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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貧民窟裡長大的。

雖然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但幸運的是他還有個被撕掉一半的床墊和破舊的毯子,能在垃圾堆裡躲避黑夜的寒風。

黑暗是他最熟悉也最令他安心的,別的小孩都怕得要死的時候,他就成為了夜的一部份,出沒在陰暗的犄角旮旯處,等著那些還沒有危機意識的獵物。

迫於生活,穆林自幼就成為了扒手,他偷著路人口袋裡的秘密,偷著麵包店裡的蓬鬆芬芳,還偷走了人們對他的信賴跟憐憫。偶爾被逮住了,就會被壓在地上揍一頓,拳腳落在細瘦的四肢上,耳邊是謾罵的粗言穢語,他蜷縮起身子保護脆弱的腹部,從最初的疼痛忍到麻木。

他從來不哭,眼淚並不會讓那些人手下留情。他也從來不喊痛,求饒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他只在尼蘭幫他清洗包紮時嗚咽幾聲,再沒下文——他窮得連藥都買不起。

他不是沒指望過父母,但知道那些人的本性後,他寧願遠離他們也不會去奢求一個溫暖的擁抱。幸運的是,靠著他們對於尼蘭的偏愛,他偶爾也能分到一杯羹。

他的父母是人口販子,也是無可救藥的賭徒,每一次都想著能夠以賭翻身,認為這樣的好運會降臨在這種醜惡的罪人上,渴望一夜致富。想當然,骯髒的靈魂不會被神明眷顧。惡性循環的結果就是墮落,墮落的結果就是捨棄不重要的棋子求全。

而他是被唾棄的孩子,是不被寵愛的垃圾。

唯一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小他兩歲的弟弟,尼蘭總是一次又一次的與他分享快樂,與他分擔憂傷。那張與他相似的面孔得到了所有人的關愛,包括他的。

他是穆林活著的唯一意義。他願意為那雙碧綠眼眸中的光拼上所有。

「今天怎麼又那麼晚回來?」年幼的男孩趴在穆林的腿上,嘟著嘴埋怨,「爸爸剛剛一直在找你的,然後他給我這個!」尼蘭笑嘻嘻的打開手掌,兩塊半融化的毛團黏呼呼的,還散發著甜膩的氣味。

「這是什麼?」穆林好奇的看著白色的毛團,不太能理解這是什麼值得被珍藏的寶物。

「這是棉花糖!我剛剛偷吃了一點,這是你的份!我怕髒掉就一直捧著……糟糕!怎麼化了!」本來獻寶等待稱讚的孩子頓時慌張起來,手足無措的睜圓眼睛,小心翼翼的瞅著穆林,生怕對方露出了不悅的神情。

被弟弟的天兵弄得哭笑不得,穆林揉了揉那個棕色的小腦袋,將棉花糖撕起一半,「這是我的,剩下的是你的,不可以浪費啊!」

暗下去的眼神再度亮起,小小的臉上完全藏不住驚喜,尼蘭興高采烈的將糖漬舔乾淨,幸福的瞇起眼。

柔軟的棉花糖入口即化,甜膩的香氣在口腔中擴散開來,小小一塊對於嗜甜的孩子當然不夠,於是在嚐過味道後他便把剩餘的糖塊裝進塑膠袋,當作尼蘭的飯後點心。

秋天入夜後的天氣可以讓棉花糖保持它的柔軟美好,纏繞的糖絲間藏了哥哥對弟弟的小小溺愛。他將所有夢想的天真寄託到了尼蘭身上,自黑暗出身的穆林不希望他的光就這麼被陰影染上。

「好了,去洗手吧,吃晚餐了!」今天他難得用錢買了一碗熱粥,前幾天尼蘭嚷著想吃,他就偷了路人的錢包將它搜刮,意外釣到一條大魚,錢存一存總有一天會讓他們脫離困境。

他天真的如此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