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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1一枚戒指


序

原來有一天，我也會被這麼嚴厲的話語訓斥，還是被相當重要的朋友親口告知。

「你不該輕易接受!你的一舉一動即使無意，在對你有心的人眼裡，解讀其來就會不同!」

「除非你也喜歡他、你們兩情相悅，不然別模稜兩可做出會讓人越陷越深的舉動。」

我與某某多年來的友誼，全在收到這枚戒指後變了調。

如果可以，我寧可當作這只是份普通的禮物。

四位同性朋友是中學時期結識的友人，經過一番考驗才讓四個人走到了一塊，成為無可取代的閨密好友，並在十多年來的相處中，漸漸滋潤出不同的情誼，漸漸發現自己不為人知的一面。

【001一枚戒指】

也許有一天不得不承認，之所以一直逃避面對他人的示好，全是因為自己的自卑。

「這個戒指是?」友注意到我右手中指的銀戒指，開玩笑問道:「你被求婚了!?」

這問話差點沒讓剛入口中的茶噴灑出來，我吞了口水，一口否定道:「胡扯!這是某某給的聖誕禮物啦!我哪來異性朋友跟我求婚，而且求婚哪是戴這指......。」

我強裝淡定澄清，講到後面越來越小聲，對於到底戒指戴哪一指才具有特殊意義實在是搞不清楚。

友人"喔"的一聲拉長尾音，一臉笑嘻嘻，用著調侃的語氣半諷刺說道:「你是有異性朋友啊!只是你都約不成，能怎麼辦?」

「那些事早知道不跟你說了。」我嘀咕著，對此感到萬分無奈。

這異性話題也沒有延續很久，中學就認識的朋友反倒問起這戒指的事情，道:「所以你就輕易收下了?」

我低頭吸著杯中彈性十足嚼起來可口的珍珠，同時耳聞這些話時，不經有些彆扭，不得不微微抬起頭，露出一臉不解道:「嗯?怎麼了嗎?好朋友送的禮物有什麼理由不收?」

「......。」

而正在這時，茶訪的餐點送到，介入我倆之間送餐，徹底打斷了原先的話題。

看著所點的褐色炸物及金黃薯條紛紛被輕放到檯面上，這陣陣香氣飄來還真是振奮食慾，讓人不自覺口水直流。

直到店員走遠，我夾起眼前第一根薯條時繼續問道:「某某一定有跟你說吧!我這次是真的太忙，完全沒準備禮物，而且我們四個已經好幾年沒再交換聖誕禮物了!都認識這麼久了!我也沒想到他那天聖誕見面會帶東西來，他應該不會真的很介意吧?」

我莫名有些擔憂自己的粗神經會不會造成某某不開心，但那天真的是臨時起意說要見面，完全是下了班就接到電話，晚餐吃沒兩口就出門會面了。

「他是沒跟我說這麼多......不過我們幾個之間哪會在乎這些，別想太多。」友沉穩回著，也開始拿起筷子享受美食。

當胡思亂想立刻被打消時，心中的大石也立馬消失的無影無蹤，我無聲的彈指說道:「對嘛!我們幾個間哪會在乎這些，這次他送，下次我定會送到她心坎裡!」

這舉動逗笑著眼前友人，邊笑邊道:「你大拇指還真的彈不出半點響音，明明教過你很多次。」

「就讓我做做樣子，手指彈太大力真的無法，實在太痛。」

「那你彈吉他，手指怎麼不痛了?」

「這哪能是一樣的!?」

歡笑聲久久未能停息，直到友的下句話將問題再度搬上檯面。

「我覺得某某應該不是介意你沒送這事，而是想看收到禮物後，你的反應。」

「我的反應?」我回想起昨夜的點滴，回應著:「當然是很高興啊!?而且我又很喜歡銀飾品，九二五銀的戒指完全是我的菜!」

我一臉陶醉在九二五銀的戒指上，雖然這枚戒指稍大了些，左手戴都有些偏大，但右手卻是合指的，索性就戴在右手中指上。

「某某說這是他買情侶對戒，但她只喜歡女生款，所以就想說要找一天送給有緣人!我手上這是男生款，哈哈說到底我就是那有緣人啦!要不是昨天第一個見到他，這枚戒指可能就不是在我手上了!」

我強烈感受到自己的運氣很好!一副自信滿滿說出上述那些話。

友人有些聽不明白，反問道:「怎麼說?」

我開始細細轉述某某昨日的說詞，「某某不是在群組約見面嗎?然後我那時剛好下班，接到電話後就約老地方見，原以為荼荼也會來，但最後只有我倆。」

「我知道昨天只有你們倆約成，畢竟我昨天晚班，荼荼正常都忙著上班約會，聖誕節根本沒時間。所以某某有說什麼嗎?」

「他是說大家很久沒見，還說準備了禮物要給他昨天下班後第一個碰到的朋友。」

友人似乎從話中聽說了端倪，看穿什麼的他嚴肅說道:「原來如此......我大概知道某某在意什麼了......。」

這段話讓我露出茫然，詫異問道:「什麼意思?你剛剛不是才說他不在意嗎?」

「......。」

這回友人有些遲疑，或者說是被我忽然激動的話語給震攝住，我沒有等他回答，繼續猜想道:「所以她果真很介意我忘了禮物這件事?還特地跟你說?」

由此可見，某某和眼前這友人，在昨天與我見過以後，私下還有了交流，我個人並不是會介意那種誰跟誰比較好，但如果有心結或有想抱怨的話，我都希望是當面跟，與其彆彆扭扭在那猜測心思，直白告訴我攤牌直說，在我看來對彼此都比較好。

畢竟我這腦相當遲鈍，如果想要對等交換禮物，直說就好，但如果事後在說我白收禮物這種話，真的會火冒三丈。

友人長嘆了口氣，平靜道:「你先冷靜些。」

他看我沒反應，便繼續說道:「首先!我可沒說某某說你的壞話。」

「要不然他到底在意什麼?還跟你說?」我完全沒跟上友人的思緒，似乎一開始就直接以為是這麼回事了。

友人像是哄小孩一樣，耐心解釋道:「我會覺得他在意什麼，一部分只是我的推測!」

「推測?你又在玩什麼偵探遊戲?」

我想好禮好氣的回答，但事實上我已經將情緒反應出來，心情整個超差，對於賣關子的友人實在讓我有些煩躁，讓我打從心底認為自己實在摸不透眼前有些古靈精怪的他，完全是朋友中最難看透的一個。

