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 【第十二回:雨霖鈴-03】 宋懷瑾抑不住小心肝怦怦直跳,呆呆看著他愈走愈近,不知是否是陽光太眩目,有種快被他帥暈了的錯覺。 「末將見過攝政王。」聶破軍在他面前站定揖禮。 「你怎麼⋯⋯」正當宋懷瑾疑惑的開口想問他怎麼來了,董成德的聲音打斷他的話。 「你們難道想把我們全都殺了不成?」全部的人都跪伏在地,只有董成德仍倔傲站立,激憤叫著:「鄉親們,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被慫甬來的路人龍套們早嚇得魂飛魄散,無人應他,吭都不敢吭半聲,古代階級制度嚴明,一般老百姓敬畏官員,懼怕兵將,可不像現代民主社會是官怕人民,兵民和睦。 宋懷瑾將視線從聶破軍身上移開,說:「把他的嘴堵起來。」 侍衛長大步上去,一把抓住董成德。 「你想幹什麼?所有的百姓都看著,你敢⋯⋯唔唔⋯⋯」 「帶他進來,其他人都散了吧。」宋懷瑾令道,再瞅聶破軍一眼,轉身走進衙門裡,暗暗深呼吸調整過快的心跳。 聶破軍跟在他身後跨進衙門。 士兵整齊後退,沿官衙外牆站立形守衛之狀。 人們哄一聲做鳥獸散,迅即跑得不見半個人影,再無人敢隨意靠近。 官衙大堂上,董成德被侍衛長強按著雙膝跪地,唔唔唔的扭動掙扎。 「讓他說話。」 侍衛長抽掉他口中的布團。 「宋懷瑾,你好惡毒的心腸!」董成德目眥盡裂的破口大罵。「你濫殺無辜,不怕天打雷劈嗎?」 「濫殺無辜?」宋懷瑾不解,他自認問心無愧,絕沒做過濫殺無辜這種事,不明白董成德為何這樣指控他。「此話何意?」 「我董氏一族在流放途中遭遇劫殺,像畜牲一樣被屠戮殆盡,若非路過的貴人相救,我亦命喪九泉了。」董成德聲淚俱下的控訴。「我一家原本已想好安分待在流放地度過餘生,你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竟有此事?」宋懷瑾並不知情,臉色微變大感震驚,沉吟了會兒,問:「你為何會認為是我做的?」 「何必再裝模作樣,不是你還會是誰?」 「董延松仇敵甚多,並非只我一人。」 「你不用狡辯,我就是知道一定是你!」董成德一口咬定。 「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不是我做的。」宋懷瑾不慍不火的回道。「如果我想要你們的性命,當初就不會向皇上替你們求情。」 「誰知你安的什麼蛇蠍心思?」 「信也好,不信也罷,這事的確不是我做的,我會調查清楚,還你全家人一個公道。」 「公道?呸!」董成德忿恨啐了聲。「這世上還有公道可言嗎?」 宋懷瑾不想做無意義的辯駁,說破了嘴董成德也不會相信,浪費口水,再問道:「是誰救了你?又是誰教唆你聚眾玆事?」 「哼,我就是死,也不會被你套出話來。」 宋懷瑾笑了笑,一副瞭然於胸的表情。「如此說來,救你和教唆你的是同一個人。」 「不是!」董成德有一瞬的慌張,顯得欲蓋彌彰。「我聽說你到汐州,所以跟了過來,在大家面前揭穿你的真面目。」 「那你哪來的錢給那些人?一個人五十文,那麼些人少說也要二、三千文錢。」 「我、我沒有給他們錢!」 「到底有沒有給錢自能查證,來人,將他關押大牢,擇日解送滄州。」 董成德被拖出去時,猶自大吼大叫:「宋懷瑾,我董氏一族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總有一天世人都會明白你就是個滅世災星!