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春天游泳

「欸,」
「幹嘛?」那個人和他一同靠在桌子旁邊的矮牆上,偏頭望他。
「你的兩點鐘方向,一直有女生在看你。」
唐健熙挑眉,仍看著他,「好看嗎?」
「還不錯。」吳碩成想了想,道:「我覺得你會喜歡。」
「你又知道我喜歡什麼類型了?」唐健熙笑,用頭輕輕撞了他一下。
「你什麼事我不知道?」他喫了聲,「你不就喜歡那種有點陽光,看起來很會運動的?」
「哪有,」那個人沒靠著牆的那隻手覆上了他的,「我明明就喜歡那種矮矮圓圓,手指粗粗很可愛的。」
他眨了眨眼,「小叮噹沒有手指,你是在說瓦力嗎?」
「瓦力的身體也太方了吧?」那個人皺眉,「而且瓦力是機器人欸……」
「喔……」他偏了偏頭,「所以機器人你不可以喔?」
「等一下,這位叔叔你等一下。」唐健熙坐起身,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他,「機器人你可以?機器人欸……感覺就很冰又很硬,會不舒服吧……」
「有什麼不可以的?」他聳了聳肩,「不舒服也有不舒服的情趣吧?」
那個人將椅子往後挪了挪,上下打量了他一會,然後用一種他道德淪喪的表情一邊嘖聲一邊朝他搖頭。
「我是說像瓦力可能就可以把你變的方方正正的呀。」他憋著笑,「你想到哪裡去了?」
那個人仍在搖頭。
「欸,」他輕輕抓了抓他的手,「你我都可以了,機器人到底有什麼不可以的?」
唐健熙一臉受傷,「你還把我排在機器人後面喔?」
他聳肩,「你又沒有瓦力可愛。」
「真的沒有嗎?」唐健熙偏頭,在看見他一臉嫌棄的表情時笑著握住他的手,低下頭來用下巴蹭了蹭,抬眸朝他撒嬌:「哎呦吳碩成,你在害羞什麼?你就直接說你愛我就好了呀。」
「我只有說你我可以吧?」他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說我愛你了?」
唐健熙喫了聲,將頭靠回矮牆上。
他揚起嘴角,看了他一眼後伸手拿過他的咖啡啜了一口。
「喂,」他剛把咖啡放下馬上就被那個人奪了回去,沒好氣道:「你不愛我你還喝我的吃我的。」
「欸你自己說今天晚上都你請的欸,」他失笑,「我才喝一下你的咖啡而已你也太小氣了吧?」
那人沒應。
「好啦,」他討好性的撫了撫他放在桌上的手,「大爺今日怎麼會突然想在晚上約小的出來呀?」
「我只是說晚上應該要跟家人待在一起,又不是說我晚上就不能出門。」唐健熙不爽:「你每次都把我說的好像我是某種奇怪的吸血鬼。」
他自顧自的笑了一下,「吸血鬼只能晚上出來,你這種只能白天出來的應該只能吸別的體液,像是……」
「吳碩成我告訴你,」唐健熙打斷他,朝他病態的笑,「那種我最喜歡了。」
他挑眉,「汗你也喜歡?」
那個人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嘴角抽了抽賭氣道:「對,我就噁心!」他攤開了手,「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歡!怎麼樣?怎麼樣?」
他笑著搖了搖頭。

時間是晚上八點多,他們剛在附近的餐廳用完餐,一路散步過來。要看的電影還有約莫半個小時才開始,他們便在影城樓下的咖啡廳稍坐。唐健熙點了杯黑咖啡,他本身對咖啡不太感冒,又考慮到等一下還要喝飲料,便光喝他的。
週五晚上的咖啡廳意外的人不多。他們前面坐了幾個正在寫作業的大學生,還有幾個顯然也是想殺時間的上班族,後面則坐了一個保險業務以及他的客戶。