「這不是遊戲!是你跟他的事!」友人拉高音量，貌似對於我前一句拿偵探遊戲的事情來說給激怒，他雙手握拳敲了下桌面，這讓我稍稍收斂了些，將不滿情緒壓到最低。

「抱歉......剛剛是我太著急了，我以為你們在私下說我的不是，你也知道，前不久我才遇到類似的問題，所以就。」

我深知自己最近有些敏感，但沒有人應該平白無故接受我的脾氣，為此我對友人感到很抱歉。

「我知道你氣得點!但我們和你那些同事不一樣!某某也絕對不會在背後衝康(台語:陰、暗算)你，這點我希望你永遠別懷疑。」

「對不起。」我明白此事是自己先錯在先，凡事做錯就道歉絕不拖延，我低下頭誠懇表示，希望友人能因此消氣些。

我都快不敢抬頭看了，直到二十秒過去，氣氛才緩和些。

友人莞爾一笑道:「你就是有話直說，認錯倒也是最快的!」

「畢竟這次真的是我錯了，不該無緣無故對你發脾氣，還亂猜你們在說什麼。」

對此，友人若有所思道:「你會好奇也是正常，畢竟是我突然說那些讓你不明所以的話，你當然聽不懂......。」

「我確實不懂!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反應遲鈍、常常沒帶腦出門，會不會得罪了人還沒自覺都不知道!」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呢!」

友人憋笑隱忍，毫無顧忌我的顏面，我習慣了這笑點極低的傢伙，回道:「只要你好好解釋清楚剛剛的話，要怎麼說我隨你!」

「你還真的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這性子真的是急不可耐啊。」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就是因為如此種種!一直以來我才希望你們對我能有話直說，雖然這有些強人所難，但......。」

見我又要暢所欲言說一大串前，友人右手向前制止我說下去。

「我會跟你說......。」

「真的!?」

「只是有些事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說......。」

「什麼意思?」

「或者說我該不該擅自介入，替某某代言。」

「......。」

話語到此陷入僵局，說到了這份上，即使我在傻也不會聽不出來，此話背後的重要性。

友人有難言之隱，而我有選擇聽與不聽的權利。

「在告訴你我的猜測前，我必須先提前告訴你。」

我整顆心臟不受控制地瘋狂跳舞著，忐忑不安問道:「什麼?」。

「這些話你可能會難以接受，甚至會萌生排斥感，你與某某的關係甚至我們之間的關係，很可能一夕間幻滅，就算如此，你還是想知道嗎?」

他讓我做選擇，但也把可能發生的後果說得清楚明白。

我有想過如果他不說，某某會告訴我嗎?

我甚至能猜測到友人埋藏的秘密，只是一直以來我都沒正視這個問題。

我很好奇自己的懷疑是否正是友人覺察到並且隱瞞的事一樣，即使害怕再也回不到從前，但這一刻的衝動超乎理智，讓我脫口而出:「即使如此，我還是想知道。」

Fin.
(001一枚戒指 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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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2指縫間的溫暖】

想知道某某究竟在想什麼，那天究竟是懷抱著著什麼樣的心思來見我。

我注目著自己手邊的戒指，思緒被帶回聖誕節當晚。

那時站在聖誕樹前的某某抬頭仰望天邊，她看天看入神，我從遠方看她看到發起呆來，半故意不主動靠近，保持著一定距離，就是想看對方多久才會發現我的存在。

直到黑長秀髮的她回過神時，我們雙眼交會，這才意識到站於後方不遠處的我，她對我燦爛笑道:「走吧!阿直!」

某某順勢勾起我的手向前走，我也沒有在意這樣的牽手有何不妥，就像以往那樣怕彼此走散，一路走來都是這樣。

我們穿過人群期間盡可能避開人潮，因為某某不喜歡聚集在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較為人煙稀少的步道散步。

某某面對我還是如此自然平靜，待我並無異樣。

「你剛剛到了怎麼不叫我?」某某眼神透露出質疑，似乎猜測到我根本早就到了。

我老早就站在旁偷窺的事用不上幾分鐘就被揭穿，對此我有些心驚，眼神飄移隨意答道:「其實我也剛到!」

某某聽聞立刻拆穿，道:「你根本說謊不打草稿!」

對於某某的敏銳實在是甘拜下風，我承認說道:「被發現了，不過我哪次說話打過草稿了?」

「也是!你向來有話直說!」某某笑得不亦樂乎，似乎被隨口幾句話逗趣的不能自己。

一陣涼風拂過臉龐，同時穿透過我們指縫間，手掌被某某握的更緊了些。

因為我怕冷，向來都是體溫高的某某將溫度分享給我，有時勾勾手腕，有時牽牽手指。

「我就想看看，就算不叫你，你會不會感應到我來了!」

某某沒有回答，這段話被周遭聲浪沖淡消失的無影無蹤，也許是沒聽見吧!反正也不是什麼正經的話，回不回應也都沒差。

低著頭的某某在這時秀出她的左手亮眼的銀戒指。

我記憶裡還隱約記得上頭有著數顆繽紛小鑽，相當耀眼奪目，讓我看的目不轉睛，嘴上不忘誇耀著她眼光好、戒指很美。

我們閒話家常，聊聊公司、說說日常，我也不忘問她戒指在哪買、怎麼會買?

她含蓄沒細回，就只是說喜歡就買。

我們邊走邊逛著周邊的文創攤位，隨口提議著要不要互買禮物，這樣回去即使被老媽問到，也能說是朋友送的，不會被追究花了多少錢。

某某到那時才說道:「不了，我其實有帶聖誕禮物。」

這話讓我又驚又喜，她婉拒現場買東西交換的事，竟是因為早有準備。

我沒準備是事實，倒是沒想到她這麼有心，在此追問道:「什麼!?意思是我才該買禮物送你對不對?哈哈!」

「說的沒錯!」某某開玩笑的語氣說著。

我好奇追問道:「所以你準備了三份?」

看著某某在包包中翻找著，我一度猜測她是親手做了手工藝給我們三個。畢竟某某的手工技能相當出色，至少對於手笨拙的我來說，她堪稱是神等級。

「沒有啦!只有一個。」某某拿出一個半透明盒子，遞到了我面前。

「這是?」

我話還沒來的急問完，某某就趕緊解釋著:「這是我買我左手戒指時一起買的，因為買情侶對戒有優惠，至於我手上的是女版的，有加水鑽!盒子裡的比較素色單調，只有簡單紋路。」

「是還蠻好看的，不過我以為會有鑽。」我直話直說，目光瞧著手上戒指許久未移。

耳邊繼續聽著某某說道:「沒有，只有我的才有鑽。」

再仔細看看盒子的戒指，確實沒鑽。

「我可以打開嗎?」我禮貌性問一下，畢竟這看似貴重的物品，真不知要不要輕易收下，況且我還沒買禮物回送，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開啊開啊!都要給你的!」