禍國妖孽!」 噯,災星妖孽這類神神怪怪的評價聽得耳朵快長繭了,真沒新鮮感,好歹罵得具體一點。 宋懷瑾對他生不出怒意,心裡反倒悵惆的長嘆一口氣,董延松死在他手上,其親族家人在流放途中遭到殺害,雖說董延松做盡惡事,可罪不及無辜家人,董成德眼見父親慘死,繼而家破人亡,不怪他會恨極了他。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利刃刺穿人體那剎那的感覺,皮肉、體溫、血液、呼吸,如一把火透過劍刃燒到手心,然後深深燙進骨子裡,在骨頭上烙成一個驚怖的噩夢痕跡⋯⋯ 算了,現在回想那些舊事都沒用。 宋懷瑾抑下回憶帶來的難受感,思考轉移到董成德身上,誰救了他,且特意帶來汐州唆使他聚眾鬧事,其中大有蹊蹺,或許殺戮董氏一族也是企圖嫁禍給他,這種招數太老套了,然而不得不說這種老招超級好用,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董成德明顯被人當槍使了。 「殿下,董成德於流放途中私逃,理可斬殺,就地正法。」聶破軍沉沉開口道,言下之意是斬草除根。 「不,他被人利用來汐州鬧事,是有人想趁機攪混水,不僅要留著他,還要保住他的性命,教唆他的人恐怕會想殺他滅口。」宋懷瑾抬頭注視聶破軍,奇怪問道:「你怎麼來了?」 連出現的時機也太恰恰好了,活像英雄救美的老梗情節。 「末將奉命至昆州平匪亂,順路借道汐州。」 汐州地理位置偏東方,昆州在南方,這也叫順路,我信你個鬼哩。 宋懷瑾內心笑了聲,卻沒有拆穿吐槽他,再問:「地方匪亂何用驃騎大將軍親自出馬,你打算如何平亂?」 「末將請示殿下之意。」 「我想先聽聽你的做法。」 「先招降三日,三日內主動下山降者不罰,自行散去,三日後發兵攻寨,格殺勿論。」聶破軍答道,走先招安再剿滅的標準程序,格殺勿論四字盡顯鐵血風格。 「嗯,這樣也是可以。」宋懷瑾點了點頭,提出自己的意見:「我的想法是全部先抓起來,核實區分原來的盜匪和投靠的流民,盜匪頭子公開處以絞刑彰顯國法,其餘的小嘍囉流放充軍,流民其情可憫但仍需小懲大戒,罰三鞭,再給點撫恤錢發還故鄉,並告示若敢二犯者入死罪。」 他主張恩威並施,賞罰並行,對投靠山寨的流民先給棍子再給糖,避免有人認為受三鞭就有錢可拿,故意再去落草為寇,所以拿死罪嚇阻他們。 聶破軍殺伐決斷,卻非嗜血好殺,只是當殺則殺不會手下留情,可達到較高的威嚇性,警告那些也想尋機作亂的盜匪。 宋懷瑾期能厚德載物,想用一條命做為誡示,給其他人留下生路,傾向懷柔性質的殺一儆百,他想過,此法對流民較有用,那些原本就刀口舔血的惡徒怕是不會放心上,頂多暫避風頭,之後依舊做截道賺買路錢的行當。 不過目前以賑災與重建為優先,掃黑這種事待日後再說。 「你的想法固然周全,但只殺匪首一人不足以儆效尤,恐怕匪患四起,引來更大的禍害。」聶破軍不太認同。 「皇上親書罪己詔並大赦天下,不宜此時對內兵刃相向,特別是百姓,否則失信又失仁,況且地震傷亡太多,民心正處於驚惶悲傷當中,兵戎干戈可能會讓他們更加不安。」 「盜賊趁機劫掠肆虐,才會讓百姓無法安生。」聶破軍反駁道。 「人命關天,以暴制暴或許能立竿見影,可並非長治久安的良策。」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非常時期當採非常手段,懲治亂匪律明文藉機為亂者視同謀逆,罪該當誅,立地可殺。」 「你為何把殺這個字說得這麼輕鬆簡單,這幾日死的人還不夠多嗎?」