是旅遊保險。
他一邊聽他們談合約一邊刮了他手指上的薄繭一會,用腳在桌子底下輕輕踢了踢他。
唐健熙偏過頭來,對他揚眉。
「那個兩點鐘方向的女生還在看你。」他說。
「吳碩成,」唐健熙笑了一下,坐起身來用兩隻大手搓了搓他放在桌上的那隻手,「你是吃醋是不是?」
「我幹嘛吃醋?」他喫了聲。
那個人挑眉,動了動身子,「你不吃醋的話我就去跟她要電話呀。」
他瞥了他一眼,淡淡開口:「你的吉他今天應該沒有放在工作室吧?」
「欸你很賤欸!」那個人馬上彈了起來,「你想對我的吉他做什麼?」
「就摔一摔當個貓抓板吧?」他涼涼道:「反正他們那個不負責任的爸爸到時候可能也去跟某個不知名的女生玩了。」
「喂,」唐健熙踢了他一腳,「我才沒有那麼壞好不好。」
「如果你們真的在一起了……」他偏頭想了一下,「依照我對你的了解程度,應該可以每天寄一封你的黑歷史集錦給她吧?」
「你說像聖誕月曆那種每天可以開一個禮物的感覺嗎?」
「嗯,不過可能寄個一星期你們就分手了。」他笑,歪過頭來,「你昨天睡覺前是不是還跟我說你高中的時候做了什麼?喔對了那個……」
「欸你很恐怖欸,」唐健熙急忙打斷他,「別人跟你分享秘密你都用在這種地方。」
「沒關係,沒關係。」他笑的一臉慈祥,安撫性的拍了拍他的手,「你一個月就匯個幾萬塊過來當贍養費就好了,只要錢夠多我們都可以談,我們都可以談。」
「我怎麼可能會離開你們?」那個人嘖了聲,將他的手握住,「吳碩成,就算那個女生真的約我出去,我也會先答應,然後再跟她說我們是同捆包好不好。」
他喫了聲,「一個人捆一個人就算了,再捆兩隻貓壓力也太大了吧?」
「沒關係,你不要有壓力。」唐健熙撫了撫他的手,「到時候我們做我們的就好。」
「誰要跟你做呀。」他將手抽開,「而且你憑什麼假設人家喜歡你,她搞不只是從來沒有看過像你這麼大一隻的人覺得很好奇而已。」
唐健熙又將他的手抓了回來,趴在桌子上仰頭朝他笑,「那我們接吻給她看好不好,她應該也沒看過這麼大一隻的人親這麼小一隻的人吧?」
他白了他一眼,「在公共場合接吻你國中生是不是?」
唐健熙的眼睛在燈光下看起來特別清澈,他突然想起這個人在同樣天真無邪的笑容下仰著頭問過他的其他問題,不禁嚥了口口水,坐起身用沒被他握著的那隻手把他眼鏡蓋住。
那個人也沒抗議,單單應了聲笑:「現在是春天,大家應該不會介意吧?」
「他們不介意我介意呀。」他沒好氣道,「你想要繁衍後代請去找其他昆蟲好嗎?不要一直在我旁邊叫。」
「可是你很香呀。」唐健熙的語氣有些無辜,用下巴蹭了蹭他,「你的沐浴乳是我特別挑了很久的欸。」
他沒理他,又張望了會。
「欸,」一會後他捏了捏他的手,「我覺得那個女生應該是認出你了。」
趴在桌子上的人動了動,「那她為什麼沒有看你?」
「不知道,可能只是聽過你的歌吧?」
「蛤?」那個人馬上站起了身,「我們剛剛講的話她應該都沒聽到吧?我去上個廁所等一下我們直接去樓上好了。」
「喂你給我回來。」他失笑,「你音樂人的偶包是有多重?」
-
-
看完電影後唐健熙說想去附近的山上看夜景,他們在路邊攤買了鹽酥雞,朝附近的公車站牌步去。

「欸,」他趁著等紅綠燈的空檔開口:「你到底為什麼突然想晚上出來呀?」
「就無聊呀。」身旁的人聳了聳肩。
他仰頭望他,「就這樣?」
「喂,」那個人用手肘推了他一下,「我之前明明就有跟你一起去看表演,我哪有晚上都不出門呀。」
「唐先生,」他拍了拍他的背,「那是你身為我的搭檔跟人家老師的義務好嗎?」
