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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文抬手揉亂了孩子的前髮。 路克正欲拉著班叔叔向前走,牽著的手卻被一股力道拉開,交到了歐文叔叔掌心裡。 他疑惑抬頭。無須男人多做解釋,那雙眸底再熟悉不過的歉意,已然將一切道盡。 「抱歉,路克,我得離開了。」 「你答應過我的!」期待已久、早在半年前就與人約定下來的日子頓時失去意義。路克氣得跳腳,掙扎甩開歐文的手去拉住班的衣擺,「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別鬧。」 別鬧。他最討厭這句話。 「可是我們約好了!待到中午就好,我、我跑很快的,我練習了很久,我會比其他人都快,你答應過我要來看的!」 「對不起。」 路克低下頭,十指蜷曲在一起互相拉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對方失約於他,他不懂,要求人遵守約定怎麼會是胡鬧呢? 「我有工作必須離開,路克。」歐比旺摸了摸路克的頭,拇指摩挲他的額頭,試圖讓孩子冷靜下來,「這樣吧,作為補償,下次回來時我會帶給你圖解太空如何?就是你一直想要的那本。」 指尖掐進掌心裡,路克的視線糊了幾秒,這才緩緩點頭。 「我們約好了。」 路克沒有回答,只是繼續低著頭,在貝魯輕聲哄他後,沒什麼誠意向人揮了揮手。 沙塵揚起,他看著班又一次的離去。他説他們約好了,班叔叔對於答應他的書、玩具等從來沒有食言過,可是承諾要給他的時間,總是被第一優先的工作搶走。 …...他不想要什麼書,他只想要班叔叔能陪他一天,就只是這一天而已。 視線被水霧糊成一片,路克放開牽著貝魯的手,向早已失去背影的方向跑去。 他沒有説出事件全貌。他真正動手的原因是,對方説了班永遠不會是他的父親。 不管路克再怎麼努力,事情都不會有任何改變。即便他跑到全校第一、即便他的成績是最優秀的、即便他做了一切去成為更好的人......沒有人會在乎。 他跌在沙上,比之學校跑道要柔軟的沙堆減輕了力道,卻比任何一次跌倒要痛得許多。 路克哭了起來。 彷彿要將全身力量都哭盡一樣。 依稀能記得的是,當他吸著鼻子靠在貝魯懷裡時,歐文在電話中罵了班好久好久。 幾週後,班回來將他帶去了比利時。他還是得去工作、還是沒有時間陪他,但至少路克在睡前還能見到他。 路克有點愧疚,他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是用哭鬧換來東西的小孩子,所以他盡可能表現得安靜乖巧。 只有在一人面前,他才會如往常一般。 「你不繼續刻墜飾了嗎?」 「嗯,沒興趣了。」路克看似不在意地道,白花與草莖於手中翻轉,比同年齡孩子都要巧的指尖,在捻了幾朵淺藍花朵加強點綴後收尾,「姨姨!」 帕德美低頭讓孩子將花環戴上。她的掌心撫摸路克柔軟的臉頰,揚起唇角回應他燦陽似的笑容。 「很漂亮,謝謝。」她將路克摟進懷裡,下巴抵著鬆軟的金髮。 路克環住她的脖子,語調雀躍地說道等歐文叔叔跟貝魯阿姨的寶寶出生後,他要給妹妹編什麼樣的花環。 「你很期待有妹妹嗎?」 「嗯!妹妹很可愛。」路克在帕德美懷中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能看見對方的臉,「我會照顧妹妹!」 「路克真棒,像小騎士一樣。」她捏了捏孩子的臉頰,得到咯咯笑聲作為回應,「貝魯阿姨也會很開心的。她還以為你不喜歡妹妹,所以才都把自己關房間裡。」 天藍的眼眨了眨,像在思考這句話的意思。然後他用力搖了搖頭,卻扁起嘴沒有做解釋。 「怎麼了?」 還是搖頭。 「沒關係。」帕德美輕撫路克的頭:「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好嗎?」 手指扯了扯衣擺,又在小肚子上蜷曲糾纏。他沉默了一段時間,而後緩緩道:「我喜歡妹妹。只是、只是......那是妹妹的家。」 帕德美喉頭一緊,強迫自己維持視線不偏離,盡力藏住自己內心動搖,不讓過於敏感的孩子察覺。 她在年幼時就被迫離開父母,而當她難得回家時,父母與姐姐的互動偶爾也會讓她覺得自己不屬於此。帕德美相信她的家人愛她如同拉爾斯一家愛路克,但如果連她都會在溫馨的時刻感到孤單,那並非他們孩子的路克又會有什麼感受? 受限於年齡與詞彙表達,孩子並不能將情緒説得足夠清楚,但光是那些不成章的句子,就已經使帕德美心碎。 「我要帶走路克。」 帕德美深吸口氣,身體向前傾,抬高下巴,眼神與略顯疲態的灰藍雙眸交會。 「帕德美,我們已經談過這個問題了。」 「而我們現在要再談一次。」她沒有退縮,「我能照顧好那孩子。我會調整工作時間,即便會期應付不來,薩貝也能幫助我,至於轉學的手、」 「這不是妳能應付就好的事情。」歐比旺止住了帕德美,語氣強硬。