在某某的催促下，我也拋開原先的猶疑，像是小孩子一樣拆禮物。

順手先戴在左手上，結果每一根都嫌太大，不愧是男指，轉而戴到右手指上，撇除兩手大拇指，唯有右手中指戴起來合手，這讓我索性決定就戴在右手中指上了。

「戴起來蠻好看的耶!」我感嘆了聲，對於手指不夠纖細感到十分無奈又傷腦筋，一直以來要挑到適合自己，戴起來不會像包香腸一樣的戒指，通常不容易。

我腦中忽然閃過這個問題道:「那如果荼荼今天也來，你只有一個禮物要怎麼辦?」我好奇問出疑惑點，笑道:「難道不怕我們打架嗎?」

最後面那句是自然不是認真說的，我與荼荼根本不可能打起來，荼荼的性格內斂溫馴，真打起來勝負肯定馬上揭曉。

反倒是要跟眼前的人打起來還比較有可能。

某某遲疑了半晌才回應著:「我想說送給今天下班後第一個見到的!」

「了解，如果有約，你的確有可能先碰上荼荼，如果先碰上荼荼......。」

「那就先送她了!」

某某強調的話與我心中所想的重疊了，這時，我鬆開她的手掌心，改為勾肩搭背。

我在她耳邊輕聲細語道:「所以還好我今天有出來?要慶幸是我先遇到妳囉!說明我運氣很好囉?」

「算是吧!」

我將目光轉到自己的右手指上，若有所思道:「但老實說我覺得這不適合荼荼，她不太會戴這類型的。」

說這句話的同時，我自認自己的手指難得爭氣，能挺襯托這戒指的好看，雖然整體單調，但卻不失美感，「還意外顯得手指很細呢!」

最後一句我不自覺脫口而出，某某近距離之下聽得一清二楚，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回著:「我也覺得即使給荼荼，她也許也不會戴出門。」

我倆想法一致，有默契地紛紛點頭表示。

「沒錯吧!荼荼怎麼看都是日系風格，這造型實在不合她的style。」

視線聚焦在這枚戒指上，我的思緒被拉回了茶訪間，坐在正對面的短髮友人在我眼前揮揮手，貌似想喚醒走神一時的我。

「阿直!喂!阿直!」

友人最後將雙手打在了我的臉頰上，一陣冰冷凍的我立刻回神，還不經意嚇出聲來。

「啊!大梁你做什麼!手好冰還敢碰我!」

我最討厭冬天時被手冰的人碰臉碰脖子，這都會讓人瞬間起雞皮疙瘩，眼前的臭友人明知如此還硬要碰，火氣都來了。

但這火氣被澆熄的很快，大梁訓斥道:「笨蛋阿直!你的手機在震動啦!不碰你都神遊了!包包晃成那樣你還沒反應，傻眼!」

注意到不小心被我調成靜音的手機，正在側背包裡拼命地以震動刷存在感，這才準備看看是誰撥來。

不看還好，一看瞬間繃緊神經，整個人頓時無語。

我就看傻到讓電話轉入語音信箱後，才對著大梁緩緩說道:「是某某。」

大梁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冷冷說著:「真假?好巧不巧談到她就打來，我看她應該撥了蠻多通了吧?」

「三通。」我瞄了未接來電的次數，又順手點進了聊天室，某某並沒有傳訊息，只有電話聯繫。

正當我在想下通電話來時要怎麼做反應時，坐在對面的大梁原先平靜的臉上稍有波動起伏，她音量提高說著:「某某傳訊了。」

我本能的秒問:「她說什麼?」

「她問我們是不是還在茶訪。」大梁皺著眉閉上眼，似乎有些煩躁。

我緊追著問:「我們還在啊!她怎麼這麼問?是怎麼了嗎?」

「她說......如果還在，現在要過來。」

仿佛天打雷劈，大梁越說越小聲，我卻未能忽視這段話。

我有些不知所措，面對前一刻談論都還沒得到結論，事情當事者就要過來現場，那是要我如何是好?作何反應?

「等等!她今天不是要上班嗎?」

我的印象裡某某說過除了聖誕夜那天晚上有空外，之後幾天都排滿了班，這時間點怎麼可能過來。

仿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讓我合理懷疑某某所說的只是想來見我們，而非真的能前來。

「她說她有事提早下班，想要過來......但你沒接，她不知道我們是不是散會了。」大梁手撐下顎，猜測著:「我在想她本來是有事要單獨找你，只是找不到才問我的。」

我整個人焦躁不安，根本沒心思去和大梁玩嘴上功夫，論說話我可比不過這傢伙。

回話也受到影響，有氣無力道:「是我的錯覺嗎?怎麼感覺大梁你的話中富含玄機。」

大梁也沒有打算繼續隱瞞，直言道:「不是錯覺，不過你現在才發現!?未免也太遲鈍。」

被這話狠狠刺中，讓我一度希望大梁不如別回話。

我咬緊下唇，忿忿道:「別間接嗆我啦!你說說現在該怎麼辦!?」

大梁理性說著:「反正你又還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幹嘛這麼緊張兮兮?」

話雖如此，心臟卻跳動的異常快速，我將右手放在左胸前就能強烈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是如此瘋狂，其實還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何顫抖?身體不自覺發顫著，好似受到寒冷天候影響而不受控。

「我不知道。」我只回應這四個字，卻被大梁看得很徹底。

「還是你......早就在懷疑了?」

「懷疑什麼?」

究竟是真如懷疑的那樣，還是其實都只是誤會?我到現在都還無法確定，也無法明確果斷回答自己到底知不知情、有何想法。

大梁似乎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她沒有多問別的，只問了一句:「唉!簡單一句，你現在想見某某，還是不想見?」

如果憑心所想，現在內心慌亂至極的我，肯定無法以平常心面對。我立刻回答:「不想。」

大梁滿意的笑道：「很好!這回倒是回的很快!」

「要見也等我調整好心情再說，至少先聽完你要說的。」

我說這些話的同時，大梁也沒有停下手邊動作，一分一秒都沒浪費，打字快到能僅用單手也能如光速般傳訊息的她還能一邊碎念道：「現在可沒時間慢慢跟你說......。」

現實層面上確實無法先聽完再見某某，畢竟計畫趕不上變化，為了因應突發狀況，大梁表示早已想好對策並且已經在行動，為了避免有差錯還不忘提醒著：「我看你還是趕快回電吧!不然依照某某的性子，十之八九會直接殺過來給你驚喜也不一定。」

她說了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某某確實能神不知鬼不覺下一秒出現在我們面前，這種情況不是沒有發生過。

「但我接通了要說什麼?」腦筋一片空白的我，拼命尋求聰穎友人的幫助。大梁神態自若道：「你就說你臨時又有約，並說我大梁還在茶訪續杯喝茶，要約可以找我，你則先剛離開。」

「就這樣？」

「言簡意賅，別廢話太多，其餘先別提，我事後會替你解釋。至於臨時跟誰約這部分我會再私訊跟你說，我不會讓你說謊！又能讓你理所當然碰不到某某。」

大梁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想好下一步計畫，總是表現出一副泰然自若相當可靠的樣子，不知不覺總會讓人想依靠。

「那我現在回電？」

「對!現在馬上說，但我看你別打電話了，怕你說的破綻百出，還是傳文字訊息好。」

「好！」我以飛快速度打好內容，只差還沒傳送出去。

「終於！」將輸入好的內容請大梁過目，自己視線則是到處飄移。

但心裡著實不踏實，刻意避開某某仿佛在做虧心事一樣，卻深知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正在這時從餘光掃到熟悉身影，我不敢置信道：「這是我的幻覺嗎?」