「我之前也有跟你一起去咖啡廳呀。」那人辯駁。
「那是你要寫稿。」他嘆息。
唐健熙噘起嘴,「至少……至少之前晚上去河濱公園運動算吧?」
「喔……那是算。」他偏了偏頭,「不過就一個月兩次吧?」
那個人撇了撇嘴,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鞋子不語,顯然還在想自己在晚上做過的其他事情。他笑了笑,在綠燈亮起時推著他往前。

踏入小巷,唐健熙和他換了位置。
「幹嘛?」他抓著他的衣襬,朝他揚眉。
走在外側的那個人沒看他,「你等一下被車撞到鹽酥雞飛出去了怎麼辦?」
他聳了聳肩,「就……就變飛機了吧?」
「吳碩成!」唐健熙嘖了聲,推了一下他的頭,「你還說我最近一直講諧音笑話!」
「沒有,我是說會飛的雞呀。」他笑著辯解,「你沒聽人家說過雞以前也會飛嗎?汽車撞擊的力道可以瞬間喚醒他們前世的記憶,讓他們變成會飛的飛雞呀。」
唐健熙一臉不信,「他們不是都被炸過了嗎?怎麼可能又突然活起來呀?」
「對呀,所以這只是暫時的,就像電子從基態躍遷到激發態一樣。」他耐心的解釋:「你沒看過改良過的煙火嗎?改良過的煙火原料就是鹽酥雞呀。放煙火的人會用一根氣柱去撞擊這些鹽酥雞,然後這些飛雞就會在他們活過來的短暫幾秒基於本能拼命往上飛,但因為只有幾秒,到達一定高度之後他們就會開始下墜。而他們在上升跟下降過程中跟空氣摩擦所產生的火花,就是我們看到的煙火呀。」
「這樣也太殘忍了吧?」身旁的人皺眉,「他們活過來的那幾秒全身都在燒欸?」
「是沒錯。不過以人類的觀點來看這樣的煙火是很環保的,一來他們自己會飛不用以燃燒的方式提供很大的動力。二來他們燃燒殆盡之後就只剩下小小的骨頭而已,對環境負擔不大。除此之外鹽酥雞身上本來有點油,所以很容易點燃。」
「可是這只是站在人類的角度來看吧?」那個人的眉頭仍皺著,「都沒有動保團體去抗議嗎?」
「喔有呀,幾年前政府有立案規定只能用自然死亡的雞做成鹽酥飛雞。」他點頭,「現在不是還有機場捷運線嗎?那就是在那些雞被屠宰之前特別招待他們直接從養雞場到各地旅遊用的呀。」
默了幾秒。
「吳碩成,」身旁的那個人嘆了口氣,抱怨:「你就不能不能直接承認你在講諧音笑話嗎?你知道,這種事多做幾次就不會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了。」
「我又沒有在講諧音笑話,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講會飛的鹽酥雞好不好。」他失笑,「他們這個產業的架構其實是很完整的,我都還沒跟你講到機師跟空服員的部分。」
唐健熙翻了個白眼,「機師跟空服員?」
「對呀,就是料理鹽酥雞的廚師簡稱叫雞師,還有在空中塔台上觀測飛雞飛行狀況的服務人員呀。」他振振有詞,「喔對了還有那個雞氣,雞氣就是……」
「吳碩成,」唐健熙打斷他,停下了腳步。
「幹嘛?」他跟著停了下來,不明所以。
唐健熙看了他一會,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再這樣我要報警囉。」
「蛤,為什麼要報警?」他四處張望,「除了A片之外我做什麼事你都有份吧?」
「吳碩成,」那個人抓住他的肩膀,與他四目相接,「我說,你,再這樣,我,就要,抱緊,你,囉。」
他愣了一下,將手遮在嘴巴前面。
「喂!」唐健熙憋不住笑了出來,整個人掛在他肩膀上。
