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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茲終於被森鷗外坑死了!

由於利茲(的公司)平時樂善好施廣納善緣,因此利茲的葬禮門庭若市好不熱鬧,彷彿是一場大型的商業聚餐而不是有人死了。

森鷗外很意外自己會收到利茲葬禮的邀請函。在門口招待眾人的是利茲的貼身秘書,見到森鷗外也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只是沈默的遞出筆讓森鷗外簽到。「幸好您來了,不然我就要親自去闖港口黑手黨的大樓了,倒時候場面一定會血淋淋的肯定很難收拾。」「哎呀,我肯定得來的,畢竟都是那麼多年的枕邊人了。」森鷗外心底有些驚疑不定但還是回答到。秘書敷衍的揮揮手「進去吧,你在主桌。」

主桌上坐的都是一些利茲特別親近的人,包含了利茲的親信,利茲的家人和朋友,在其中森鷗外還看到了老熟人。「好久不見啊老兄。身邊的小女孩沒有一起來嗎?」費茲傑羅難得的穿著深色的西裝,黑色襯衫和領結,於是那顆白的晃眼的腦袋成為他身上最突兀的顏色。森鷗外搖搖頭「感覺利茲不會想看到小愛麗絲。」「你確定?明明主桌都有一個他的位置?」森鷗外果然在立著自己名牌的座位旁邊看到了寫著愛麗絲的牌子,於是默默的離開位置去人少的地方把人召喚了出來。等回到了座位上,已經有人坐在了愛麗絲的座位旁邊。是一個臉和利茲有著八成相像的男人,森鷗外知道他是誰。

「好久不見了,森閣下。」上一次見到利茲的胞弟已經是三十年前,彼時對方還有一張和利茲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稚嫩的臉。現在那張臉長開了,眼角已經出現了時間的痕跡⋯⋯「好久不見了,有棲川君。」森鷗外溫聲道「節哀。」

男人輕笑「是嗎?這句話由您說出來可真像是嘲諷啊。」

「……。」森鷗外沒有吭聲,他也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做出回應才能不顯尷尬狼狽。「林太郎活該!」愛麗絲在旁邊狠狠翻了個白眼「喜歡上林太郎這種沒品的老男人!小利茲真可憐!」

「嗯……也還好吧?」在森鷗外的意料之外,有棲川很自然的接上了愛麗絲的話「姐姐雖然是自作自受但她自己還挺開心的……?所以也沒有那麼可憐吧。」男性版本的利茲低下頭,很溫柔的注視著金髮藍眼的小女孩,愛麗絲有一瞬間看到了利茲的臉。森鷗外也是,小指無意識的抽動,想說些什麼但又咽了回去。這種時候能說什麼?還能說什麼?「你長得和利茲很像?」所以呢?然後呢?想表達的的是什麼?

「——我很想她?」想她?說這種話未免也太卑鄙可笑了一點。森鷗外內心嗤笑。自己有什麼資格想念,這一切不都是在他的意料之內嗎?怎麼能夠這種時候生出這種軟弱的想法呢?

「……您不要這樣,姐姐如果還在的話會怪我的。」森鷗外回過神,和那雙與利茲一模一樣的眼睛對視。說一模一樣也不盡然,利茲看向他的目光中總是愛意滿盈。現在這雙眼睛裡面他什麼都看不到,像一汪銀灰色的泉水,除了溫柔什麼也沒有,森鷗外以為他的眼中會有恨。「邀請你過來是姐姐的意思……她應該是想要你送送她吧。」

愛麗絲伸手抓住男人的袖口晃了晃「你也想念小利茲了嗎?」幼女的眼睛很好看,利茲的眼睛也是,畢竟當初給愛麗絲捏臉的時候森鷗外多多少少參考了小小利茲的臉,男人應該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伸手摸了摸幼女柔軟的髮頂「是啊……我一直都很想念我的姐姐呢,從她決定和我分開到日本發展的時候就一直想念著她。所以啊……」他話鋒一轉,輕輕的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異常沈默的森鷗外「如果某人能夠看在姐姐那麼努力愛他的份上,稍微對她的死感到悲傷就好了呢?你說是吧,森閣下?」

森鷗外努力扯了扯嘴「我以為小利茲會希望我後悔?」「怎麼會?」男人聽起來特別驚訝,沒有參砸一絲表演的成份「她當然不會希望你後悔?你都跟姐姐好了那麼久了你也太不了解她了吧?」

「因為她小時候總是在後悔,後悔今天出門沒有扎頭髮,後悔揍了討厭的同學或是後悔沒有揍他們……姐姐認識你之前總是在後悔」男人理了理落在眼前的碎髮「……不會後悔也是你討姐姐喜歡的一點,你可不要因為她死掉就失去這一點啊。」

