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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流轉》




　　「Saber，螃蟹火鍋煮好了，你快來吃啊。」

　　少年的聲音傳遍了空蕩的傳統老宅，擦得光亮的木質地板上，赤腳跑過的聲音特別響亮。

　　腰佩雙刀的古裝男人坐在屋樑的墨黑瓦片上，他裝作沒聽見對方的呼喊，雙眼怔怔地望著光害嚴重的泛白夜空。

　　「啊，找到了！你果然在這裡。」走到庭園的少年抬起頭，朝身在高處的男人蹦蹦跳跳地招手。「喂～Saber～」

　　（要是靈體化就好了。）

　　男人不免有瞬間後悔，但太過明顯的逃避恐怕會讓主從關係惡化，他目前還不想捨棄這位御主，只存著穩紮穩打的心態。

　　「……Master，為什麼你會知道我在這裡？」男人溫和地詢問，他冷靜地查看四周的魔術痕跡，但並沒有發現任何監視或施術的跡象。

　　「因為我知道你很喜歡月亮啊。」清秀的少年笑嘻嘻地說，他烙印令咒的手背在身後，笑容美麗得有如少女。

　　英靈沉默片刻，最終放棄了掙扎，身影化為靈體，在御主身邊重新現身。

　　「我記得我和您說過了，從者不需要飲食和睡眠。」古裝男人言談之間禮儀周到，微微皺眉的表情看起來很困擾。

　　「呼姆，可是我煮了那麼一大鍋，一個人也吃不完啊。」身材纖細的少年走在前頭，領著英靈走回起居間。

　　（不，您一個人就可以吃完的吧？）

　　浪人樣貌的男性英靈──宮本伊織不動聲色地在心中反駁。

　　身為小笠原家主、庸庸碌碌過了一生的伊織，此次既以職階Saber現世，其實已經準備好拋棄一切身外之物，在聖杯戰爭中實現自己生前未果的「心願」。要說唯一的顧慮就是……召喚他御主是個奇怪的少年，甚至令他感到有些棘手。

　　少年獨自居住在豪華宅邸中，有著數名照顧生活的傭人，無論根據聖杯中接收到的現代知識又或者伊織的生前認知，這名少年怎麼看無疑地是位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少年自稱為タケル，於召喚之初向伊織說明，他是為了完成一族的夙願，因而奉家主之命參與聖杯戰爭。

　　乍聽之下似乎並無古怪，如果タケル真的只是一位涉世未深的富家少爺，對伊織而言再好不過，他可以輕易地誘導對方的思考，滿足自身的願望。

　　──但事實上卻不是這樣的。

　　「來，Saber，趕快趁熱吃了。」タケル盛了一碗火鍋湯料，熱情地遞在落座的伊織面前，綿軟的豆腐和香菇之上，肥美嫩紅的松葉蟹腳剝好了一半的殼，海鮮的鮮香隨著蒸氣四溢。

　　面對堪稱豪華的晚餐，伊織像是沒有食慾般表情不變，他冷淡地瞥了已經大快朵頤的少年一眼，著實不懂對方的用意。

　　「我開動了。」伊織像是嘆息般無奈地合掌，終究還是執起了筷子。

　　伊織善於觀察人們，在這幾天的相處之中，他判斷少年可能隱瞞了什麼事情，因此有著許多古怪的違和感。

　　タケル的魔術迴路極佳，幾乎可說是天才的程度，確實是古老家族內以資源培養並寄予厚望的孩子，身負血脈悲願並涉險於戰場的故事並不罕見……但是在伊織看來，タケル的態度就像是聖杯戰爭不過是場無足輕重的兒戲。

　　他怠惰於探查敵人資料，也不怎麼在乎敵方動向，整日只是吃吃喝喝，甚至無視隱蔽身分的原則，帶著伊織出門逛街甚至去景點遊玩，讓多慮的伊織整日提心吊膽──但是預期中的襲擊始終沒有到來。

　　「這個白蘿蔔燉得好軟啊，Saber你吃吃看！」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星星，タケル夾了一塊吸滿湯汁的白蘿蔔塞進對方消滅緩慢的碗裡，無視於英靈那刀刃般鋒利冰冷的目光。