「什麼？」

我望著玻璃櫥窗外行走的身影，朝友人示意：「剛走進來在櫃台外的那個，怎麼有點像某某?」

我一度以為自己眼睛也不利索了，看什麼都看不清。

這次我多希望只是錯看成別人。

大梁無奈的語氣道：「不是幻覺也不是錯覺，那真是某某本人。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啊！」

在確定十公尺外的人正是想躲避的人時，我再也無法鎮靜下來，來的似乎比想像中的還要快，這連討論要怎麼瞞天過海的時間都沒有。

我不經懷疑某某這是太想見我們想到非得飆車前來！？

雖然某某公司本就不遠，但這附近停車位一位難求，要真的這麼快就到，除了用飆的外，還必須運氣很好剛好找到空位停。

大梁不慌不忙先是看了眼手機，再朝正門口處瞄去，她算準時機低聲道：「阿直你仔細聽我說，我只說一次。」

Fin.

(002指縫間的溫暖 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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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3我與梁(1)】

大與小之分，在於性別之差。

我曾對著那個相貌極為相似的人，說道:「那從今往後叫你小梁吧!」

這一切要追溯到中學時，我與大梁的相遇。

同班的我們起初並不在同一群所以關係一般，只稱得上是同學。大梁一直以來有屬於她獨特氣場，這讓她在學期間如魚得水，不易遭受同儕欺負，看似表面人人好的她，我卻從中窺視到那層看不見的隔閡。

當時短髮自然捲的大梁相當中性卻不失可愛，天生小麥色的皮膚是她獨有的特色。

我不曾想過當時樸素的自己會跟她搭上邊，更別說成為知己。

「阿直你仔細聽我說，我只說一次。」

我被大梁的話再度拉回現實，我輕點頭，隨後低沉的聲音傳過耳邊。

「你現在起身後頭也別回，自然而然從後門走出去。」

這間茶訪除了正門口，內部還有條通往後門的道路，會直接連到偏側小巷裡。

大梁表示只要先知會一聲就沒問題，貌似已經告知店長，隨時想走後門都萬事ok。

我雖然不知道大梁什麼時候說的，但能在接下來不受阻礙、行走自如、把這當自己家一樣，還真是幫了大忙。

「順利出去後你再回某某訊息，如果接到某某來電都先忽視。」

能推測大梁打算利用我離開後的這段期間，來和某某解釋我先走的原因，但我其實不知道大梁會怎麼圓謊。要是某某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撥來，我要是再傻到直接接起，那到時候我與大梁的說法勢必會有出路，露餡是遲早了。

為了避免走到這步，大梁利用謹慎的時間在最後提醒著:「切記在沒有我允許前都別理會。」

「那......。」

我還沒發問，大梁就直接回答著:「你出去穿過甬道到河邊，到時候自然會知道要怎麼做。」

大梁將我拉起身，並輕推一把。

我快步閃過人群，期間碰上茶訪的幾位面熟員工，各個似乎都接到通知，無一人攔下，我就這麼巧妙躲過與某某面對面接觸。

要不是大梁的計畫，我現在可能嚇到躲進衛生間裡不敢出來。

不幸中的大幸，換來了我現在的悶悶不樂，解不開的結讓我心情相當鬱悶，又對於自己如同落荒而逃的行為感到十分挫敗。遇到問題會變得如此懦弱，這一直是我不想承認的弱點。

明明大梁什麼都沒說，我卻隱約料想到最壞的結果。

這份得來不易的友誼......我不想輕易失去。

不論是跟某某、大梁還是荼荼，我們四人最初都稱不上是最友好的關係，我們遷就著彼此，隱忍著某些情緒，甚至還曾相互大吵一架，導致整整一年多沒有說話的冷戰時光，這都在年輕氣盛時發生的種種，正因如此，深知這一路走來還能走到一塊並不容易，我才盼著彼此間的關係不會改變。

後門出去通往橋邊的甬道相當昏暗，夜燈時而閃爍時而熄滅，這讓我不得不亮出手機開啟手電筒照明。冷風毫不留情地撲打在我的臉上，漆黑的夜空中還降起細雨，這不經讓人想直接回家，心裡卻惦記著大梁所說的話。

「去河邊就去河邊！反正又不是沒淋過雨。」我在心裡碎念著，即使是小雨，臨久了還是會淋濕，渾身感到寒冷又黏膩，眼神相當厭世，似乎再也沒有比冬天下雨更令人討厭的事情了。

我坐在橋邊的樹下，或多或少避開一半的雨滴，至於另一半毫不客氣打在我衣服上。

正當想點開手機看看大梁有沒有傳後續訊息時，我什麼都還沒來的及看，螢幕畫面已轉入為來電通知。

我心頭緊縮，血液直衝腦門似的，一陣暈眩窒息感襲來，被這份沈重壓得有些喘不過氣。

身子不自覺的發顫，乾澀的嘴唇滲出血絲，能從中感受到些許鮮血的滋味，是如此苦澀難耐。

這份心情難以言喻，如今的迷惘又要如何訴說？即使有人傾聽，那些難以啟齒的話總是到嘴邊就欲言又止。

「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內心中傳來一道聲音，那是出自於我本身。

耳畔傳來滴答滴答作響，雨水打落在河水上、降落在地面上，我放棄抵擋雨勢降臨，就這樣沉靜在黑夜中的傾盆大雨下......仿佛不斷沈淪。

原先閃著光的手機也在這時暗下，這不經讓緊繃的神經稍微舒緩些。

坐在長椅上的我蜷曲起身軀，將雙手環過膝蓋以此取暖，埋頭於雙腿間緊閉起雙眼。

這份情緒又不受控制地跑出來，本以為時間久了自然就能看淡，卻時不時陷入自我不認同的泥沼中難以前行，我似乎一點也沒變，還是從前的模樣。

「也許，我終究無法戰勝自己。」我喃喃一語，有感而發。

卻也在同時一道熟悉低語打破沉寂。

「我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故意不帶傘，還是真喜歡淋雨？」

Fin.

(003我與梁-1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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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4我與梁(2)】

不知是自己太專心想事情，還是他的腳步過於輕盈無聲，完全沒引起我的注意。

在聽聞此話後的我露出一臉錯愕。

仔細分析是在說我因為喜歡淋雨而故意不帶傘!?

