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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大人的味道,是草莓奶油蛋糕的味道。

不是那種放在玻璃櫃裡、用銀叉子小心切開的蛋糕,而是融進舌尖、滲進血液,連做夢都會甜到發膩的味道。是只有我知道的、被擁抱時會溢出來的香氣。

我常常想,如果我能把姐姐大人整個人吞進肚子裡,那該有多好。這樣就沒有人能把她帶走了。

這個世界什麼都可以複製,除了那一點點屬於我的——她的氣味、她的溫度、還有她看著我時,說我還是個孩子的語氣。

可我不是小孩。只是想被她擁在懷裡,像失了光澤的草莓靜靜躺在奶油深處,腐爛也無妨,只要能永遠沉在她的甜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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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是在清晨出發的。

殆婪將電鋸甩在肩上,那把總帶著鐵鏽與血腥氣味的武器,被她提起時卻像是什麼日常的飾物。璃絲奈小跑幾步跟上去,像往常一樣落在半步之後。她知道這樣才不會被責罵太黏,但也不會遠到看不見對方背影。

「別亂跑,小孩子很容易被切成兩半喔。」殆婪語氣輕鬆地說,眼神卻在確認地形。

璃絲奈沒有回答。她只是看著殆婪的側臉,那張即使沾了灰塵與泥血也依舊讓她無法移開視線的臉。那是她不會被複製、也無法重製的唯一。

她們潛進建築廢墟時,陽光正好照在玻璃碎片上,映出兩人的倒影。璃絲奈悄悄伸出手指觸碰那倒影裡的殆婪,指尖劃過一抹溫柔的光。

她曾經無數次想過,若不是這個世界將一切都凍結在「今天」,她是不是早就能長大一點?是不是,就能被擁進對方懷裡,而不是永遠被輕描淡寫地稱作「小孩」?

可惜她只能永遠停留在這裡——用年幼的樣貌去承受炙熱到病態的愛戀,去擁抱那個不會為她停下腳步的姐姐。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破寧靜,殆婪反手將璃絲奈壓進牆角,電鋸早已啟動,鋼牙旋轉間捲起血霧。

「別分心。」她低聲說,聲音像帶著糖霜的刀刃,利得讓人顫抖卻忍不住想要靠近。

璃絲奈看著她。那一瞬間,她不再聽見槍聲、不在意瓦礫崩落。她只看見殆婪的血濺上臉頰,卻仍咧嘴笑著的模樣——像某種死亡也不願錯過的夢境。

那一刻,她想,她不需要長大了。

只要能永遠守在她身邊,哪怕是被當成孩子,被當成負累,只要那抹草莓奶油蛋糕的甜味還在,只要那個笑容仍能映進她的眼底——她什麼都能忍受。

任務是在廢棄的水壓研究塔——那裡牆體塌落、鏽氣彌漫,碎裂的玻璃如同陳舊夢境裡結晶的冰屑,散布在四周。風掠過斷壁,發出細細的哀鳴。

璃絲奈緊跟著殆婪的腳步。她知道自己很強,但這種時候她總會選擇靜靜跟在姐姐大人身後,就像一片影子。電鋸啟動時的聲音震動耳膜,鋼牙飛旋,伴隨血肉與金屬撕裂的聲響在空間中迴響——殆婪揮動著它時彷彿毫無畏懼,只將暴力視作呼吸的一部分。

直到一記流彈打碎了天花板的梁柱。

她沒來得及喊叫,只見殆婪那熟悉的身形被砸進了瓦礫與煙塵之中。空氣中滿是焦土的味道,卻也混進了甜膩的鐵鏽氣,像壞掉的草莓醬。

璃絲奈怔住了,世界突然靜音,只剩心跳聲與一個念頭:她會不會、就這樣消失了?

她衝了過去,指尖沾滿灰塵與血液,顫抖地掀開壓在對方身上的殘骸。殆婪渾身是血,左肩的骨頭已近裸露,嘴角還笑著,一如往常地放肆而鮮明。

「……喂,別這副表情,像是要哭的樣子。」殆婪笑著說,聲音帶著血泡的濕潤。

璃絲奈沒有回話。她只是低下頭,把額頭貼在姐姐大人尚有餘溫的胸膛上。

那甜味還在——混著血、混著灰,卻仍然是草莓奶油蛋糕的味道。熟悉得幾乎殘忍。

「別說話了,我帶妳回去。」她輕聲說,語調低到像呢喃,手臂沾染殆婪的血液,如同一場過度虛假的童話。那是她的姐姐、她的蛋糕、她的整個世界。

即便這個世界滿是謊言與重製——只要她還在,只要那味道還在,她就能繼續愛著,直到記憶腐爛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