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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去》

她朝藥王殿磕了三個頭，咚、咚、咚，鮮血印在殿前的臺階上，亦染紅了額前白髮，眉心薄薄的銀白結晶在傷口中反射出濕潤的殷紅。

她從來都不聰明，那些想不透、放不下、彌補不了的事情，卻隨著騷亂結束霍然兜下，過往引以為傲的，如今鮮血淋漓。
她不想怪罪誰，但也不想原諒誰，四百餘年在這世間行跡萬里，悔怨常有，圓滿難得，她懂有些事必然無法可解。

那便罷了吧，卸下了心愛的長刀，那是這裡賜予她的。是她曾以為在追求的守護與正理。
如今守護只是謊言，而正理被屠戮壓沉，她再也拿不動這把刀。

自此這條命，便算一介凡人，與這仙境靈山再無瓜葛，或許她將被瘟物吞食；或許她將因傷病而消亡，但願在那之前，能抱著悔意得一個萬事清明。

她起身，走下臺階之時望見了巍峨靈門之下、昏曉薄霧之中，淡淡一抹涼紫。

。。。

她剪下剪子，啪擦，如薄玉磨就的指甲硬生斷落，她眨了眨眼，曾因悉心照顧的指甲磨損而心疼，但此時卻意外的平靜，於是啪擦、啪擦、啪擦。

她從來不在意旁人之事，書卷、衣裝、珠飾、琴與棋，她在這靈山之上給自己劃出了一方小小天地，過著她寧靜悠閒的小日子，饒是外頭風起雲湧，她的小天地也不曾變色。

她不想深究誰是誰非，百年餘的生命在此處依然是生嫩，但她也明白世間萬物雖不過陰陽黑白卻變化無端，今日的選擇難保成為後日的愧悔，過往的信仰就有可能是此刻的重擔。
這不是她的功課。無論過去雙簪刺穿了什麼，她都是為了自己，蒼生浮沉與她無關，她不過是一株無意化靈的烏頭花，擔不起這一山的對錯。

對鏡挽起簡單的髻，提起行囊，雙簪靜靜擱在桌上，留下或離開她並不堅持，她知道花兒必須扎根沃壤才能安穩生長，比如仙山。但開的再好，不是盛放在喜愛的人身邊，又有什麼意義。

她關上門，走出這如夢般的六角殿堂，在巍峨靈門之下、昏曉薄霧之中，迎來一抹月白。

。。。

「那個，妳真的要跟我走？」山路崎嶇，颯背著一雙包袱，盯著莫拾腳上那雙女子常見的繡花鞋。

「我先說。」莫拾看著前頭隱約的人間燈火，開口依然冷冷涼涼。「我可不睡路邊。」

「......」颯頓了頓，有些緊張。「呃......那樹上可以嗎？」

「妳試試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