這又是哪門子的說法啊!根本故意說來損人!我不自覺想翻白眼表示一下自己的無言。

腦海中慢慢浮現兩個人的身影，然而如今的局面也唯有其中之一人有辦法到場，這讓我猜到身後佇立的人是誰。

一年未見，說話依舊毒舌。

坐在木椅上的我昂首看去，對方穿著一身烏黑連身帽T手持黑傘，帽子蓋過半張臉，又配戴深色系口罩，偏偏硬要在晚上帶墨鏡，要不是聲音好辨別，還真誤以為是奇怪的人。

面對老友，我開口直言：「笨蛋！」不回嗆實在對不起自己的嘴巴，我語氣極差道：「誰喜歡淋雨啦！況且誰知道今天會下雨！才不是故意不帶傘！」

要是早知道會降雨，根本不會傻到空手出門還在雨中淋雨。

對方墨鏡下的雙眼貌似狠狠瞪了過來，我從中強烈感受到壓迫。

「笨的是連天氣預報都忽略的人。」

「......。」

我一時沒反應到，沒想到他言下之意是在指責全天下沒看天氣預報的人都是笨蛋，而這之中包含我。

有種被反將一軍的感覺，他間接將我最初說的笨蛋，用另一種方式罵了回來。被拐彎抹角訓話卻無法反駁，這讓我一時語塞。

我深呼吸好讓自己情緒緩和一些，其實要不是這傢伙說的話不中聽，聲音著實悅耳動聽，過去曾被他的聲線打動入迷，但這都是題外話，如今句句都是針對話語，根本無暇好好聆聽。

「你難道沒注意到，今天出門時人人手上都有傘嗎？」

我回憶起在茶坊時，大梁包包旁確實放了雨傘，那把黑鶴傘與此人手上的白鶴傘正好是同系列的。

這人不忘露出壞心眼的笑容道：「預報指出中部今日百分百降雨機率！」

「......。」

許久沒見還是這麼不討喜，本以為出國深造的傢伙回來會有所轉變，煥然一新，但看來是我期望太高，這紮根的性子根本不是短時間能改善的。

我壓抑住心中那把火，沒有打算在同個話題上打轉，盡量掩蓋尷尬僵硬的表情，轉了話題說道：「你怎麼好巧不巧下雨天跑出來？是要去健身房運動？」

正猜想他之所以雨天還出門的原因？以前分明最討厭潮濕氣候，今天還跑出來根本是轉性了嗎？

見其沒反應，我看著頭頂上的別緻雨傘相當吸睛，傘面是以大面積黑底及白鶴點綴，相當中性的傘。

言歸正傳，現在之所以不用淋成落湯雞，都多虧這傢伙的即時到來，為此還是抱持感恩的心，但好奇心作祟讓我繼續追問著：「怎麼還這麼有閒情逸致來替我撐傘？話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還有，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我陸續提出問題，對於能在這時間點碰到還真的是件讓人匪夷所思的事。

看著單手撐傘的他垂頭注視著我的方向，我們似乎對視著，只是礙於墨鏡的隔閡一時難以判斷。

「不是——」

一台車在這時飛速而過，他的話到最後完全呈現消音狀態，我一時半刻猜不到，只好再問一次，「你剛剛說什麼？」

「你不會自己先看訊息？」

最後他一副嫌我問太多，前面的問題到最後都沒回答。

本想追問他何時回國，但一提到要看訊息，我就想起某某的未接來電。

大梁事先提醒過要我先別接電話，信誓旦旦說絕對會想辦法合理化一切，還說為了避免事後穿幫，她會傳訊告知後續計畫。

「我不會讓你說謊！又能讓你理所當然碰不到某某。」

想起大梁的話就讓人安心，只是就算暫時躲過某某，又該如何來圓謊？

Fin.
(004我與梁-2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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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5我與梁(3)】

感覺無論什麼理由聽起來都挺牽強，問題本身根本還沒解決，這讓我相當頭疼，本來要讀大梁的回訊拖到現在都還沒看。

「你直接說不就好？」看他有話不直說就覺得相當煩悶，我對眼前的傢伙碎念兩句：「何必搞得神神祕祕。」

問這個不說，問那個不回，藏東藏西，祕密一大堆，不過再問一次前一秒說的話，回答一下有這麼困難？

對方似乎看穿我的顧慮，相當諷刺的語氣說著：「怎麼，現在連手機都不敢接？」

他直接揭穿，話中帶有挑釁意味，這讓我再也隱忍不住情緒，怫然不悅站起身，朝著一米八七的人忿言道：「你確定要這麼說話？」

「你根本不清楚發生什麼!又怎麼明白我現在的處境?不想接電話的理由?」

在我聽來這傢伙的話都像是在幸災樂禍，正因為面臨抉擇的不是他，而是我，要面對這段感情變化的也是我自己。

說完一大串怒火才驚覺自己無形中將各種不安與憂慮都發洩在久違不見的老友身上，雖然對方態度不佳有錯在先，但我確實情緒過大，對此，讓我一時尷尬陷入沉默。

本以為聽完我這段發言的老友會因生氣不顧情面，帶走傘轉頭不認人並任由我被雨水浸濕，但事實並非如想像發展。

他不僅沒有拋下我，態度異常平靜道:「我是不清楚詳細情形，但多少也猜得到你遇到什麼事。大梁打算告訴你的事，也是我倆一致認為的。」

這話是什麼意思?這是在說他早就知道?我什麼都還沒說，卻仿佛在說著會發生這些事是在預料之中，所以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推敲出所以然?

我下意識問出口:「是大梁告訴你的?」

「細節他沒有說。」

的確，時間緊迫哪有辦法一一交代。

「要不然你知道些什麼?」

「無非就是你與你那群死黨間曖昧不明的關係。」

要不是此處只有我們倆，我可能會把這傢伙打飛。

「拜託你說話別這麼露骨，別人聽了還以為我很花心。」

「等等!曖昧不明這詞哪裡露骨?你這是亂用詞彙還是曲解曖昧不明的意思?」

「不管啦!在我聽來就是怪詭異的，一定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關係，害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我們一來一往吐槽著彼此，這樣嘻笑關係好似回到從前那段無憂無慮的學生時期。

「你這文學造詣竟如此差勁，比我這個長年用外語溝通的還差。虧你以前文科比我這資優班學生還來的好。」

「你別拐彎抹角嗆我行不行?我只有文科在行，但這都是以前的事，還有什麼好提的?」我直搖頭地接續說道:「說到底大梁是怎麼知會你?」

他別過頭低語著:「他要我會會你打聲招呼，畢竟我倆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

整整一年沒有聯繫，或者說這傢伙單方面不讀不回，我甚至一度以為自己被封鎖了。

他就像風一樣一溜菸消失蹤影，既看不清身影也無法輕易捉住，居無定所的他上大學後就獨自搬到外頭住，就是這麼浩蕩自由、熱愛獨俠、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的人。

