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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王懷陽現在不知道自己對林璋明到底是甚麼感覺。

  他們在一起很久了,可是王懷陽卻覺得,他與林璋明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了。倒不是說感覺淡了、變了,而是王懷陽對於林璋明的不信任,如果再確切一點的說,是王懷陽自己不信任自己。林璋明是個很寡情的人,可偏偏遇上王懷陽這種近乎於執著的歡喜。在許多相處的時刻,總是王懷陽一個人興奮的吱吱喳喳,林璋明偶而應和著一聲。一開始王懷陽還會覺得這種相處方式挺不錯,可是久了之後卻開始感到不安。他怕林璋明嫌他煩、嫌他吵,越來越不敢開口,也越來越無話可說。而對於林璋明一些的無心之語,王懷陽也會放大思考,他總是怕對方是在暗指他哪裡應該改進,哪裡應該檢討,王懷陽並不是怪林璋明,他是怪他自己,他不信任自己足夠好。


  這樣的思考是很折磨人的,時間久了,王懷陽開始扛不住這些精神壓力,他選擇了傷害自己,倒不是拿利器劃傷手腕,而是更決絕的,更根本的從精神上否定自我。每當林璋明說了甚麼或做了甚麼,王懷陽總是不安,他老是覺得林璋明這麼做並不是完全為了他,可能只是剛好、順便或是碰巧帶上。林璋明是愛他的,王懷陽知道,可是他卻又覺得林璋明不是愛他的。他覺得林璋明的愛太縹緲太虛無了,他甚至不敢去想像自己能在對方心裡佔了多大的位置,即便林璋明一直耐著性子哄著他。

  王懷陽羨慕旁人,羨慕想愛就愛的勇氣,他只敢死死守著林璋明,在愛與不愛間掙扎,在信與不信之間痛苦。王懷陽其實恨自己就這麼一頭栽進去,連個退路都沒有留下。他覺得自己就像林璋明每天早餐桌上那杯黑咖啡旁的奶油球,林璋明只要加那麼一點,多了,那杯黑咖啡就不會碰了。而王懷陽只能一直壓抑著自己即將潰堤而出的情感,在每天的對話裡,一點一點的切割給林璋明。

  王懷陽很久很久以前看過一句話:「終究是,滿腔歡喜無處安放。」他總覺得這情況還是好的,至少知道不可能,會認命,不像他,明明是在互通心意的情況下,卻還不能放肆宣洩自己的情感。飛蛾撲火,而後燃盡這三千世界,而他,在次次撲火之後,卻要拖著殘敗焦黑的軀體,繼續追上走在前頭的林璋明。

  「你在做甚麼呀?」
  「沒做甚麼。」
  
  王懷陽拿著手機點開訊息,凝視著林璋明的回覆後微微的笑了,笑著笑著,就感到心裡有些許酸澀,他覺得他的愛就像是滂沱大雨裡一小撮明明滅滅的火苗。

  卻掙扎著不肯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