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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的〉


　　滴答、滴答。

　　屋簷傳來咚咚咚的敲擊聲，最近入夜後，總是下起小雨，雖然還是夏日但已接近尾聲，潮濕的氣息仍捎來了些許涼意。

　　老夫和水木一如既往，坐在緣側休息。為了不讓他感冒，老夫拿了平常外出的羽織披在他身上。

　　聽著落雨聲，水木將頭枕在老夫肩膀，依偎在老夫身邊，像是懷念那些一同經歷過的事般，他談起往日的種種，眼神裡又充滿了光彩。

　　「咯咯郎。」

　　「什麼事，水木。」

　　「你還記得那個約定嗎？」

　　「啊啊，老夫還記得。」

　　過去，老夫的妻子離世後，水木曾要求老夫要答應他一件事。

　　「那就好，這樣我能安心了。」

　　「……」

　　水木緊緊握著老夫的左手，他手背上佈滿的皺紋及斑點，顯示他已經衰老，不似從前那般的年輕力壯。

　　「感覺有點累了。」水木的嗓音有些沙啞。

　　「要回房間休息嗎？」

　　「沒關係，這樣就好。」他閉上眼，似乎是困倦了。

　　老夫看著前方的池塘發愣，水面上大大小小的漣漪接連綻放，青蛙在石頭旁呱呱叫著，看起來很享受這場綿綿細雨。

　　夜更深了，繼續待在戶外對年邁的水木不好，老夫輕輕的搖動他的肩膀。

　　「水木、水木。」

　　只是不管老夫如何呼喚，水木依舊沒有睜開眼的跡象。

　　──水木的氣息正逐漸消失。

　　即便他曾在那個村子裡浸泡過老夫同胞的血液，身體出現了變異，但就算是壽命延長了數十倍，也無法更改他是人類的事實。

　　這幾天，其實老夫就有察覺可能發生的事，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依舊──

　　「唔、嗯……」

　　腦袋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已奪眶而出，無法控制的持續落下。

　　除了妻子離開那次，老夫這是第二次崩潰大哭。心裡像是被破了個大洞，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正慢慢被吞噬掉。

　　老夫深愛著老夫的妻子，但也同時深愛著水木。如今兩個對老夫很重要的人都相繼離去，老夫感覺心如刀割，靈魂被四分五裂。

　　聽到動靜的鬼太郎急急忙忙從屋內趕來，他站在緣側的另一邊看著老夫哭得像弄掉冰淇淋的孩子，如此的無助又悲傷。

　　他緩慢地走來，彎下身抱住老夫，拍拍了老夫的背安慰老夫。

　　「沒事的，父親。」

　　「唔啊啊！！」

　　即便是在兒子面前，依舊只能透過嚎啕大哭來表達自己的哀痛。

　　那晚的雨似乎變得更大了些，彷彿是跟著老夫一起哭泣，一整夜都沒有停下。

　　然而悲傷沒有盡頭，日子仍會持續前進。

　　幾天後，葬禮如期的舉行了。

　　和水木交好的許多妖怪都前來致意，當人群離散後，老夫站在原地看著冰冷的墓碑忍不住再次落淚。

　　鬼太郎聽見啜泣聲，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握住老夫的手，彷彿是告訴老夫還有他在。

　　──是啊，老夫還有鬼太郎。

　　老夫回握著鬼太郎的手。

　　在好久好久以前，水木在陪著老夫去祭拜妻子時，他曾這麼告訴老夫。

　　『咯咯郎，你不能就這樣倒下。』

　　『鬼太郎才剛出生，他現在最需要你。』

　　『沒錯，不管是誰離開了，你都要好好的活著知道嗎？就算那個人是我也一樣。』

　　『喔！放心我會多活幾年陪你！』

　　『很好！那我們就約好了啊！』

　　『就算你覺得重要的人都離開了，你也必須要好好的、好好的活著。』

　　說完後，水木彎起眉眼揚起燦爛的笑容，猶如溫暖的陽光般，從那天之後一直照亮著老夫。

　　「一定會好好的活著的……」

　　老夫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努力撐起笑臉。

　　「因為跟水木約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