「唐健熙!這種笑話你也講?」他睜大了眼睛,「我剛剛那個飛雞至少比你強了一千倍!」
「哪有,明明就一樣爛好不好。」那個人笑道,在他頰邊蹭了蹭,又突然嘆息了聲:「嗯.....你真的好香喔。」
他一把將他推了開來,「裁判裁判!要求更換搭檔!要求更換搭檔!」
-
-
觀景臺上難得的一個人也沒有。天氣很好,夜空下的台北城清晰可見。吳碩成靠著木欄杆,看高速公路上紅色的車燈一盞一盞掠過。
「要我抱你嗎?」身後的人問。
「我看的到好不好,這個欄杆是有多高?」他沒好氣道,「而且要也是你跪在地上給我踩吧?」
「欸,你真的很S欸。」那個人皺著眉低頭望他,「你這樣我會很興奮你知道嗎?」
他插了一塊鹽酥雞送進嘴裡,沒回答。
唐健熙笑,將雙手搭在他肩上,用下巴在他頭頂磨蹭了幾下又吻了吻,然後伸手摸了摸他的背,開始按揉起他的肩頸。
吳碩成哼了聲仰起頭,讓他按的再裡面些。
「這裡?」唐健熙將手往內挪了些。
他的大拇指剛好壓在他那塊僵硬的肌肉上,感覺背部在他的按揉下一點一點鬆開,他的手不自覺的抓在他褲管上,朝他點了點頭。
唐健熙低頭望他,微微笑了一下,「舒服嗎?」
吳碩成瞇著眼,用鼻音應了聲。
那個人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髮,柔聲朝他道:「舒服就叫出來好不好?好想聽你叫喔……」
他的嗓音被刻意壓低,比往常還要更性感些。他仰頭和他對望了會,當真微微張嘴,隨著他按揉的頻率輕輕叫了幾聲。
「喂你誰呀?」他的頭馬上被那個人推了一下,「你最好會這樣。」
「三上悠亞呀。」他朝他笑,「我覺得我學的滿像的呀?沒有像嗎?」
唐健熙啞然,嘆了口氣道:「吳碩成,只有你會特別記得她叫起來是什麼樣子好嗎。」
「蛤,她不夠紅嗎?」他皺眉,「還是你要聽別人的…...波多野結衣?波多野結衣你不會不熟吧?波多野結衣的是這樣……」他又叫了幾聲。
「好了!吳碩成。」身後的人搖了搖他的肩,「回來!你的封印被打開了,回來!」
「你確定?你不是想聽嗎?上原亞衣的我也會欸,還有,還有那個誰,就你之前喜歡的那個。」
「好了,噓。吳碩成,噓。」身後的人笑著捂住了他的嘴,「你是有一整個資料庫是不是?」
他一臉理所當然的點頭,問他這不是演員的必備條件嗎?然後馬上又被他推了一下。
「我只是喜歡看你因為我而開心的樣子。」默了會,那個人突然又用鼻尖蹭了蹭他頭頂,輕聲在他耳邊道:「只有我能看到的那種開心的樣子。」
吳碩成眨了眨眼,將原本仰著的頭從他身上上移開,推了一下眼鏡後傾身靠在木欄杆上,像對山下那條高速公路起了極大興趣般專注的看了起來。
那個人哧了聲,輕輕在他微微泛紅的耳尖上哈了一口氣,又按揉起他的肩膀。

「欸,」沈默了一陣後,唐健熙開口:「你最近到底在想什麼?」
他仰頭望他。
「為什麼你肩膀這麼緊?」那個人揉了揉他的背,又繼續說:「是上次演出壓力太大了嗎?你如果真的覺得很累我們下次就把時間調開一點呀。」
他眨了眨眼,說:「應該跟那無關吧。」
「不然呢?」那個人接著問。
「是你,好嗎?唐先生。」他沒好氣道,「我肩膀會緊全部都是因為你。」
「我怎麼了?」那個人一臉無辜。
「你很高!」他朝他大聲道,「你又老愛站在我後面跟我講話害我要仰頭仰很久!我以後老了頸椎變形全部都是你的錯!」
「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唐健熙笑,將他摟進懷裡,輕聲朝他道:「我以後都幫你按摩好不好?你剛剛不是也說很舒服嗎?我以後每天都幫你按摩呀。」