「……一切都是為了最優解,」森鷗外第一次覺得這句話有那麼難以說出口「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也會做出相同的判斷的,所以我——」還沒講完的話被一瞬間掃過來刀子一樣的眼神止住了。

「姐姐不希望你後悔,你也沒有後悔,這就夠了,不用再說了。」男人開口,聲音依然不疾不徐,這次卻不明顯的帶了點顫音。

「……但是對於奪走我的姐姐這件事情,希望你一輩子後悔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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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他從以前就特別黏著利茲,利茲決定來到日本的那陣子他的臉色可難看了。」男人和他講完話就起身去和人寒暄了,費茲傑羅湊了過來意味深長的看了森鷗外一眼「怎麼樣,被利茲養的小狗咬一口的感覺?」「不怎麼樣,稍微有點嚇到。」那張臉跟利茲生起氣來真的是像到不行,真不愧是雙胞胎。

「你就感謝他沒有咬更大口吧,利茲手上的業務現在全權交到他手上了。」「和港黑的合作沒有取消。」森鷗外回答。「哇!這也太荒謬了吧!」費茲傑羅很誇張的嘆了一口氣「他們姊弟倆果然都不按套路出牌呢。」

「大家看起來一點都不為利茲的死亡悲傷呢。」森鷗外感嘆,像是在和費茲傑羅對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大家都知道登山者的宿命就是登頂或是死於山難,那些無法登頂卻活到七老八十的人要不是極度的幸運就是根本沒有認真爬。」費茲傑羅珉了一口高腳杯裡面的香檳「做為登山者的親友,你難道會覺得登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嗎?」「不愚蠢,但確實不理智。」

「老兄,愛情都是不理智的。就比如我可以為了澤爾達讓白鯨墜落橫濱,利茲也願意為了她的理想死在你的手上。」費茲傑羅把玩著手上的筷子「我們的菲女士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死去了,作為朋友我雖然悲傷卻還是為他感到開心。」

森鷗外沈默了,這應該是他印象中第一次聽到費茲傑羅講那麼長一段關於利茲的話,可能也是第一次對他們兩個是朋友有那麼直觀的認知。畢竟利茲在他面前一直對眼前的人多有嫌棄,但實際上利茲似乎確實一直是對對方多有照拂⋯⋯包括在能力範圍內照顧組合解散後的職員,和為費茲傑羅的妻子尋找合適的醫生。

「那你呢?我的朋友。」金髮的外國人開口,語氣依然漫不經心,像是隨口一問,問出來的內容卻不是可以隨口打哈哈過去的。

「我的摯友,你的愛人得到了他打從心裡渴望的東西。那你呢?在付出犧牲之後,你是不是也得到你想要的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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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葬禮,大家吃的賓主盡歡。被一股莫名的情愫影響著,森鷗外悄悄走到利茲的棺木旁想看一眼,不料卻見到了意想不到的人。「真沒想到啊,森先生真的會出席利茲小姐的葬禮」太宰治久違的穿上了黑色西裝,嘴上說著沒想到,卻是一臉意料之中的表情。「你也是啊,我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你呢,太宰君。」森鷗外突然有點想笑,怎麼回事啊平時根本見不到的人今天怎麼集體出現了?難得落魄一次怎就人盡皆知了?「那當然,說到底還要感謝利茲小姐給我發了請帖,不然怎麼能看到森先生你的醜態呢?」太宰治聽起來超級幸災樂禍。「果然利茲小姐是森先生專門,可真是理解你啊。」一邊說著,太宰治從身側拿出一台森鷗外有點眼熟的拍立得對著他摁下了快門,森鷗外被閃光燈激的一驚,差一點把手術刀甩了出去。「太宰君你幹什麼呢?這樣可是很危險的呢。」

「當然是完成小利茲最後的囑託啊。」太宰治用兩根手指捻起從拍立得洗出來的照片揮了揮讓照片成像。森鷗外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他感覺他應該知道利茲給他的委託是什麼了。

「哎呀,好難看的表情呢,森先生。」太宰治嘲笑。把相片跟相機都塞進了利茲的棺廓,便笑著離開了。

森鷗外目視著太宰治(還有站在一旁很沈默的與謝野醫生)消失在他的視野之後,走近利茲的棺木。利茲的棺木裡面堆滿了花朵和她的收藏品,包含一頂她很喜歡的帽子,好看的大衣外套,一隻毛絨兔子和一本相簿,現在那本相簿上面又多了一張太宰治剛剛拍的照片,是一張自己沈默的望著鏡頭的臉。

森鷗外看向利茲的臉,對上了一雙銀灰色的,溫柔的眼。



———「你還會有這種表情啊,真好看。」


利茲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