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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透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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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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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從分類二十顆堅果開始。

先拿出固定的五角形白色小瓷盤，盤中央有朵線繪百合花，淺紫色的圓頭線條，最近因為用得勤、洗過度了，那線頭便掉了點漆。

桌邊擺放著的，是賣場特價的大桶綜合堅果，無調味，她每種揀了五顆。

核桃。杏仁。腰果。夏威夷果。

陳螢當時還想買調味小魚乾，被林果果阻止。

在有限的購物預算內，陳螢已經買足了她的部分，剩餘的，林果果說，一手啤酒和蚵仔煎口味洋芋片。

林果果吃得很不營養，她一清醒就必須先來罐啤酒，起初陳螢很訝異，但對方說那是醒神，代表一天的開始。

看著桌上的小瓷盤，裏頭被混在一起的堅果，陳螢不由得微笑起來。

她吃得好營養啊！

營養到林果果第一次知道她每天早上只吃這二十顆堅果直到下午三點以前，除了喝水外，都不再進食。

那時林果果震驚無比的表情，陳螢到現在還記得清楚，那睜圓的雙眼和半張的嘴，讓林果果原來就很稚氣的臉龐顯得更加可愛。

「你都不會餓嗎？」喝著全糖珍奶的林果果不可置信的問。

陳螢偏頭，認真回想，「不大會餓。」舉起手裡二千cc的粉色漸層水壺，她晃晃，裏頭還有半瓶的水量，「可能喝這個就飽了。」陳螢最後笑說。

「嗚哇啊——好扯。」

林果果還是難以置信的模樣，又吸了一大口珍奶，嘴和吸管邊緣發出噗嗤噗嗤的聲響。

「不，其實你也差不多。」和林果果一樣喝起自己手中的飲品，不過陳螢的是無味無糖的水，「整天會喝到三杯手搖飲的妳很沒資格說我扯。」

「服務業需要大量糖分來維持理智。」

「妳攝取的糖分根本超過維持理智的範疇了。」

林果果仰頭大笑，陳螢微愣，隨後也跟著笑了。她特別喜歡林果果的笑聲，充滿年輕人的生氣蓬勃和無所畏懼，甚至連林果果的眼神，一直以來都閃爍著某種好似會將人吸入的特殊光芒。

林果果是還未被生活磨損的美好之人。

她對人生與未來充滿希冀，正處於那種沒有什麼事做不到的令陳螢稱羨的年紀。

她也曾經美好過，只是不復存在了。

陳螢現在的美好，是趨於平淡的安穩。

今天能像昨天一樣，明天能像今天一樣，每天都毫無變化，僅只如此，她就能感到無比幸福。

林果果對此毫不理解，她喜歡刺激、嚮往變動，渴望能繞世界一圈，每天過著不一樣的生活，「我沒辦法一成不變，那對我來說太痛苦了，像凌遲。」林果果將最後一顆珍珠吸進嘴裡，嚼著。

凌遲是嗎？

陳螢無法反駁，生活某方面來說的確是種凌遲，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

「我要逃離這個世界，到另外一個世界。」邊將塑膠杯捏皺，林果果說。

「妳要說的應該是國家吧？」她指正。

「不、就是世界。」林果果嚴厲出聲，「國家不等於世界，可是每個人都是一個世界。」

這牽涉到哲學了吧？陳螢心想，不出聲，只點頭。

林果果卻沈默，她用髮圈高高豎起的馬尾有些鬆動，許是感覺到了，林果果索性拆掉髮圈，散了一頭長髮披肩，「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但偶爾我會覺得窒息。是不是很好笑？這種文藝少女的說法。」

「並不會。」陳螢不敢說出口的是，她早已覺得自己沒在呼吸，只是行走的肉塊罷了。

而肉塊之所以覺得幸福便是因為不需變動，每日只要遵循相同模式，就可以持續到地久天長。因此林果果在陳螢眼中是多麼光彩奪目，她根本無法形容，那是她夢寐以求的模樣，曾經想望過的未來，可惜陳螢最終沒有走上那條道路，她成了一團肉塊。

「所以妳才打三份工嗎？」突然想起林果果的工作量，陳螢恍然大悟地問。

「是啊。」林果果點頭，「比起被綑綁的正職，兼差在時間調度上比較靈活。而且相對責任較輕，能加班的話，零總加起來其實薪水不會比正職差。」

林果果說得神采飛揚，像個孩子（她的確是孩子）般開始形容，存到一定金額後，她最先要去的世界是哪裡⋯⋯

陳螢其實已經沒在聽了。

她只是注視著林果果，想起他們平淡乏味的相遇，再之後卻讓陳螢的世界起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在各種意義上。

那是堪比狂風暴雨般的驟變。

於是在回神前，陳螢便問：「妳要來我家住嗎？」

這句話包含太多意思、涵蓋太廣範圍，林果果似乎被嚇到，但僅只一瞬，她毫無猶豫的說，好。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彷彿本應如此。


於是一天，從分類二十顆堅果開始。

還有，從冰箱裡拿出啤酒，掰開拉環，趁泡沫流出前，林果果會趕緊以嘴就著吸，邊吸邊斜眼望向她，笑著的眼睛裡，滿滿都是陳螢看不懂的閃亮盈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