在一處被靜謐環繞的隱世庭院中，戰火的餘音彷彿從未存在過。

石桌前，一位身披白衣的仙者正斜倚躺椅，半閒半醒，指尖輕扣著椅邊的竹節。仙者名喚白蓮，出身神秘，行跡難測，傳聞其有半神半仙之姿，居於此地，與世無爭。

桌上擺著不屬於這片時空的三層法式甜點塔，精緻如藝術品；一旁還擺著兩杯尚有涼氣的珍珠奶茶，在陽光下微微泛光，與古樸環境形成奇異對比。

白蓮微抬眼，望向對面之人。

那是一位異界來客，紅黑相間的戰袍在微風中颯颯作響。他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戴著隻眼面具的臉，笑容灑脫，氣息狂放中帶著親切。

「真是麻煩了，」白蓮聲音低沉，卻不失溫和，「屢屢借助閣下之力，代為傳物，實在……感激不盡。」

來者朗聲一笑，語帶調侃：「哈哈！別這麼客氣嘛，你不是殤大爺的朋友嗎？既然都說『跨越時空與君交』，那這份緣也該算我一份！」


他正是來自東離世界的裂魔弦，一身魔氣卻笑得燦爛，如今的他，已不只是浪巫謠的樂器，更是自由穿行於萬界間的旅人。

白蓮聞言垂下眼眸，神情微頓，輕聲道：「如此說來，劣者倒也算幸運。當初在異界短暫停留，不曾想過，在那之後竟還能結識此般義氣之士……」

他伸手端起桌上一杯珍珠奶茶，杯中黑色小圓珠在微光中緩緩浮動，像極了他心中未曾說出口的波瀾。

裂魔弦見狀，也舉起另一杯珍奶，笑得像個率性的大男孩。

「來來來！祝世界和平，乾啦！」

兩人輕輕碰杯，甜香的氣息混著山風吹來的草木清香，
讓這片時空交錯的片刻多了一分人間的溫柔。


他們一口飲盡塵囂之外的茶香，彷彿萬千世界的孤獨與戰亂，都與此無關。


「一瞬之刻，越時空；一念之間，為友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