「你以後也不要抱著我睡覺了,我每次翻身都還要怕會壓到你。」
「欸不行!」那個人馬上抗議,「那是基本人權欸!你這樣會違反聯合國國際公約的。」他頓了了一會,又說,「而且,你們家不是都應該很習慣抱睡嗎?」
他仰頭望他。
「不准用沈默制裁我的諧音笑話!」唐健熙笑著把他的頭推了回去。「我是說認真的,」他又靠了上來,正經道:「你最近到底在想什麼?」
「我為什麼要跟你講?」他挑眉,「你也沒有講為什麼要突然找我出來呀。」
「吳碩成,我找你出來還需要理由喔?」那個人一臉不爽。
「我沒叫你填申請表就是禮遇了好不好。」他捏了捏他的大腿,朝他笑。
唐健熙喫了聲,一邊用手肘頂他肩窩一邊漫不經心道:「台北一天到晚下雨,冬天太冷夏天太熱。一年之中能夠很舒服的在晚上散步的時間也就這幾天而已,當然要出來走走呀。」
他挑眉,「就這樣?」
「不然你還要怎樣啦?」那個人又大力的頂了一下他肩窩。
他吃痛,縮著脖子笑了會。
過了一陣,他又像想到什麼似的抬頭望他,「欸,你跳踢踏舞給我看好不好?好久沒看你跳了。」
「現在?」身後的人愣。
「台北一天到晚下雨,冬天太冷夏天太熱。一年之中能夠舒服的在晚上跳踢踏舞的時間也就這幾天而已,當然要現在跳呀。」
唐健熙嘖了聲,「那你一起跳呀,你又不是不會跳。」
他搖搖頭,朝他晃了一下手上的那袋鹽酥雞,「我剛吃飽。」
唐健熙看著他的笑臉默了會,抱怨:「欸,我一下要幫你按摩一下要跳踢踏舞給你看我事情很多欸。」
他聳肩,「你不是喜歡看我因為你而開心的樣子嗎?」
那個人一時語塞,嘆了口氣走到一旁用鞋子試了一下觀景臺的木地板,問:「這樣你聽的到嗎?」
他朝他點了點頭。
那個人又問:「你唱嗎?」
「我放音樂。」他將手機從褲子口帶掏了出來打開歌單,又抬頭朝他笑:「我放什麼你跳什麼喔。」
「蛤?」
他沒給他時間反應,就點了獅子王的Circle of Life。
-
-
在幾首根本不適合跳踢踏舞的歌曲過後,他的手機被唐健熙奪走,哼了一聲墊著腳尖高高舉著。他嘗試跳了兩下,最後還是礙於身高的差距而屈服。

「開心了嗎?」那個人像主任教訓學生一般揚著下巴垂眸看他。
「你流汗了。」他憋著笑。
唐健熙幽怨的看了他一眼,將手機塞還給他,又從褲子口袋裡摸出一張小手帕。他哧了聲將手帕接過,招了招手示意他將頭低下來些。
唐健熙把眼鏡摘了下來,他將他前額的碎髮撥起,一邊小心翼翼用手帕服拂過他額上的汗珠,一邊朝他笑:「欸你這樣好棒喔,你以後都這樣跟我說話好不好?」
那個人沒答,單單看著他眨了眨眼,又在被手帕撫過時將眼睛閉起,看起來異常乖巧。
他將他的臉仔仔細細的擦了兩次,才揉了揉他的髮,將手帕遞還給他。
唐健熙沒將手帕接過,而是用因沒帶眼鏡而有些朦朧的眼凝視了他一會,然後湊過來啜了他一口。
「喂,」他雙手抵在他肩上,笑:「我幫你擦汗而已。」
細碎的髮絲在他頰邊蹭了蹭,那個人輕咬了一下他耳垂,用低沈的嗓音道:「春天比較敏感。」
他直直往他小腹招呼。
唐健熙悶哼,一邊撒嬌似的蹭他一邊發出了些令人遐想的聲音。他失笑,抓著他的肩膀喂了他幾聲。那個人揚起嘴角,抵著他在他頰邊輕吻了幾下,又用鼻頭蹭了蹭他,偏頭吻過他的側頸。
他任由他親了幾口,最後還是在事情變的一發不可收拾之前把他推開,轉身側對著他倚在觀景台的木欄杆上。那個人笑,戴起眼鏡跟著靠在他身邊,一臉不滿足的側頭凝望他。
他無奈:「你到底要不要看夜景?」
唐健熙偏頭,「等回家?」
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回家我會直接把你綁起來。」