宋懷瑾禁不住有點火了,人人生而平等的觀念根深蒂固,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可貴的,即使有罪亦該依法處置,輕重有別。「人命不分貴賤,難道在你眼中他們命如畜牲,比螻蟻還不如嗎?」 「良者自重而貴,惡者自墜為賤,二者如何能一視同仁?」聶破軍反問,是非善惡的態度涇渭分明,非是無情,而是嚴厲。 「一刀殺了縱然乾脆俐落,可人性善中有惡,惡中有善,倘若是一時誤入歧途,難道不能給他改過向善的機會?」 「太平時自然按律入刑,唯此刻逢災異變,只能捨小仁取大義,你不忍殺人,我替你殺。」 宋懷瑾聞言登時語塞,原來在聶破軍看來,在大義面前,他的不忍是小小的婦人之仁。 嚴格來講,聶破軍說的確實沒錯,非常時期應該採取非常手段,然不教而殺謂之虐,不論輕重一律格殺過於殘暴,而他期望用仁德教化人民的蒲鞭之策,卻也可能養癰貽患,縱惡成禍,比天災更難收拾。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人民就是國家的水,看似可用嚴刑峻法和奴性教育來掌控,實際上變化無常,沒有誰能真正完全的主宰。 在民主法治社會中,是否廢除死刑都可供人民討論修法,然而在君主專制年代由掌權者控制生殺大權,他是掌權者,如果堅持他的想法,相信聶破軍會依循他的意思,可正因為他是掌權者,更需縱觀大局,權衡利弊得失,仁慈與殘酷在他的一念之間。 他當然希望以和平人道的方法解決問題,不像聶破軍用酷烈的血腥鎮壓,那與暴政何異⋯⋯ 思及此,不由頓了下,他突然發覺自己陷入自以為是的主觀盲點,他用現代人的觀念來衡量這裡的人,他無意坐在道德至高點上當聖母,更不想用文明的優越感來評判他們,然而不能否認的,他偶爾會不自覺地這麼做,現在的情況便是如此。 聶破軍是實打實的上過戰場殺過人,手上沾滿鮮血,於他而言是盡忠職守保家衛國,無愧於天地,在這樣的時代中,如何能責備他輕視生命。 穿越過來之後,他遇到無數次的文化衝擊,不停在迥異的價值觀與道德觀中來回碰撞適應,設法取得平衡點,這次事關上百條的人命,讓他在自我堅持和順應時勢之間更搖擺不定,自知做不到算無遺策,錯誤的決策比天災人禍更糟糕。 「你心中主意既定,又何必問我?」宋懷瑾悶悶說道。「你既然奉旨平亂,我本不好多嘴,但如果可以,還是希望少流一點血,殺孽多了總是不好。」 「我明白。」聶破軍回道。「投寨的流民依你的法子賞罰並行,匪首與背負人命官司者處以絞刑,其餘流放充軍,你看如何?」 「以命償命,天經地義。」宋懷瑾點頭同意。 兩人各讓一步,決獄折中,不殺不辜。 聶破軍看似妥協較多,並非全因私情做了退讓,他瞭解宋懷瑾本質善良卻絕不愚昧,不會因心懷仁慈而一葉障目,真心為百姓著想,苦民所苦,樂民所樂,比皇帝更愛民如子。 更或許,比宋衍更適合當皇帝⋯⋯ ////// 就是這段價值觀的衝突爭論讓我卡稿很久, 數不清寫寫改改刪刪了幾次,一度想乾脆全刪掉算了!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又冒出一個完全不在預想中的伏筆, 當我的手寫完最後一句時,我的腦子也懞了! #小說主角不按作者想法自己亂跑怎麼辦?急!# |
Direct link: https://paste.plurk.com/show/GF5cY9fPPiNPERODSG0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