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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視線
為了秋季國民體育大賽，特別安排了15位代表神奈川的籃球選手們，在海南大附中進行合宿集訓。主要目的是讓原本互為對手的四校選手們熟悉彼此、培養默契、習慣與他校的選手互相配合以及擁有團隊意識，因此在集訓的前兩天，他們只做一點點加強個人能力的基礎訓練，而花了大多數時間在分組練習賽。

15名選手該如何分組呢？總不能隨機分組，必須確保每一組都有人打1~5號位置。
所以在分組之前，兩位教練依照特長和能力，先決定好這十五名選手分別打1~5號哪個位置，而每個位置正好三人：
１號位（控球後衛PG）：牧紳一、宮城良田、藤真健司
２號位（得分後衛SG）：三井壽、神宗一郎、長谷川一志
３號位（小前鋒SF）：流川楓、清田信長、福田吉兆
４號位（大前鋒PF）：仙道彰、花形透、櫻木花道
５號位（中鋒C）：赤木剛憲、高砂一馬、魚住純

他們將15名選手分為三組，每次兩組上去打兩節20分鐘的練習賽，沒上場的五人則在場邊觀摩；當三組都對打過後，教練們會將選手重新排列組合，再分為不同陣容的三組，讓每個位置的選手都有機會和其他不同位置的選手組隊。

分組、對打；再分組、再對打……前兩天他們就依照這種方式，讓選手們和其他位置的選手都至少組隊過一次，搭配過許多種組合進行分組競賽，讓選手們從分組對練中熟悉彼此的球風和打法。至於兩位教練則透過分組競賽觀察每位選手優缺點以及選手們的默契、契合度。

流川楓對於這種練習方式非常滿意，有機會和他校的選手組隊，也可以和各種不同陣容的隊伍競賽。不過，對於隊友的＂信任感＂不是立刻就能產生的，流川楓原本就很難信任別人，如果隊伍組合當中有原隊友、或者仙道彰，流川會比較能夠放手去打球。

第一天和他校選手組隊時，傳球往往會讓流川猶豫一下，因為不清楚他校選手的實力：這人外線投籃命中率高嗎？這人能切入禁區嗎？⋯⋯這種時候流川楓就會選擇自己上。在經過一天的觀察後，第二天他大概清楚每個人的球風和能力了，這才比較願意傳球。


因此這兩天的分組競賽，沒有輪到流川楓上場時，他在場邊觀摩總是非常認真專注地觀察其他選手。但有一種情況例外，有一種情況會讓他無法注意其他人，那就是當仙道彰在場上時。

仙道彰在場上時，流川的視線幾乎都在仙道身上。雖然和仙道彰1on1的次數已經多到數不清了，但從對手的角度、從隊友的角度、或從場邊觀摩，都有不一樣的感覺。在場邊觀摩的時候，仙道彰總是輕易就奪走流川楓的目光，讓他無暇顧及他人。

仙道打球的方式非常吸引人，不論是進攻或是助攻。進攻時，他的每一個動作看起來從容輕巧，實則充滿技術與力道；助攻時，他看起來漫不經心，卻早已在心中擬定戰術，輕鬆地騙過對手後，在絕妙的時機抓準空隙傳球讓隊友得分——就好像在變魔術。流川想看出些端倪，卻發現自己無法看透仙道。他不知道魔術是怎麼變的，於是他只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仙道。

流川覺得在團體賽中的仙道，比平日和自己單挑的時候更加閃亮耀眼，光芒萬丈。仙道曾說過他覺得球場上的流川楓像鑽石，但此刻坐在場邊觀賽，流川楓覺得仙道彰才更像鑽石吧！不、鑽石好像不足以形容了……


流川楓還記得全國大賽前，自己被安西教練一句話激到就跑去找仙道彰單挑，當時仙道說＂無論是單挑或團體賽，流川楓的打法都一樣，單挑只是進攻的一種手段，如果連這點都無法理解，那流川楓永遠無法在場上贏過他＂。雖然自己在全國賽對上山王工高時終於領悟了仙道的話，但打球的習慣不是那麼容易改變，流川楓即使開始學會以自身作為誘餌、靠傳球讓隊友得分，卻還無法將這點做得很好。

但仙道彰不一樣。

仙道和自己單挑時的打法，與現在在團體賽中的打球方式是真的截然不同。仙道能傳球傳得行雲流水，也在進攻與助攻的角色上切換自如。誠如仙道所言，如果說是比1on1，仙道和流川他們各有輸贏；但如果是看在團體賽中的表現，自己是徹底輸了，輸得心悅誠服……雖然他嘴上不會承認就是了。