　　（……還是沒有弱點。）

　　伊織垂下眼瞼，筷子一下子夾斷了半透明的白蘿蔔塊。

　　最初英靈不滿少年對戰爭的輕浮態度，因而錯失了蛛絲馬跡，晚了許多才發現，在那些遊山玩水的行動背後，少年肯定背著他做了某些處置。

　　「您個人的真正願望是什麼呢？」伊織嚴肅地開口，忍不住再度詢問對方的目的。初識時他因為擔憂御主遇襲而選擇暫時隱瞞真名，現在則慶幸對方尚未知曉他的身份。

　　不知為何，伊織從真意不明的神祕少年身上感覺到了危險。

　　這人甚至不叫做「タケル」。

　　「好煩人啊，這話題和海鮮火鍋有關嗎？吃飯時應該好好享受美食吧！」タケル氣呼呼地嘟著嘴巴，吹涼了冒著白煙的木棉豆腐。「我跟你說過了，我已經沒有願望。」

　　以少年的實力，要是認真使役伊織的話，聖杯戰爭的勝利早就落在他們手中，而不會拖到現在還沒結束。タケル的行動似乎有意延長聖杯戰爭的時間，像是那些享受魔人廝殺的觀劇者，但對方的性格卻又並非興趣古怪的邪道，反而樂於助人，是身處和平之世才能培養出的善人。

　　即使從夢中窺探タケル的人生，伊織只是清楚了對方顯赫的家世，沒有發現其他異常，但直覺告訴伊織，タケル有著相當重要的秘密。

　　「不，您絕對有著願望。」伊織將蘿蔔塊放進嘴裡，相當肯定地說。

　　「喔喔～？Saber你覺得我有什麼願望呢？」タケル回答得很隨意，語氣甚至有點像是逗孩子。他的表情未變，呼吸平穩，心跳正常，就連夾取食物的動作都沒有絲毫停頓。「說吧？你看到了什麼？」

　　少年美麗的瞳眸含著溫柔似水的笑意，又夾給了伊織一碗蔬菜，不知為何，伊織卻在瞬間想起了生前宿夜夢寐的清冷月光。

　　伊織放下了碗筷，善於察言觀色的他認為應該嚴肅以待這個問題，他朝著少年正坐，像是面對將軍的臣子般表情嚴肅。

　　「Master……不，タケル。」伊織看著少年，表情認真而一絲不苟，他望著對方殷勤夾菜的樣子，靈光一現，突然地對這個困擾他已久的答案有了想法。「您希望的是……和我一起吃好吃的東西。」

　　「……什、欸？」タケル睜大了一雙漂亮的眼睛，不知不覺鬆開了筷子，肥嫩的松葉蟹掉進他的碗裡，心跳和呼吸都在瞬間紊亂，他白皙的臉龐迅速地染上紅潤，瞬間美艷如少女。「哈啊啊啊啊──？？？？」

　　「呃、我……」伊織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了什麼，身為安然度過餘生的長輩，居然將調戲的話語輕易地脫口而出，令他的臉頰也不受控制地發熱。「Master，我、我不是那個意思……」

　　尷尬的伊織下意識地想要靈體化逃跑，但想一想就這麼一走了之的話，或許才會真正傷害到滿臉通紅的少年，他們本就微妙的主從關係會更加雪上加霜。

　　「我只是想說，タケル──咕嗚！」伊織還想掙扎著解釋些什麼，卻發現少年一個箭步走了過來，捏著他的臉龐，將熱呼呼的雞肉丸子塞進他嘴裡，瞬間爆發的反應速度快得連英靈都有些反應不及，甚至確實地鎖住了他的退路。

　　「……伊、織，不准叫我名字！專心吃飯！」タケル氣鼓鼓地大叫，澎起的紅熱臉頰像是烤熟的年糕，他又夾了一塊香菇，像是懲罰一樣湊向伊織的嘴巴。「你看，這個香菇很好吃的！快吃！」

　　緩慢咀嚼的伊織也是滿臉通紅，他正坐的姿勢如今更像是在罰跪。理虧的英靈順從地張開嘴巴，一口一口接受了來自御主的餵食，他打結的頭腦緩慢地運轉，試圖理解自己是在什麼時候透漏了自己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