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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幼化

澄坐在自己的位子，神色明顯不安。

學秀午休吃完飯後就離開教室，不知道去哪裡了，她本來以為是理事長把他叫了過去，抑或是學生會有什麼緊急的事務需要去處理，不過直到放學過後很久，都不見對方的身影，澄才開始緊張了起來。

現在教室內只剩她一人，其他同學都已經走了，只剩學秀的書包還放在座位邊，讓澄確定對方尚未離校。

但也僅止於此。

她不敢打電話，怕對方是真的有要事在身，發出去的訊息至今也還沒被讀取，讓她很是擔心。

就當澄終於下定決心，決定走出教室尋找對方時，她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這表示有訊息傳入。

「我在體育館這邊。」

只有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卻讓澄整個人放鬆了下來，她先是幫忙將對方的東西收拾好，接著將兩人的書包背上，以最快的速度來到了訊息內提到的地點。


「學秀？」

話語在空蕩的體育館內迴盪，讓澄下意識放低了音量，她四處張望著，想要找到自家戀人的身影。

「我在這。」

「欸？」

聽到與平時相比更稚嫩一些的聲音，澄回頭看，還是找不到人，直到她的裙子被輕微地拉扯，她才將視線往下移。

印入眼簾的，赫然就是消失已久的淺野學秀，只不過對方現在的樣子，跟她幾個小時前看見的完全不一樣。

像是吃了APTX4869，學秀變成了七歲左右的小孩子，整個人縮在過大的制服中，卻還是一如往常地鎮定，讓開始慌張的澄被感染般冷靜了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配合對方，澄跟著蹲了下來，兩人的身高恢復一致，這是她無意之間的體貼與溫柔。

「不知道。」

不是學秀刻意在賣關子，而是他真的也不清楚。

今天中午，他被一個愛慕者約了出去。最近澄在忙著小組報告，他不想在這個節骨眼增添她的困擾，因此並未告知對方，打算直接了當地拒絕過後，再跟她說。

沒想到當學秀到了指定地點時，那邊空無一人，他耐心等了幾分鐘，仍未見到女同學的身影。當時已經接近上課時間了，於是他直接轉身走人，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感到一陣暈眩。

是誰？他試圖抵抗，同時向四周望去，視野範圍內卻依然只有他自己，接著便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後就變成這樣了。」學秀看起來依舊如常，但緊握的雙手還是洩露了他不平靜的心，畢竟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會相信返老還童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該怎麼辦呢？」

澄苦惱地思考著，不自覺皺起眉頭，讓學秀看得很是不順眼，他伸出手輕輕地按在澄的眉間，變小的手帶給她的是不曾改變的安全感。

「總之先離開這裡吧。」

學秀拍板定案，用手機傳訊息給管家後向澄示意，兩人趁著警衛來巡視之前離開了校園。


澄還有點回不過神，就這樣恍惚地跟著學秀走，結果就是她坐在自家客廳，愣愣地和學秀對視。

「這樣子回家不方便，我已經跟父親報備過了，這段時間就打擾妳一下。」

「不會打擾的。」

澄下意識反駁說道，就看到對方露出得逞的微笑，這才明白她完全正中了他的下懷，又無法朝著他罵出口，只好微鼓起臉，自己偷發了下脾氣，但看到對方恢復平常的好心情，她掙扎了一下之後還是很快地原諒了他。

澄先回房間找了自己小時候的衣服給對方換上，在學秀去盥洗室洗漱更衣的時候，她才遲鈍地意識到，這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到彼此的家裡，甚至要共同度過這個夜晚，一想到這，她的臉瞬間漲紅。

「嗯？」

學秀走了出來，變成小孩子的他比平常更多了一絲可愛，半乾的頭髮上還能看到幾滴水珠，沿著臉頰滑了下來。澄方才還有些害羞的想法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先去拿了乾淨的毛巾給對方擦頭髮，再趁機直接拿出手機對準。學秀雖然有些無奈，但還是悄悄換了個帥氣的姿勢。

好像一隻小孔雀。澄笑著想。

雖然出了這樣的意外，但依照雙方的個性，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先選擇完成本日留下的作業。澄為對方清出了一半的書桌，兩人在同一盞燈底下讀書，交雜著筆在紙上書寫的聲音，雖然彼此沒有交談，但場面卻是十分的溫馨。

不過，真不愧是學秀啊。

趁著題目與題目之間的空擋，澄向旁邊偷瞥了一眼，明明對方縮小成孩童模樣，手下的字跡卻依然工整凌厲，帶著他個人獨有的風格，讓她不經佩服起來，而後隨之而來的，是心疼。

小孩子因為力氣等關係，不太能握得住筆，因此寫起字來總是不穩而帶抖動的，像學秀這樣能寫出標準字跡的，肯定是受過特別的練習才能做到，但當時的他才多大呢？其他小孩在玩耍時，他只能坐在屋內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寫字，那該是多煎熬啊。

但在幾秒過後，澄收回了視線。

她知道，學秀需要的不是憐憫，而是支持與陪伴，因此，她不會自作主張地替他打抱不平，只會默默地在一旁陪著他，就像他會對自己做的一樣。


兩人就這樣一起坐了幾個小時，直到澄被腹部傳來的飢餓感點醒，她才驚訝地發現時間已經來到了夜晚時分。

「我去做飯吧？」

得到肯定的回覆後，澄就起身走向廚房，她本來以為學秀會在書房待到晚餐準備好，沒想到對方也放下了筆，跟在她後面走了出來。

兩人都是肉食主義，在看過冰箱裡剩下的材料後，他們決定煎牛排佐馬鈴薯泥當作主餐，澄原本還想說可以搭配最近剛好收到的紅酒，或是新買的咖啡，不過都在學秀變成小孩的前提下被打消了念頭。

