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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a第一次遇到如此不能理解的事。他低頭看向白銀的身邊,那裏有早在前一瞬被他大卸八塊的人類遺體。 斷手上握着一把劍,不帶任何魔力的氣息,只不過是任何一位優秀的鐵匠就能鑄造的冷兵器。劍鋒上沾滿了鮮紅的血跡,自尖端流淌而下。 Lilia回頭再看自己右手中的刀。除了被戰友的血飛濺上的那一面,幾乎乾淨得像是還沒有出鞘。 只有一個假設能解釋這一切。 ——這個人類是真正的「死士」。在刺殺他們以前,就已經是具流盡血液的干屍了。 「Lilia。」 Lilia再度回頭,輸出魔力的左手收了回來,捏成拳。「白銀,根據傳統⋯⋯汝可以留下遺言了。」 白銀的身軀沐浴在Lilia釋放的魔力中,其上徐徐升起白煙,凝聚成少年的模樣,白髮如初。 「沒想到我也會有這一天。唔,其實也算是想到了。」白銀苦笑道:「但是Lilia,你知道的,我沒有家人,也不必把我的遺言留給誰。」 「⋯⋯不,我還是說一些吧。Lilia,能保下你真的太好了。荊棘之谷需要你⋯⋯而不是像我這種。」他輕聲道,試圖讓自己的語氣不像是肯定句:「連血統都不知道是否純正的孤兒。」 他的眼瞳在半透明狀態下黯淡了幾分,但是此刻染上的笑意似乎又讓那裏重新有了光彩。 「老實說,我有些羨慕你啊,Lilia。都有些嫉妒了。」 「真好啊,我以這個方式死去,是不是就可以被看作是真正的妖——」 「白銀。」Lilia忍不住開口,才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他抹着臉上的血跡,像是試圖掩飾自己的表情,繼續道:「汝就是汝本身。而汝做得很好,非常好。真的。」 「你不會理解的。」白銀的魂魄半開玩笑地衝過來給了Lilia一拳。那一拳穿過了Lilia的身體。 「⋯⋯時間到了,白銀。」Lilia垂眼:「抱歉。」 「Lilia。謝謝你一開始來向我搭話。」白銀飄回到自己的身軀上,古金色的豎瞳遠眺起悠悠西墜的太陽,輕輕呼出一團白氣:「我實在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龍,才⋯⋯」 白銀的面容被風模糊了,消散了。Lilia深吸一口氣,將他的遺體整理好,輕輕掃去白髮間沾染的塵土,合上了那一雙眼。他身上沒有甚麼遺物,沒有掛念之人的照片,也沒有迷失時能緊握的護身符,只有一件統一的軍服,肩上甚至沒有他該有的表彰。 人類死士的頭顱就滾落在他旁邊,Lilia是該恨的,該把這個渺小的人類的屍體踢到泥土下面去的,但是他忽然感到一陣無力。他做不到。 因為這兩具遺體上都露出了同一種笑容。如出一轍的安詳、寧靜、和諧,那是一種滿足的笑容,是知道自己為保護族人獻出了所有而露出的,彷彿他們都完成了生來的使命般釋然。 而Lilia知道了,這個人類死士的成功不是偶然。因為他將感知擴散到沒有生命跡象的事物上,方圓百米,有數十具人類的乾屍在樹下,或者草叢中,又或是直接倒在路邊,分別聚在幾個特定的點上。毫無疑問,是設計好的埋伏。 他猜想,即使這些人類在死後還能動,這種活動時間也大概是有限制的。 所以,是一個又一個的人類死士,用一種不為人知的詭異辦法,讓自己成為了仍能活動些許的乾屍,來到他們必經之路上埋伏。為了守護他們的國家,一個個地赴死,再也沒有回去。 他閉眼回想。為甚麼一路上都沒有發現? 因為他以為死人沒有威脅。但是在那之前,他知道一個更原始的癥結所在。 他不曾將這些弱小的生物放在眼裏過。 所以他失去了重要的戰友,妖精族失去了忠誠的士兵。 Lilia有些跌跌撞撞地逆着寒風飛回自己的軍營。 他此時還是太年輕,翻來覆去地想那個問題: 「到底是怎樣的『龍』,才會讓這些人甘願如此」 ——— 「年輕啊⋯⋯吾好像也有幾百年沒來過這裏了。感覺沒怎麼變吶。」Lilia伸了個懶腰,背着旅行袋,站在敞開的城門口前。 妖精的壽命悠長,每一次相遇像是秒針跳動般急促,轉眼累積成日月,年歲交替,興衰更迭,在某些妖精眼中不過是一夜多夢,醒來又變了天。 當時的少年已經算是退了役,留下「行走的鐵壁」諸如此類的美名,他也終於成為了能為了守護些甚麼而奉獻的人。回顧往事,感受着腳踏實地的舊地重遊,他五味雜陳,然後學着排遣開解,是為修行。 當地嚮導家的小女兒特別親他,喜歡聽他講故事,也喜歡給他唸童話。這讓他想起了在森林中等着自己的兒子,也是這般大。 「這個故事真不錯。」Lilia笑着摸摸小女孩的辮子。「無論哪個種族都有這麼燦爛的故事啊。」 如果把這些故事告訴他,一定也會笑得像眼前這個人類的孩子一樣吧。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孩子,怪老成的。」嚮導覺得好笑。 他帶着滿懷的土產和故事,又一步一步地踏上歸程。回到家要嚇孩子一跳,再好好給他煮上一頓久違的大餐,睡前講着異國的故事⋯⋯ 「——父親大人,您從那麼遠步行回來的嗎!?」 Lilia眨眨眼:「沿途的風景才是旅行的真諦呀。」 ——— 「⋯⋯年12月25日,各方簽署停戰協定,表示願意為世界和平作出共同努力。」監督生在唸魔法史教科書上的句子。「誒——這裏也有這種事啊。」 「『也』?」Deuce疑惑。 Ace把筆放在噘起的嘴上,嘟囔不清:「監督生世界的故事吧?」 「嗯。那天也是聖誕節,很巧呢。」 「聖誕節⋯⋯?」Grim放下筆,用爪子撓監督生的衣襟,很感興趣。 「後排的同學,不要分心——!」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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