他將滑落的髮絲撥回額後,「如果安納金知道......」 椅腳在柚木地板上刮出聲響。帕德美站了起來,指尖緊緊扣住桌緣,語調尖銳:「路克是我的孩子!」 「我很感謝你這些年的幫忙,真的。但孩子需要人陪伴,拉爾斯夫妻要迎接新生命,你又總是將絕地的任務擺在第一順位,對路克這樣年紀的孩子來說太可憐了。」 「妳在責怪我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帕德美否認,但她內心深處也許真的是這樣想的吧?她呼了口氣,眉頭緊皺,「但是你得承認,你有多少次都是用工作當作藉口來躲開路克。」 男人抿起唇,拉出一條拒絕的直線。 「妳說妳能照顧好路克。」歐比旺雙手抱胸,手指在肘上一下下點著,藍眸細細瞇起,語調緩而拉長字節道,「妳要我相信被一條墜鍊引發氣喘的人,比我更能照顧好孩子?」 帕德美瞪著眼看向歐比旺,掌心緊握另一邊的小手臂,力道大得輕微顫抖起來。 是了,路克都能拗著脾氣堅持每晚記錄星星軌跡,怎麼可能淡淡一句「沒興趣」就放棄剛切出雛形的木雕?她想起眼裡閃爍流光的藍眸,在自己摀著胸口彎下腰時被慌亂佔據。 帕德美的眼眶發熱,視線游離,喉頭空間越縮越小,心口起伏加大,卻沒辦法將任何空氣吸入肺部。 金髮的男孩、天藍雙眸、自信下隱含羞澀的笑容,兩張不同卻又如此相似的臉孔在眼前重疊──我刻了這條墜鍊給妳,這樣妳就不會忘記我了。 「帕德美!帕德美!」 歐比旺的聲音將人從回憶裡喚醒,肩膀上的力道如船隻的錨。她的淚水在眼眶邊緣打轉,有意識地隨著男人的指示調整節奏,呼吸這才漸漸恢復,只餘卡住喉頭的一口氣發出哽咽。 「是我的錯......」 「不,是我不該提起這些。」歐比旺捏了捏帕德美的肩頭,灰藍的眸再也無法看見這一切似地閉起,空著的手輕壓鼻樑兩側,而後緩緩睜開眼,「妳只是生病了,這不是妳的錯。」 胸口的悶痛並未因此舒緩,帕德美垂下肩,像被抽離了力氣。不管她有什麼理由,都不代表路克就該承受他們大人犯錯的結果。 歐比旺嘆了口氣。被帕德美戳破謊言的他也不好受。不得不承認,他在不自覺中,也將自己的傷痛加在孩子身上。 「再等一段時間,好嗎?」他低語,不知是對帕德美訴說,又或者僅僅是想說服自己,「再過幾年,等情勢都穩定下來,我就將路克帶過來,或者他想跟著誰都可以......會越來越好的。」 帕德美知道,不論是局勢或是他們的狀態,這都是所有糟糕透頂的選項中最不差的一個了。她疲憊地點了點頭,抬頭想與歐比旺再談些細節時,卻見灰藍的眸子看向了另個方向,雙唇微張,明顯想說些什麼卻又開不了口般。 她的全身肌肉瞬間緊繃起來,生理反應較大腦思考都要快意識到情況,藏不住的恐懼充斥蜜色瞳眸。 路克是在陌生名字自班叔叔口中吐出時下樓的。 安納金、安納金,很特別的名字,他開始好奇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只是這份好奇心,在小小的人跳下階梯、跑向班叔叔追問前就被拋到腦後。 他們後面說了什麼,路克都聽不到。他偷偷熬夜畫的花環設計圖掉在地上,遠處的人卻因為專注於爭吵而忽略。 他呆愣愣的,手指無意識扯動、扭轉睡衣衣角。 路克有記憶以來,第一個認識的人是歐比旺,第二個便是帕德美。即使相處更久的、拿著碗筷抓住搗亂不吃飯的他的人是貝魯阿姨,但帕德美才是他記憶最深刻之人。 他記得她抱著自己唱搖籃曲、記得她溫柔的笑容比湖水要美麗、記得她說她的乾女兒與路克,都是她在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 他叫帕德美姨姨,不只是因為牙牙學語的含糊發音,也因為她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那個人。 而她方才說自己是她的孩子。 帕德美是他的母親。 路克覺得很困惑。為什麼他一年只能見到他的母親一兩次?為什麼他不能喚他的母親為母親? 納貝莉,他與姨姨有相同的姓氏,他一直以為這只是巧合。 他有他母親的姓氏...... 那為什麼他的母親不要他? 麻痺感從胸口蔓延至指尖與腳趾,路克是如此渴望擁有父母的愛,但他此刻卻希望自己只是聽錯了。 然而班與帕德美錯愕後湧上眸底的愧疚,碾碎了他的自欺欺人。 路克一直想當個好孩子,悄悄地冀望著,他能好到班叔叔與姨姨愛他如同愛血脈相連的孩子。他彎下腰撿起孤零零躺在地板的圖紙,僵硬地逼迫嘴角揚起,聲音乾而啞道:「妳能幫我看看要給妹妹的見面禮嗎?......姨姨?」 如果說路克複雜的情緒裡不曾有過氣憤與怒意,那就太過於虛偽。 只是,這一切都在帕德美抱住他大哭、班叔叔難受地撇過頭抹淚時消散了。 路克原諒了兩人,也原諒了無止盡責怪他不夠好的自己。 他們已經給了路克所有能給的一切了。 就只是這樣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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