那個人咬了咬下唇,眼裡滿是期待,「那你會打我屁股嗎?」
他嘆了口氣轉過身去,「我要走了,你自己跟山裡的昆蟲玩。」
唐健熙抓住了他的手,趴在他臂彎裡笑。
吳碩成眨了眨眼。
微涼的晚風呼呼著吹著,唐健熙高大的身軀依偎著自己,像童話故事裡的大棕熊,溫暖而令人平靜。

「欸,」過了好一會,那個人才再開口。
「幹嘛?」他偏頭望他,手指在他掌心抓了抓。
唐健熙揚起嘴角,用下巴指了指前方道:「你不覺得晚上的時候從高處看下去,就很像從很深、很深的海裡,仰望海平面嗎?」
「你是說……街燈跟那些漁船的燈火很像嗎?」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還有車子的大頭燈?」
「嗯。」那個人點頭,「每次像這樣往下看的時候,都會覺得那些事物看起來明明那麼近,但又好像完全是另一個世界的東西。我們每個人的生活或許也好像是背著氧氣瓶,不斷潛入這樣的深海裡。雖然看似彼此碰撞著,但其實能發出的也就只有模糊的咕嚕聲,和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水波而已。」
他用鼻音應了聲。
「隨者下潛次數的增加,我們不再滿足於那些觸手可及的淺灘,而是執著於更深的領地。」唐健熙又繼續說:「第一次下潛時我們可能因為一株珊瑚而驚艷,在多次下潛之後我們卻渴望與藍鯨共舞,想在古老的沈船之中暫居。隨著深度、壓力的增加,我們可能因為這樣的追尋最終發掘自己心目中的亞特蘭提斯,我們卻也可能因為這樣的追尋被魚群追趕、受困於海底。」
「所以,你是覺得大家對自己的夢想太過執著了嗎?」他想了會,問。
唐健熙搖了搖頭,「應該沒有太過執著這件事吧?畢竟這本身就是我們不斷躍入海裡的目的,甚至是我們存在的意義。」他嚥了嚥口水,又說:「我想說的是,雖然大部分的時候我也沉在這樣灰暗的深海裡,但每天早上醒來看到你睡在旁邊的時候……我就會覺得自己在春天游泳……」
「春天游泳?」
那個人用鼻音應了聲,垂下眸道:「就……就雖然一年只有一季,卻總是美好而讓人驚艷。雖然沒辦法潛到很深的海域,和鯊魚角逐或發現奇異生物,但仰頭就能換氣、可以永遠被溫暖而不過分熾烈的陽光照耀……所以……所以漂浮的時候可以很自在,很安心。」
吳碩成看著遠方眨了眨眼,咬著下唇默了會,終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趴在他手臂上。
「喂,我是說認真的。」那個人動了動,語氣些無奈,「雖然你是我學長,我好像做什麼事都跟在你後面,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猜的到你到底在想什麼……但不管怎麼樣,當你從海平面探出頭來時,我……我都會盡全力讓你也有在春天游泳的感覺……就像現在這樣。」
他露出半張臉看他,朝他揚了揚眉。唐健熙大概沒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嘴巴開合了一陣卻一句話也沒說出口。
「欸,」他打量了他一會,嘴角微揚,「你以前也會這樣跟你女朋友說話嗎?」他捏了捏他的手,「她們是不是覺得你太假掰才跟你分手的?」
唐健熙默,將手抽開調頭就走。
「好啦,我知道。」他失笑,抓住了他的衣擺,「我知道。」
那個人回過身來將他困在自己和欄桿中間,「你……你說你知道什麼呀。」
