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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




　　
　　
　　熱水注入馬克杯中，沖垮褐色粉末推成的小山，濃郁的巧克力香氣頓時撲鼻而來。水位上升到八分滿時停下，舉起小湯匙將攪拌可可攪拌均勻，要端去給坐在沙發的男人時，冰靜將兩顆棉花糖扔進杯中。
　　「小冰靜，我不想要棉花糖。」
　　「……」黑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將杯子往桌上一放，轉頭重新泡一杯新的熱可可。「今天找我做什麼？」
　　
　　「哦呀？憑我們的關係，還需要理由嗎？」接過冰靜遞來的杯子，骸揚起足以擄獲少女芳心的迷人笑容。「我想妳所以讓妳過來了。」
　　只可惜，這對看慣六道骸驚人顏值的冰靜並沒有什麼用。
　　
　　「光明正大的翹班呢，霧之守護者。」
　　
　　嘴角笑紋瞬間產生裂痕。
　　
　　「請不要那樣稱呼我，小冰靜。」
　　「抱歉，霧之守護者。」
　　
　　有歉意，但不多。
　　
　　
　　
　　「彭哥列派我到北義大利出任務，居然要半年以上的時間，真的是……」
　　
　　啊、開始抱怨了。
　　
　　已經習慣骸出差前一定要跟她抱怨幾句的行為，冰靜默默地聽著，視線停留在他臉上。
　　向來注重保養的六道骸眼下此刻圍著淡淡的黑，臉色也有些憔悴。看著即使疲憊也還在硬撐跟她侃侃而談的骸，冰靜放下杯子，坐到他身旁，抬手摸摸對方的頭。
　　「……小冰靜，我已經25歲囉。」
　　
　　請不要把他當成像法蘭或夏布利那樣的小鬼摸頭。
　　
　　「我們同年紀。」繼續摸。「而且接下來要超過半年不能見面，我會想你。」
　　
　　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他的身影，盡是誠摯，卻沒有他所期盼的情感。
　　
　　『我願為你，獻上世界（全部）。』
　　
　　正如多年前她曾將他的手放在頰邊，對他說出那句誓言時一樣。
　　
　　
　　——搞不懂吶。
　　
　　小冰靜對他抱持的情感，如果她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於對他的愛意，那究竟會是什麼？
　　憑藉她口中所說的友情，並沒有辦法做到。
　　
　　——無法理解。
　　
　　
　　以為她天性冷漠，她卻又能對素不相識的人溫柔；以為她不會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她卻會對他露出不輸給太陽的燦爛笑靨；以為她對他有著不同的情感，她卻又一次次的聲明他們是朋友，甚至轉頭與其他人交往。
　　
　　試圖融化冰河的過程，除了漫長，還有探尋未知事物會有的，喜悅與失望。
　　融化的冰一點一滴的，落入杯中，長年下來，最終只剩表面張力還在勉強維持。
　　
　　
　　「我差不多該走了。」
　　「哦呀？我記得小冰靜今天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看來你放在加丘的眼線沒告訴你，我晚上跟相親對象有約。」
　　
　　怎麼會沒有呢？正是如此，他才特意在今天把冰靜從加丘找過來，目的是阻擾冰靜的相親行程。
　　
　　「……應該快到了吧……」
　　冰靜喃喃著，並將視線挪到手機上，等待來自舅舅的通知。然而，一旁的骸卻以為她在想相親對象。
　　
　　就那麼在意嗎？在意到連心裡排名第一的他都不在乎？
　　覺得自己地位動搖的六道骸當機立斷，強硬地扳過冰靜的肩面對他。
　　猛然被拉回思緒，眼底倒映著對方有些慌亂的神情，冰靜刻意掩埋意識到的，六道骸的情感，輕聲詢問：「怎麼了？」
　　
　　「妳曾經說過，要為我獻上世界（全部）。」
　　
　　冰靜點頭，她的確是對六道骸說過這番話。
　　 ——因為，那是她欠他的。
　　
　　「但是，妳卻沒打算把妳的世界（全部）獻給我。」
　　
　　因為篤定冰靜不會離開，一開始他並不著急，於是順著冰靜，當她親密的友人。
　　直到那年冰靜突然告訴他說，她跟加百羅涅交往。
　　
　　幸好他們很快就分手了，而且聽冰靜說，她根本沒有對加百羅涅動心過。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見了冰靜對他投射出的真實情感。
　　
　　『不想失去的朋友。』
　　
　　卻又只願意停留在原地。
　　
　　他們之間，就只差那麼一步。
　　
　　
　　「……已經，到極限了，我不想再聽妳的話繼續等下去了。」
　　
　　
　　屏息，冰靜忽然發現，向來對她溫和的六道骸此刻散發出一種駭人氣息，彷彿要侵蝕她一般，讓她產生畏懼。

　　「六……」
　　「妳愛我。」
　　
　　她猛然推開六道骸，從沙發上站起，迅速退後了好幾步，拉開兩人的距離，面色蒼白。
　　
　　「什麼？」
　　「妳愛我，神谷 冰靜。」
　　
　　——既然不肯承認，那就由他親手將那溢滿情感的水杯打翻。
　　
　　「……你累到胡言亂語了，去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快速的說完，冰靜完全掩飾不住臉上的慌亂，轉頭就要走。
　　然而骸早已猜到她的行為，在她即將轉開門把時，人已經在她身後，大掌越過她，壓在門板上，讓她退無可退。
　　
　　「冰靜。」輕聲呼喊她的名字。「請妳轉過來看我。」
　　
　　——不行。
　　
　　——不能承認。
　　
　　這不是他會想要的、來自黑手黨的愛情。
　　
　　
　　「……求妳。」
　　
　　一瞬間，冰靜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在剛剛的對話轟炸過後，因為慌亂而產生了幻聽。
　　
　　「求妳了，小冰靜。」
　　
　　——不是幻聽。
　　
　　緩緩轉過身，抬頭仰視寶石般的紅藍異色瞳。在她面前的六道骸，跟平時的他完全不一樣，更像是初次見面時，脆弱的讓她心疼不已的他。
　　
　　「吶……我可以愛妳嗎？小冰靜。」
　　
　　
　　
　　話音剛落，一陣粉紅色的煙霧突兀的包裹住骸，還在愣怔的冰靜頓時被嗆著，咳了好幾聲。
　　
　　「哦呀？這是……十年後的小冰靜？」
　　
　　煙霧散去，面前人已變成了少年時的模樣，英俊臉龐青澀許多。但還被剛才的六道骸震驚到的冰靜沒心思理會差異，她死死盯著少年骸，滿腦子都是他們交換前，六道骸的表情。
　　
　　好哀傷的語氣、好悲傷的表情。
　　是她害六道骸變成這樣的嗎？
　　
　　
　　「小冰靜……？」
　　
　　少年骸發現了冰靜的異樣。十年後的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為什麼會讓小冰靜露出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他還沒來得及問出口，面前人忽然伸出手，揪住他的衣領往下，爾後攬住脖頸，不明所以的少年骸順勢將下巴擱在冰靜肩頭，靜待下文。
　　
　　「……六道骸，等我好嗎？」
　　
　　
　　
　　「你什麼都不要做，到我能說出心意的那天，就好。」
　　
　　
　　
　　
　　
　　回來時，辦公室已空無一人，僅剩夕陽餘暉與他相伴。
　　
　　敲門聲響起，門板被人緩緩推開，異色眼眸望過去。
　　
　　「骸大人，差不多該出發了。」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