「學秀會想喝果汁嗎？」

「妳知道我不是小孩子對吧。」

「知道啊，但這不影響嘛。」

「⋯⋯白開水就好，謝謝。」

學秀的口氣略帶無奈，雖然想要幫忙，但依著他現在的身型，再加上對料理一片空白的腦袋，他還是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擾對方。

澄的動作從容不迫，按部就班處理好食材，再將它們放入平底鍋中，一瞬間香氣四溢，非常誘人。

澄會是一個好的母親。

學秀不由得這樣想道，對方個性也過於溫和，感覺就是會將孩子寵壞的那一型，那這樣他得要嚴肅一點才行。不過，他也不想像自己父親那樣，畢竟那可是他們愛的結晶，應該是被捧在手心的寶貝。

沉浸在幻想中，等到澄呼喊他去餐桌時，學秀才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剛剛想得太過遙遠，他耳朵都紅了起來，但在內心深處，他還是對想像中的未來抱持著期待。

拒絕了澄的協助，學秀自己爬上了對他來說較高的椅子，桌上的牛排已經被切成一塊一塊的，方便變小的他入口，他也沒有多加客氣，道謝之後就開始用餐。

兩人的喜好幸運地很相近，也因此學秀吃得很滿意，雖然不像平時約會去的西餐廳那般高級，然而這種家庭的味道卻更打中他的心。


一起將餐具放入洗碗機烘洗，澄請學秀自在就好後，就拿著自己的衣服去洗澡了，留下學秀一人待在房間內。

雖然對女朋友生長的環境感到好奇，但學秀的個性不允許他在未得到許可的情況下，擅自翻動對方的所有物，因此他也只是坐回了書桌，打算從書包中拿出小說來閱讀。

尚未完全適應小孩的力道，學秀在提起書包時晃了一下，儘管他及時穩住了沒讓自己受傷，但還是把桌子上的物品撞到了地上，他趕緊彎下身去把東西撿起來。

本來只是想整理過後重新放回桌上，沒想到卻看見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學秀親啟

潔白的信紙開頭這樣寫著，靠近一點還能聞到香氛的味道，跟他以往從對方那邊收到的信件一致。

學秀是清楚的，對於澄喜歡用卡片來傳遞心意這件事。薄薄的紙片裝載的是滿溢出來的愛意，任誰收到都會動容，而這份大禮的所有人，也只會是淺野學秀他一人。

他幾乎能想像出來，澄坐在他所在的位置上，依著燈光將所思書寫出來，光是想就讓他的心為之鼓動。


水聲在這時停了下來，打斷了他飛遠的念頭。學秀將手中的東西歸位，也不打算拿出書本裝個樣子，就這樣直勾勾地盯向門口處，讓走過來的澄有些困惑，隨即又被他轉移了注意。

「今天晚上怎麼分配？」

澄的住所只有一間主臥室，也沒有多餘的寢具給其他人睡，因此除了客廳的沙發之外，只剩下同床共眠這個選項，但她總感覺進度有點太快了啊等等！

「沒關係，我睡客廳就好。」

看出了澄的疑慮，學秀主動替她解圍，準備拿起書包往外走，下一秒就被澄拉了回來。

雖然還感到害羞，但讓學秀這樣一個人獨自在客廳睡覺，澄自己做不到，更何況對方現在是小孩子的狀態，就更令人放不下心了。

「學、學秀跟我一起睡吧。」

語音還帶著顫抖，望向他的眼神卻意外地非常堅定，讓內心謹守著分寸的學秀被感染到卸下了束縛，在澄的注視下微微點了頭，同意了對方的提議。

略帶僵硬地躺上床，不管是澄還是學秀都很不習慣，澄想說些什麼緩解緊張的氣氛，但張開了口卻又說不出適當的話來，只好小聲地跟對方道了聲晚安。

他們之間刻意留了一條縫隙，雙方都沒有再靠近一步，但彼此的心跳聲卻越來越大，撲通撲通地交纏著，像是馬上就要衝出胸膛。

明明變成了小孩，但無論是什麼型態的淺野學秀，都一樣令澄這樣地心動。

先是輕微動了一下手指，再來是手掌，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人的手自然地牽在了一起，然後用力握緊不再鬆開。

晚安。學秀輕聲回應。

看來今夜會是個美好的夜晚。


結果，隔天學秀就恢復了。

作為先醒過來的人，學秀察覺到自己變回原樣時，不知為何還有點小遺憾，隨即被手中的觸感喚了回神。不希望對方起來時感到尷尬，學秀小心地掙脫她的手，溜下床去換回昨天脫下的制服。

想著要替對方準備些什麼，但認真衡量了下自己的料理水平，學秀還是放棄了親自下廚這個選項，留下字條後就出門替兩人買早餐去了。

拎著袋子回到澄的住處，推開門後就發現她已經清醒了，正坐在客廳背著英文單字，看到他回來了，趕緊起身接過他手中的東西。

兩人默契地將昨天發生的事情放在一旁，只是享受著第一次與對方共度的早晨。陽光自窗台灑落進來，照在他們身上，浮現出了一層光，他們雙目對視著，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出來。

「學秀早安。」

「嗯，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