大梁對他這性子也是百般無奈，但也早已習慣。既然是這傢伙的決定，到最後還是只能支持。

想起去年的自己，以及一直以來為他操心的大梁，為此沒好口氣說著:「你還記得自己不告而別?」

一個人如果反覆拿不定主意，那至少不要給身邊的人添麻煩，別讓關心他的人憂心。

他道:「記得。」

我見其上句都回了，就趁勝追擊問了下去，「那怎麼還知道要回來?」

短短一年怎麼看都只是在外踏青，可無法讓夢想成真，更無法修成正果，除非，這傢伙出國本意就不是為了深造。

他道:「想回來就回來了。」

我像是抓到他小辮子似的，一副教訓人語氣道:「你這半途而廢的傢伙!」

「......。」

如果說他能不只是三分鐘熱度，那做什麼我們都會支持，但如今還是看不透這傢伙在想什麼，想做什麼，就像渾身祕密似的根本看不穿。

他很難得被我唸沒有回話，我也很識相沒趁機多罵兩句，感覺真正該罵的大梁自己就會說，無須我這麼一個外人插手。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然後，印象你不是討厭雨?」
我看著不斷降落的雨勢，忽大忽小，按照從前的脾氣他早就不耐煩了，沒想到還能靜靜地站著陪我聊天，聊得還有些忘我。

「我還是......很討厭雨。」
Fin.
(005我與梁-3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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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6我與梁(4)】


我很喜歡綿綿細雨，雨水滴落觸碰到身上的觸感相當溫柔，水珠滑落於肌膚上頭，帶來一絲冰涼感，內心產生一絲喜悅，仿佛能透過短暫的淋雨洗滌身心靈。這讓我常常忘我地沉靜雨天之下，每當滴答滴答的水落於萬物時所發出的聲響，都能一次次平撫我焦躁的心。

對我而言，雨水是如此寧靜又能平緩心神，但對他而言，仿佛是遇上天敵。

「我還是......很討厭雨。」

有人厭惡著下雨天到抓狂的地步，也因如此才會三不五時注意新聞天氣預報台，為的就是要躲過任何被陣雨襲擊的可能。

所指的奇葩正是身旁這位不惜抓狂也要現身的傢伙，嘴巴雖然有點壞，但不得不承認他持續替我撐傘到現在。


「待在這裡是不是太勉強你?」我問:「還是我們要去其他地方避避雨?」

我握住傘的尾端，想至少幫忙撐一下，才不會讓人手痠。碰觸到他的手背時，與自身手心的溫度差了天壤之別，這根本是暖暖包之手。

他回應著:「你現在才注意到不會為之過晚?」

「抱歉啦!我剛剛只顧著我自己的事煩惱，完全忘了你其實很討厭下雨天。」

「你不記得正常，你記得我反而還覺得稀奇，天要降紅雨。」

「別再挖苦我了!我們先到騎樓吧!」

只可惜這傢伙太高，沿路邊走邊持著傘時十分克難，根本是走兩步就拼命撞到他的頭。

我雖然是四人中身高最高的，有一米六九，但和身旁這一米八七的比起根本是小巫見大巫，在他眼裡我完全是矮子等級。
最後只好把撐傘任務再度交回給對方。

走到騎樓下收起傘，他靈機一動忽然說道:「沒地方去的話，那就去你家吧?」


「什麼!?」

這是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我一時對他的提議感到相當震驚。

他持續說道:「也好幾年沒見到伯父伯母了!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看來這些話並非隨口說說，我立馬打消掉他的念頭:「我家不行!」

當場被拒絕難免讓人頓時難以接受，他道:「為什麼不行?」

「怎麼行!」

「大梁每年都去你家烤肉，聽說還常常三不五時就跑你家。」

「大梁是大梁，你是你，你跟我又有什麼關係?況且以前邀你是你自己不來，現在是在討價還價什麼?」

「......。」

這傢伙一回來仿佛變了一個人，按造常理，他從來不想和我們這群一起玩，連烤肉都沒來過，現在卻忽然說想來就來。

我的話稍微嚴厲了些，也讓對方停止反駁。為了避免這傢伙胡思亂想，我解釋著:「以前學生時期邀你不來，現在都長大成人了，我家除了我爸外，男人不准踏入。」

我這麼說應該夠明白了，男女有別，小時候來玩就算了，現在時隔多年，忽然帶男人回家實在是不太好，況且還可能被誤以為是對象，還是能避則避，否則到時候還要解釋。

「所以不是刻意排擠你，懂嗎?」我再次提醒，希望這傢伙能打消這念頭，徹底死心。

他沉思半晌，說道:「要不然......來我家?」

我一度以為他不說話是因為耿耿於懷，結果來不成我家，反邀我去他家!?

這又是在上演哪一齣!?

我與他之間如不認識的人來看，乍看神似男女朋友，聊天奔放自在，但事實上除了友情外，也沒有其他非分之想或更深一層關係。

我不是沒去過他家，但從來不是單獨一人前往。

「先等等!」我打斷他的話，說到:「你這是什麼奇怪的邀約方式?」

「在國外都會邀請朋友來家裡，這其實並不奇怪。」

說的好像是我在大驚小怪，但這怎麼說都會遭人懷疑。

「你別用你長期在國外的思維，說出這種話，聽了還誤以為......。」

誤以為我們是情侶。

「唉!」他長嘆口氣，無奈的語氣道:「是你愛胡思亂想，太過保守了。」

我理直氣壯道:「你說誰保守啦!?正常都不會亂跑別人家。」

何況還是往異性家跑。

他為自己解釋著:「你以為我邀你來是要做什麼?難道要對你圖謀不軌?」

我面紅耳赤道:「廢話，我當然知道不是。」

即使知道不是，但也不知他有什麼其他事，總之就是覺得如果真去了，事後對誰都不太好交代。

「你都知道不是了，還會想太多，真是服了你。」他換了方法說明如今現況，「我們不就是為了找地方避雨嗎?」

「是這樣沒錯，但是，其實我們可以約附近茶訪......。」

說到底不過是避個雨，為何東扯西扯扯到去誰家啦!?


沒想到他聽聞後，直接挑明道:「但離這最近的茶訪，不是有你想躲的人?」

「這......。」我想躲某某是事實，但是這回我不會被他的話牽著鼻子走，我點明道:「但又不一定要去有他在的那一間!?」

到處都有茶訪，差別不過只是習不習慣那個環境而已。

但這傢伙似乎不太情願，對於要去別間茶訪這點。

他道:「我是那間的VVIP，想吃什麼喝什麼都我說的算，哪還有比那間更好的選擇?」

「你是非得和我作對?」我覺得他分明想看好戲，想讓我和某某正面交鋒。
但對此他自然否認到底，泰然自若道:「我是在和你商量。」

「你明知我好不容易才從那裡逃出來，現在非得再去自投羅網不成?」

「我可沒說要推你入火坑，只是以理性思考來說，想省錢都該去那間，你也知有我在場，根本不必你出錢。」

「你真以為我在乎的是那丁點錢嗎!?」我反駁著。

只可惜對方忽略我上句話，繼續侃侃而談他的想法，說道:「況且雨這麼大，其他茶訪離這都有段距離，你明知我討厭雨，我還捨命陪君子來這為你撐傘，你現在總不會翻臉不認人，要我冒著抓狂瘋掉的風險，到離這裡一公里外的地方去吧?這怎麼想都不妥當吧!」

