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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儘管將那槍口對準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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銳利的疾風從周身掠過,自本能產出的涼意短促地穿過了穹的脊髓,復又於理智的提醒中迅速平息。



這次瞄準的是左耳邊的格子。



這輪盤旋轉的速度可不慢,只比人的思緒慢上那麼一些。



所以砂金這次得到的獎品是又一次得到了個打白工的奴才,還是刷公司無上限黑卡的逛街約會?



「你準頭還真挺好,每次命中的都是格子內部吧?後面那東西跑得可快了。」



雖然被黑漆漆的布蒙上了眼,但飛鏢貫穿的是輪盤或其他什麼東西,他靈敏的聽覺總歸是能分清音效的不同的。



「射擊訓練可不是能隨便應付過去的小場面。」



砂金按下遙控器的開關,高速飛旋的輪盤肉眼可見地停了下來,飛鏢釘死的標靶也變得清晰可見。



……唔,跟那幫倚仗合約灰色地帶,就敢在公司地盤上無法無天,與寄生植物沒兩樣的門閥「交涉」的會議得延期了。



他這周要幫尊敬的星核先生提購物袋呢。



「你想,關鍵時刻,哪一方的技巧更高超——這可關係到小命被把握在誰的手裡,絲毫鬆懈不得呀。」



「我跟托帕也常在這門課的成績上較勁,打點小賭助助興,哈哈。」



砂金的口氣聽上去跟平時沒有什麼不同,貌若輕鬆,底氣雄厚得令人窒息,還隱含著花蜜般的脅迫,穹也猜不出他到底擲到了哪種結果。



他不怕打架,就算受了傷,找醫生不就行了?處在一個隨時都會遭遇麻煩事,跟個沒見過的路人談幾句話,對方都要動輒揍你的世界,他也算身經百戰的合格開拓者了,沒那麼容易死掉。



但奧帝購物中心上架的新品和愛德華醫生進貨的未知夢泡,他還是很有興趣接觸一下的。有人代他付款,那更是求之不得的天降餡餅啊!



「難怪你都沒打中過我,被戳到肯定疼得不行。」



「好,接下來換我。等著認輸吧,砂金!」



他伸手,毫不猶疑地朝前方探去。每當對手的回合過去,機會就會落到他頭上。蒙眼的用處便於此顯現。



穹扮演的不只是概率的人質,他同樣有主動出牌的那一條規矩。



根據觸碰到的部位,最終的結果將得以加碼,或者……盡數消散。



按照砂金的口頭禪,所有,或者一無所有,他們在討論時雙雙同意了加注。



簡單的追加規則是:嘴唇是雙倍賞金,咽喉是撤除獎勵,其餘的是「回合重新起算」,飛鏢將重新確立目標。



事後,穹也想過跟一個專業賭徒玩這麼大,是否不太合適?



就算撇去這點,跟一個前陣子才說要「引爆你體內星核」的傢伙同流合汙,難道黃泉的經驗、黑天鵝的忠告跟列車組的警惕全被他給扔到垃圾場了?



也不能這麼說吧。



只是穹發覺自己對這個男人的觀感比想像中更複雜。



在最初的交易,人家可是說了會給他相應的報酬。這方面公司使節確實給得大方,完全沒有食言,穹因此交給了砂金少許堅固的信任。



而兩者社會關係的矛盾之處在於,穹既想要砂金手上深具吸引力的餌食,又因賭注中災難般的風險,於疑惑的迷惘內,與他保持相對安全的距離。



砂金是說過他不介意被利用或被背叛,但他的人生歷程也說明了一件事——做選擇的,從來都是命運。



連他自身都是朝命運丟去的籌碼,更何況是他人?砂金只不過是好在比別人贏得更多罷了。



強運者或許已經在反覆發生的賭局中適應了這套不講理的規則,但穹還不大習慣這種無能為力、被到處亂扔的感覺。



在這時刻都在變化的遼闊宇宙,如果怎麼樣都不能接受潮流的傾頹,那麼,決定遵從自己的意見行事也是一種方法吧?