到底單挑時的仙道彰和團體賽中的仙道彰打法差別主要在哪裡；到底要如何像他那樣無須溝通就能引導隊友和他組織進攻；到底要怎麼洞察全場傳出最好的球；到底要如何像他那樣總是讓人猜不透下一步……？
單挑的時候，或許流川還能猜到他接下來的動作；但在團體賽中作為對手的時候，即使是熟悉仙道的流川也難以預測仙道的下一步行動。
奇怪的是，作為對手時無法預測，但當他們成為隊友的時候，他卻總能知道仙道會怎麼跑位進攻、或者仙道希望他如何接應……為什麼呢？作為對手和隊友的時候怎麼又不一樣了呢？

這一連串的疑問，讓流川楓的視線更是離不開仙道彰。


仙道彰曉得場邊的流川楓正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打球，這讓仙道打球時更賣力了。他喜歡流川像這樣目不轉睛看著他的視線。流川雖然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淡漠，但唯有那雙眼能看到他充滿熱情，仙道很喜歡流川這種反差。流川楓挑戰自己時那躍躍欲試、充滿鬥志的熾烈目光，仙道希望他只對自己展現。

仙道很想佔據流川的視線，希望流川只看著他一個人。如果流川發現比仙道更強的人，是否就會把那專注而執著的眼神轉移到別人身上？他不要。他不要流川楓把視線從自己身上移開。

但是怎麼可能呢？自己不會是流川楓唯一的對手。仙道知道流川的夢想很遠很大，日後流川會面對更多比賽、更多強者。到了那時候，流川還會像現在這樣看著自己嗎？

如果有一天，流川已強到能完全擊敗自己，他還會用那種執著而熾熱的目光注視自己嗎？

自己如果想抓住流川的視線，就得一直跑在他前面是嗎？

他應該怎麼做，才能讓自己永駐流川楓的眼中？




集訓的前兩天，多數人都是跟自己原校的隊友一起行動，吃飯的時候一起，移動的時候一起，就連像現在的自由活動時間，好像也是以學校為單位分成了四個小組。
大多數時候，流川楓行動時會很自然地跟著湘北隊的隊友一起，只是像這種閒聊或遊戲時間，流川就不會選擇參與其中，他會離得遠一點，不想被打擾。

現在是第二天的晚餐後，到睡覺之前都是自由活動時間，不過大家吃完飯後都還留在飯廳聊天，因為教練說晚一點要在這裡宣布先發名單和組合陣容。

在飯廳中除流川自己外，還有14個人，但他眼裡沒有別人，其他人對他來說就像模糊的影子，唯有仙道彰的身影鮮明清晰。仙道彰和別人聊天大笑，或是專注地聽他人說話……但流川沒發現自己已托著臉頰注視著仙道很久了。流川楓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看仙道彰、或是自己眼中只有仙道彰。

對流川楓而言有點意外的人突然來到他對面坐下了。藤真健司，翔陽的ACE。藤真喜歡觀察人也善於觀察人，同一個空間裡的每個人他都會關注。因此才會在第一天晚上就和牧紳一注意到仙道和流川兩人的關係不尋常；另外昨晚藤真還發現，宮城良田不時會看向他們，顯然也在意著仙道與流川的關係……這是控衛的敏銳度和觀察力嗎？三個控衛在第一晚就知道仙道和流川的關係不是那麼簡單。

坐在流川對面的藤真看起來態度很輕鬆的樣子，不像是要說嚴肅的話題。確實不是嚴肅的話題，愛神藤真今天也要出手了。

其他人看到藤真去和流川搭話了，而且他們意外地說了頗多，略感吃驚。特別是湘北的人，宮城當上隊長之後，覺得好像有必要多多了解每個社員，於是開始會主動去找流川聊天。但流川是可怕的句點王，流川雖然有問必答，但回答都非常簡單扼要，讓人無法從中再找出可以延續對話的話題；並且流川從不反問宮城，他們的「閒聊」總是在兩三輪的一問一答之後，宮城就堅持不下去了。

宮城真的很好奇仙道彰平時是怎麼和流川楓相處融洽的啊？
而藤真現在又在和流川聊什麼，可以這樣一來一往的對話？

流川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藤真，而藤真面對流川的冷漠毫不在意。面對不喜歡廢話的人，藤真直接說重點了：「流川，你有發現自己一直在看仙道彰嗎？」

「！？」流川的面部表情變化不大，但觀察力敏銳的藤真看得出此刻的流川吃驚又疑惑。

「咦？原來你自己沒發現啊！」

「球場上……會忍不住看他打球，好像可以學到些什麼。」流川以為藤真說的是球場上，那麼流川不得不承認，仙道打球的時候吸引了他的目光。

「當然！球場上只要是強者，你都會目不轉睛的看著呀！」藤真也知道，如果仙道不在場上打球，那麼流川的視線會轉而在牧紳一或神宗一郎或自己身上停留，但是眼神不一樣，流川看著其他人時只是單純的觀察分析，並把可學的暗記起來。