跟這傢伙講道理都是沒有用的，他絕對會說出更有說服與根據的話來駁回我前面說的，看著他確實對我有恩，這讓我半妥協問道:「去你家......是指哪個家?」

我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地方，有些忐忑不安問著:「所以......你搬回去住了!?」

正因為這個話題相當忌諱，或者說這傢伙不喜歡談到，所以我都盡量避開詢問，頂多偶爾問一下大梁目前的狀況，但我倒是還沒得知他已經回去了。

氣氛莫名有些凝重，他這回將自己的墨鏡拿了下來，用著讓人懼怕的眼神直視著我的雙眼，道:「你覺得有可能嗎?」


Fin.
(006我與梁-4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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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7我與梁(5)】

初稿111-1-9

「你覺得有可能嗎?」

他的雙眼充滿血絲，暗沉的黑眼圈都顯示出疲倦，似乎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沒有說出口。

我感受到自己踩到了他的地雷，會問他是否回家這種事真的是膽子很大，我明明知道他發生過什麼，雖然並沒有親眼所見，但我看過他在那件事後憔悴落魄的模樣。

如此高傲的人也有過沉入深淵的時候，由此看來，他與他家人至今的關係還是沒有改善。

「不可能!」我回覆著，看著這幾年到處在各地奔波的友人，他有家歸不得的心情，會是多麼困苦煎熬。

「你是知情人，也該知道這事沒這麼容易解決。」他戴回墨鏡，態度明顯轉為平靜，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

「那你剛剛說的......。」

他所說的家，又在何處?

有些話還沒問出口，這傢伙卻能猜到我的心思。

他回答我心中疑惑，說道:「我指的是回國後暫時的租屋處，離這裡並不遠，甚至比起這裡到茶房的距離更近。」

至於這傢伙的老家其實也在這附近，才會讓我一度以為他搬回去了。

因為中學是依照學區來分，住在同區域的我們幾個才會認識。換句話說，我們幾個都住得很近，也才有辦法隨call隨到。

「你不怕遇到認識的人?」
我提出住在這可能發生的事，合理認為選擇搬來這附近根本自找麻煩，侷限住他。在熟悉地居住是不錯，卻也增高了與家人巧遇的機會。我直到現在也時常在路上遇到中學同學，這次數還真的不只有一、兩次。

他聽完顯得一副毫不在意，道:「凡事不都說最危險之地才是最安全的嗎?我堅信此話，況且......。」

這傢伙看著我的臉許久未移，火氣似乎已消，笑著說道:「況且我挺懷念這裡，這些年住過的地方也不少，繞了一圈還是覺得從小居住的環境讓我最輕鬆自在!」

這些話中貌似隱藏著他對故鄉的思念，一直以來這傢伙不曾說過想家這種看似懦弱的話，掛在嘴邊都是些違背心思的言論，說不回家也不曾想家。

但在我眼裡看來他其實相當懷念這出生之地。

他看起來已經不在氣頭上了，並沒把剛才不愉快的話記在心裡，這讓我將所想的話問出口，緩緩說道:「那大梁......知道嗎?」

從前不久的交談中，都能聽出這傢伙有意想帶我回去，去看他現在所住的地方，雖然是以避雨聊天為由，但還是讓我顧忌著......。

撇除我之外，他是否已經告訴其他人?

那個最需要知道、一直以來最擔心他的人，並不是我。

之所以會這麼問，也是因為大梁三不五時就會說到這傢伙的事。

「不知道這次又鬼混到哪了!」大梁總是會說著這句碎念，但其實擔心全寫在臉上。

面對這三天兩頭就跑出去不見身影的傢伙，大梁一直以來都選擇隱忍而不是責備。

遲遲等待的她曾這麼說過:「他是個無法被拘束自由的人，絕對不會委曲求全待在舒適圈。」

也因此這傢伙才會常常居無定所，到處搬家。

「即使無法常見到面也無所謂?」我曾問過大梁這個問題，但卻只得到無奈一笑。

大梁始終不忍苛責這樣的他。

所以，如果這傢伙打算隱瞞大梁到底，那我絕對不會自知不理。

「我過幾天會跟她說。」他回應著，也代表此時此刻的大梁還不知道。

雖然他說出口的話就絕對會做到，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要過幾天。

「比起先告訴我，還是得先讓大梁知道才對吧?」

「我回國的事在第一時間就通知她了，至於住在哪......。」

他迴避視線，有些猶豫道:「之後再說也不遲吧?」

究竟還有什麼不能說的理由?

我看不下去道：「為什麼不盡快告訴她?」

「阿直......。」眼前的人喊出了我的綽號，似乎被我忽然的斥責驚嚇到。

我咬緊牙關，打算將這些年看進眼裡的全都說出來。

「也許大梁沒有表現在臉上，但你不在的這段期間，她一直很擔心，不知道你這次又到哪裡去了？如今又是住在哪？究竟穿得暖不暖？有沒有好好吃飯？這些事你都不說，她又怎麼會知道!?」

「......。」

有些話不說出口，又怎麼讓他人明白。

他總是將秘密藏在心頭，這樣的壞習慣從學生時期認識至今都沒有改善，面對旁人也就算了，就連與他這麼親近的大梁，這傢伙都能做到藏匿真正的心聲，久而久之也會讓人產生疏離感。

我直接點破道：「你擔心大梁會告訴伯父伯母!?所以才不敢果斷告訴她嗎?」

我觀察到的就是如此，這傢伙雖然與大梁是最親近的存在，卻也受限於此。有些事他寧可告訴我也不肯跟大梁說，就好比如今現況。

「......。」

他沒有回答，但我知道這代表默認。

莫名的氣憤源自於這傢伙對大梁的不信任，比起大梁，他竟然先選擇將這麽重要的事告訴我這個外人，實在是無法接受。

即使他的所作所為本無意，都讓我肚子燃起怒火。

「你害怕面對不了解你在想什麼的父母？所以寧可搬出去獨自承受一切，但你要知道無論你怎麼看待你的家人，大梁都是站在你這裡這點無庸置疑啊！」

我們看著彼此，把話攤開來說就是這麼爽快，但正因為我是局外人才能坦然說出口，如果是我自己的事，那又不一樣了。

「都說到了這份上，你也該知道要怎麼做了吧?」

我說得如此激動，他多少也聽進去幾分了吧?

他道:「你放心，我不會再讓她乾著急。」

「所以?」

「我會跟她說，但是......。」

「但是?」

「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打算對這些年來的自己，作個了結。」

告別過去的自己後?再告訴大梁?