畢竟……



此時,此刻,他有向砂金伸手的選擇,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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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那份沒有猶豫的接近,他的心情說不好是期待還是別的什麼。



砂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



「你想要這個?」



他舉起扭蛋機裡掉出來的鐘錶小子系列玩偶,好笑地看著收藏癖發作的無名客猛然前傾。



穹點頭,將對話重複了一遍:「我想要那個。要怎麼做你才願意跟我交換?」



說這話時,他的神情跟砂金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



同行,賭棍,輸家……不同的名姓,相同的內涵。都是些慾望的困獸,在牢籠之中猶言爭鬥,如剝皮,似剔骨,直至把彼此掠奪至一無所有,方能宣告慘烈的勝局。



「你面前的一切即是我的全部」諸如此類的發言全是些花言巧語的把戲,實際上雙方都會把底牌藏在衣袖裡,然後在正確的時間點丟到敵人的臉上,這樣勝方就能在VIP位置觀賞失敗者浮躁無助的醜態。



他太懂這種感受了。他也是為了求得破局而被迫入局的怪物。



比起那些同在鬥獸場嘶吼的野獸,穹看上去更像是為了零食或愛撫而跑來蹭他腳踝的蓬鬆小動物。



——星神在上,他是怎麼能在見識無名客的進攻性之後還這麼想的?



即使是破碎至此的基石也能造成這種浩大而長久的幻覺嗎?



好吧,言歸正傳。穹那時很認真地思考自己能拿出什麼交換一個路邊成堆販賣的鐘錶小子娃娃。



他大可花點少之又少的小錢,從商店買到一模一樣的產品,可這位開拓者非要執拗地斷定從機率的桿子裡搖出來的獎品必然有其特殊之處,乃至願意提高開價。



這其實有點繞遠路的意味了。但砂金不討厭。



他看不起作弊之輩。運氣才是他通往勝途的捷徑,而那些連相信自己都做不到的懦夫,又何必上賭桌呢?



誠心做交易的老實人,砂金總是很難打從心底厭惡。



「送你了。反正對我沒什麼用。」



之後?



沒什麼好意外的,以穹的性子,砂金敢說,就像臨時計畫好的那樣,他又賺到了一點來自星穹列車的信賴。他們現在玩的輪盤遊戲,就是此事的延伸。



唉,早知道一個小玩偶也能收買人心,他當初也不用那麼咄咄逼人了,直接帶穹站在那台巨大機器前一整天就得了。



不過,既能輕鬆取得,又珍貴得極易錯失,這一定就是這個無名客的價值所在。



所以,當穹願意從那麼多精彩的選項之中,只朝他一人伸手時……



他可要抓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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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以動物來比喻,砂金覺得穹很像他曾在圖鑑上看過的、某種具備變形能力的星際生物。



牠們的外型毛絨絨的,性情溫馴,被列為新手飼主最優選的幾種寵物之一。



但軟弱的生命又怎麼能在自然中與其他物種競爭?於是,在遭遇危難時,牠們用於奔跑的蹄會異化為鋒利的刀刃,守護族群中的夥伴。



穹就好似這種生物,本質極度友善,可又不乏爭鬥的勇氣。



所以,合夥,或者背逆,這一切的結果都取決於砂金。



不是幸運兒在天平上放置希望與絕望的豪賭,需要的僅是他這個人的一念之間。



想通這點後,一種奇妙的掌控感便油然而生,就連呼吸也要為這份感受讓路。



——在他仍舊倍感困惑之際,命運卻給了他一個自由的選擇嗎?



一想到這點,砂金就要心跳加速,胸口的激動幾乎要跳出來歡慶。



那雙手的溫度,足以驅散冷夜嗎?



他必須親身體會才行。



「哦,你很幸運,朋友。願這份好運常伴你的身側。」



砂金含住輕點唇間的手指,舌頭舔去穹心中的每一道疑問與每一條退路。



「我們周末可以訂白日夢酒店的房間,住上一晚。你有喜歡的房號嗎?」



開出鮮花的魔術手槍又有什麼可怕的?



所以快朝我開槍,令我為你傾倒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