流川點點頭，不否認自己除了仙道彰，也會關注其他較強的隊友。


「但你知道，你剛才坐在這裡看了仙道彰30分鐘嗎？」

「我沒有。」

「真的沒有嗎？那你剛才都在看著什麼？」

「……沒有看那麼久，只是看了一下他在做什麼而已。」流川承認自己有看看仙道彰在做什麼，但怎麼可能會有30分鐘之久！

「你覺得只看了一下？那麼就是無意識地看了他30分鐘囉。」

「我沒有，你到底說這些幹嘛？」藤真咬著這莫名其妙的話題不放，讓流川覺得很煩。

「沒什麼，就是閒聊一下，看到你盯著仙道不放，覺得很好奇所以來問一下罷了。」藤真若無其事地說。

「我沒有盯著他不放。」流川繼續否認。

「流川，你看一下時鐘。」

流川不耐煩地照做，抬頭看了一下時間，結果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已經九點多了？」流川用完晚餐的時間大約是八點半，之後他就留在飯廳等教練們，他以為自己只坐了一下下，頂多十幾分鐘？但他沒想到已經過九點了，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對，超過九點了。但你卻不知道已經過了30分鐘，你剛才對著仙道發呆了那麼久，自己卻沒發現。」

流川啞口無言。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時間怎麼就這樣過去了，他以為自己只小坐了一下而已。剛才那些時間自己都在做什麼？流川努力回憶，但搜尋到的記憶真的只有仙道彰在說話、仙道彰在大笑、以及仙道有幾次抬眼望向他時，對他微笑一下。

「怎麼，我沒說錯吧？」藤真饒富興致地問流川：「仙道哪裡好看？」

「都好看。」流川的腦袋還在為了時間的流速震驚，沒有多想就下意識地回了藤真的話，等說出口之後才驚覺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流川張口想要辯解，但藤真搶先他一步接著說下去了：「是嗎？在你眼裡全都很好看啊！」

流川想再否認，卻發現自己無言以對。之前他從沒想過關於仙道外貌好不好看的事情，現在想反駁藤真時，卻發現他在仙道身上找不到什麼可以挑剔的地方，在流川看起來全都很好……最後他勉強找到了一個：「並不是全都好看，那個髮型讓人不順眼。」但其他都很好……

「原來如此。好啦！和你聊得很開心！我就先不打擾你看仙道了。」流川還沒來得及反駁，藤真已經笑瞇瞇地離開了，留下腦袋一團亂的流川。他剛才真的看著仙道發呆那麼久嗎？


教練們終於在十五分鐘後來公布先發陣容和組合了，這才讓流川楓暫時不去想時間的流速或仙道彰的事。流川對於自己在先發名單上Ａ組的陣容很滿意，應該說，Ａ組的隊友讓他不能更滿意了！

先發名單和組合陣容讓飯廳裡頓時鬧哄哄的，Ａ組隊友也自動聚在一起打了招呼，明天開始他們要習慣成為一支隊伍，明天開始他們都會在同一隊練球！流川後來帶著滿足的心情去洗澡睡覺了。


自從和藤真對話之後，集訓第三天起，流川自己也察覺，有時回過神來，會發現自己已經在盯著仙道看了。仙道在打球的話就罷了，但當仙道不在打球時，流川的視線卻也是下意識地跟著仙道，球場外的仙道也總是抓住了他的目光，為什麼？他身上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嗎？

另外，流川楓也察覺自己下意識地會去搜尋仙道的身影。比如說踏進飯廳後，自己的目光並不是先搜尋空位，而是不自主地在找仙道在哪裡？⋯⋯明明就沒有事情要找他。回到大通鋪房間時也是這樣，他下意識地會去看仙道在不在，即使自己沒打算去找他。

流川楓猜想，可能只是因為在這群人當中，自己和仙道相處起來最習慣吧？

嗯，習慣。

第三天晚上，仙道和流川散步閒聊時問起昨天藤真找流川說了什麼？流川老實地說了，說自己總會不自主地去搜尋他的身影、或者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在看著他。

「藤真說了之後我才發現，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因為時常相處所以習慣看你。」雖然不知道確切原因，但這也不是什麼多困擾的事，流川很自然地就接受了這個新發現的”習慣”，「目光搜尋仙道」、或「盯著仙道看」，被流川楓歸類在”不小心養成的習慣”。

仙道聽了之後一邊對流川的遲鈍感到無奈、卻也一邊開心。

「那你會想改掉這個習慣嗎？」

「為什麼要改？又不是不好的習慣。」對流川來說這已是日常生活中理所當然的事情。


仙道彰前兩天還在想著要如何佔據流川楓的視線呢，沒想到流川楓卻是讓他知道，他已經做到了。

現在仙道明白了，他在球場上不可能永遠是最強，流川楓的目光會注意其他選手也很自然；
但流川在球場之外的視線，早已全被仙道彰佔據。仙道彰獨佔了流川楓在球場之外的所有目光。

流川楓在球場之外只會看著他，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