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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ve

這是高中的最後一個寒假。

尹華平回了老家，傳統的大家族對於即將來臨的新年總是興致勃勃，家中洋溢著除舊迎新跟喜慶的味道——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母親跟奶奶用盡心思烹煮的菜餚，還有小叔因為無聊提前帶他去後院放的爆竹，火藥薰得他又流眼淚又咳嗽。
不得不說，大家庭除了擠滿一屋子的熱鬧以外，有很大的一個好處是方便偷懶，有太多人自告奮勇的要幫忙啦，身為家族中最小又最得寵的後輩，尹華平放完爆竹以後還是嫌沒事做，他跑進屋裡換了雙鞋，又加了一件外套，打算跑去山腳下找人玩了。

「華平啊！」
他聽到母親叫喚，回過頭，母親用圍裙擦了擦手，露出一個無可奈何又溫柔的微笑。
「別太晚回來，晚上大家要一起吃飯。」
尹華平應了聲，要出門時他又突然想到什麼，躡手躡腳的走回裡屋，趁母親不注意時偷偷順走幾顆放在供盤上的薄荷糖。他一邊跑下斜坡，一邊為等等要見到的人而彎了彎嘴角。他自己是沒有很喜歡這種糖果，但是等一下要去找的那個傢伙倒似乎挺喜歡的。
他氣喘吁吁的按響了崔家的門鈴，冷空氣直直灌進他的肺裡頭，讓他的喉嚨又癢又乾，但心情卻溫暖的發痛發脹，說到底還是少年心性。他想，真糟糕，會不會太明顯啦？他把冰冷的手指頭放在嘴巴前方，朝末梢的地方呼氣，試圖要遮掩過於蓬勃的雀躍。前來應門的是崔尚賢。

「尚賢哥！」他有些吃驚，本沒想過會是其他人來應門。尹華平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崔家一家子總共四口，肯定沒有像他一樣，有讓人能夠偷懶的時刻。
「喔？華平來找我們家阿允嗎？」崔尚賢開了外頭的鐵柵欄讓他進去，一邊把他引至大門處，「但他現在在忙著佈置，可能要等等......」
「不是不是，我就是來拜個早年。」尹華平連忙說，他從口袋掏出一顆糖放到崔尚賢的手心上，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呃，這大概是伴手禮？」
「你這可早過頭了，舊的一年都還沒過呢。」崔尚賢忍不住微笑，他撕開包裝紙，糖果含在一邊的腮幫子。但尹華平只是想，他們兄弟倆這種小地方可真像。崔尚賢一邊打開家中的門一邊說：「走吧，你幫忙阿允做完事情後就讓你們出去了。」
尹華平也沒法再用什麼奇怪的藉口反駁了，幾乎想在崔家的後院挖個洞埋進去。完了完了，他想，看來是真的很明顯。

崔允看到尹華平一副傻樣的盯著他時，他正在貼家中應該要有的最後一個春聯。他結束手上的動作，小心翼翼地爬下用來輔助的椅子，才問他：「你怎麼在這兒？」
「尚賢哥放我進來的。」尹華平一臉無辜。
「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會在我們家。」崔允把工具收到櫃子裡，順便趁沒別人注意時把人往房間裡帶。
「大概，是來拜年？」
「找我們家拜年，」崔允把房門關了起來，回頭直直盯著他，「還是找我？」
尹華平發現自己真的很難不被崔允那雙眼睛吸引。這不能怪他，沒有人看到崔允那雙黑曜石般，濕漉漉彷彿正在指控你的眼睛可以不投降。
「啊——找你啦找你！」尹華平自暴自棄，他把口袋裡的薄荷糖全都翻出來，往他正前方的高個子砸，「新年快樂臭混帳。」當然最後三個字他講的很小聲。
崔允被突如其來的攻勢嚇了一跳，但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這個場景可太好笑了，可能是因為滿地的糖果，也可能是因為耳尖泛紅的尹華平。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尹華平緊繃著的神經好像也舒緩下來了，他慢慢地跟著崔允笑了起來。

「新年快樂。」笑聲暫歇了一陣子之後，崔允說，彎曲的黑色眸子裡還有著淺淺浮動的笑意。他去勾他的手，兩個人都憋不住泛紅的臉頰跟欣喜，從向上彎曲的嘴角漏了出來。尹華平閉上眼的時候還在想，太明顯啦，談戀愛是真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