他沒回答,只是把他的手牽起來握住,用另外一隻手在他手腕上摩挲了會,然後仰頭笑望他。
-
-
從山上下來時已經快十二點了,捷運最後頭的車廂裡就他們兩個人而已。他看他側著身瀏覽社交軟體,將兩隻手掛在他拉著吊環的那隻手上。
唐健熙將手機塞回口袋裡,偏過頭來朝他笑,「你是抓不到是不是?」
他抓的到,但還是朝他點了點頭。
那個人眼角的笑紋又加深了些。他看了他一會,輕輕用身體推了他一下,問:「所以,你今天到底為什麼突然想要出來?」
唐健熙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他和他對看了會,朝他挑眉。
「欸吳碩成,你真的很討厭欸。」默了會後,唐健熙抱怨:「你明明一開始就知道我是看你心情不好才想說帶你出來走走,你就一直問一直問一定要我明說是不是?」
「我要確認呀!」他揚起嘴角,「誰知道你是不是背著我做了什麼虧心事現在在賠罪?」
「欸,說認真的,」幾秒後,他又向他湊近,「那段話你想了多久?你不會昨天晚上失眠就在想這個吧?」
那個人把頭轉到另一邊,沒理他。他笑著推了他幾下,直到他嘖了聲從背後環抱住他的頸,低頭一邊惡狠狠的反覆問他知不知道他只能因為他而心情不好一邊作勢要掐死他。他仰頭笑著順從的用鼻音應他,手指按揉著他的大腿。那個人的眼神瞬間變的柔軟,用鼻尖在他頭頂蹭了蹭,然後抵著他的頭低聲和他說他愛他,他會永遠陪在他身邊。

車門在急促的嗶嗶聲後關了起來。吳碩成看著窗外五顏六色的燈箱緩緩移動,最後飛速掠過,又想起了大約一年前,與朋友坐在舞台下看他踢踏舞表演的時候。

「我還是很好奇你那時候為什麼會跟他搭檔。」在表演快開始時顧適寒問他。
「因為沒有其他人了呀。」他聳了聳肩。
「吳碩成,」顧適寒打量著他,緩緩道:「你對做這行有多堅持所有人都知道。以我的對你的理解,如果你只能屈就的話你根本就不會和他搭檔。畢竟這是對你這麼重要的事,如果做不好你會寧願不做。」
他拿起水來喝了一口,「他很有才華呀。」
「那你為什麼跟他在一起?」旁邊的那個人馬上接著問。
他哧的笑了出來,將水放下,又將目光移回台上。
平常一起表演的時候他總是沒有多餘的時間好好看他。
他看著他在台上深吸了口氣等待著電子琴的前奏,撫了撫額頭後低下身來隨著節拍踏腳。夜空下他修長的身影被籠罩在昏藍色的舞台燈裡,像游移在大海,又像漂浮於祥和而不真實的夢境。
口琴聲緩緩浮現,伴隨著沙鈴的潮汐。他在台上轉了兩個圈,用腳在台上畫了半個圓,然後用腳尖和腳跟交錯著踏出了一段綿密的輕響。昏藍色的燈光下他的神情認真,在灰色西裝外套的襯托下顯得特別斯文。一陣打擊樂的間奏後是熟悉的旋律,口琴的曲調從迷離轉為輕快。他看著他在舞台上搖擺,隨著口琴的節奏彈指,笑容迷人而自信,突然覺得自己平常在舞台上都太欺負他了,又覺得這些年來他仍舊什麼都沒有變,在專注時沈穩而令人著迷。
「你應該知道,麥克風對我們這行的重要性。」在一陣歡呼聲過後,他開口。
「嗯。」顧適寒應。
「在和他一起表演的時候,我可以拿椅子就好。他會在換場時會把麥克風拿上來或拿下去,並主動把它調整到適合我的位置,讓我有時間可以喝水或擦汗。」他柔聲道:「有時候我沒注意拿著麥克風走下台時,他也會跟在我後面,拉著麥克風線。」
身旁的人頓了會,問:「就這樣?」
「嗯。」他看著台上的那個人,笑了一下,「就這樣。」

就這樣,他們一起,
在春天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