我雖然不是很明白前與後之間有何差異，但看在他這麼誠懇的話下，也讓我沒追問下去，而是留給他一點私人空間。

我覺得身為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兩個秘密是不願意告訴別人的，連我自己面對家人甚至是知己們都有說不出口的話，想必其他人也跟我一樣會有難以啟齒、不曾輕易說出來的事。

所以我能理解他正處於糾結階段，也發現了這傢伙有所秘密瞞著家人、甚至是大梁。

然而這個秘密對他來說相當重要到，不會輕易啟口。

夜晚灰濛濛，原先的綿綿細雨也逐漸轉為滂沱大雨，我感受到他的不適，這傢伙渾身上下打著冷顫，似乎是回憶起不愉快的往事。

他顫慄說道:「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Fin.
(007我與梁-5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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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8我與梁(6)】

「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他說著:「但不是在外說。」

我見他的神色不對勁，也沒再咄咄逼人追問下去。

望著不知從何時起比起自己還高大的傢伙，可能氣氛使然下，懷念起從前那個比我還矮的男生。

他發育緩慢，指身高部份，在國中時還不曾高過於我。

除此之外，樣樣皆在我之上。

他是資優一班，入學測驗成績頂標，在全年級中被師長譽為歷年最佳聰穎的學生，在同儕間都在傳他優異的表現，貌似沒什麼難的倒他。

至於實際上到底是何等奇才、何方神聖?

印象他姓「梁」，當時的我只知道這些。

那段中學三年可說是相當愉快，算是上學後過的最不亦樂乎的時期。那些年不愛讀書的我總是捧著漫畫書不放，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不過度關心周遭的事，可說是眾所皆知的宅女。

要說那樣的我連相處三年的同班同學都不見得熟識了，更何況是隔壁又隔壁資優班的學生，要不是跟他有緣，我們倆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我們的興趣不同、個性大相逕庭，成績更是相距甚遠，他眼中的我與我眼中的他，在那時可說是不同世界的兩人。

我會開始發現他的存在，都是因為一場意外。

「你還不走?」

我的肩被輕輕推了下，他再次把我從往事中喚醒，這回再也沒有理由不聽他說下去。

我瞪著眼前高我快一顆頭的傢伙，牙癢癢地碎念著:「走就走!誰怕誰!」

管他上山下海，要去誰家，不就是去聊天嗎?還能有什麼。

拋開胡思亂想的我跟上腳步，行走於滂沱大雨中，地面上的水中倒影中仿佛印出曾經年輕不懂事的我們。

即使想保持著一定距離，卻礙於傘下空間有限，我們並肩而走。

在雨中淋雨一直是我的樂趣，只要不是滂沱大雨，我都視為一種娛樂；每當小水珠滴落於身的觸感以及那陣清涼觸擊全身瞬間，都能讓我沉靜之中。

與我相反的傢伙卻無法理解，還為了避開雨水，正以飛快的速度帶領著我。

我們沿著橋邊行走在一排樟樹之下，行經過一座廟宇及公園，再繞入一條小巷中後，來到人煙稀少的巷弄。

他停下腳步，轉頭說道:「我們到了。」

我有些傻住，原以為他所謂的近，只是為了讓我妥協才隨口說說的，但沒到還真的不是普通的近啊!

除了短暫的路程讓人驚呼外，重點是這地方我並不陌生。

雖然感覺繞來繞去挺是複雜，但根本只算是隔壁條小巷子而已。

我提問著:「你現在住這!?」

「你懷疑嗎?」他從口袋中翻索著東西，下一秒掏出一把金色鑰匙，無須多說，此舉動徹底應證了他真的住在這。


在廟宇旁的小巷，堪稱是小孩子的迷宮。

因為這處道路複雜，有好幾條小路都串在一起，還有些會通往岔路，對現在的我來說都覺得不太好辨別方向，尤其是在晚上更加困難，更何況是對孩童們來說。

小時候我就曾在這處迷了路，一度以為自己再也走不出去，好在沒有跑遠，很快就被找到了。

門在此被開啟，走入玄關，我左看右看，發現這裡被徹底改建過，以前這塊地是一間幼稚園，隨著少子化影響也已經倒閉多年，我倒是沒想到原先遊樂場外的鐵欄會拆掉，現在從外觀上已經看不出從前的樣貌。

我若有所思道:「好懷念......。」

雖然一切都變了，但我隱約從上二樓的樓梯間看到一絲曾在這玩耍的畫面。

我將手扶在老舊的樓梯把手上，不知不覺回憶起小時候的自己曾坐在這裡偷偷哭泣，那畫面十分模糊，曾有的痛感卻格外清晰。

我憶起在幼稚園中班時，曾因為溜滑梯時手放的姿勢不對，不慎導致右手扭傷還是脫臼，詳細受了什麼傷已記不清，只有痛到哭出來的印象忘不掉，要不是親自到此，塵封的記憶也不會被喚起，我也不會想起這些不愉快的往事。

我望著好端端的右手許久，似乎再次隱隱作痛。

「你還好嗎?」

那傢伙爬樓梯到一半，轉頭問起遲遲站在第一格階梯停下的我。

忽然一動也不動地自顧自想事情是我的壞習慣，但想起這些事的我看著他時，心情難免有些複雜。

「沒什麼，只是想起一些無關大雅的事!」我草草帶過轉而問道:「倒是你怎麼會住在這裡?」

強行將問題又拋給了他，這回，這傢伙倒是毫無隱瞞，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這塊地的地主我剛好認識，聽說以前這裡曾是間幼稚園，至從經營不善倒閉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續租。」

「你人脈真的是......。」

我真佩服這傢伙的好人緣，從以前到處認識人，不論男女老少，他總是能沾上邊，也是如此，才能在真正遇到事情時逢凶化吉，解決困難。

想要旁人適時出面幫忙，那勢必平日得有所付出。

他也聽出我要說什麼，笑著繼續說下去:「那位租我房的貴人地主呢!深知土地放著也是放著，所以聽從建議，從幾年前就開始改建此處，將原先的院所分割成數間小房，並以低價出租學生，然而我目前我就是二零二室的租客!」

「你別跟我說那個提出建議的人是你。」

「正是我沒錯!」

我不知該從何吐槽，或者說我是在羨慕著這樣的他。

我們到了二零二室，他掏出另一把鑰匙，開啟房門。

「進去吧!雖然房內不算寬敞，但絕對不會招待不周。想吃什麼儘管說，只要廚房有的食材都能做給你吃。」

如果這都不算寬敞，那我的房間只稱的上是螞蟻窩。

Fin.
(008我與梁-6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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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09我與梁(7)】
——如果這都不算寬敞，那我的房間只稱的上是螞蟻窩。

我踏進曾經的室內休息室，記憶裡浮現出小朋友們在這裡玩積木、拚拼圖、看看繪本、翻滾在防摔軟墊上之類等等畫面。緊盯著自己的腳邊，那些令人懷念的地墊早已全都撤掉了，顯露出原先木質的地板。

很多地方都變了，但這也是理所當然，歲月如梭，過往如浮生若夢，片段不齊的往事記憶讓人感慨人生如夢般，如同虛幻泡影，時間久了、忘了，就像不曾發生過。

一眼望去，左側邊擺放著這傢伙的床，完全不能理解明明是一個人，為何還非得是特大雙人床?

除此之外還有書桌、架子、櫥窗等等，這之中最顯眼的還是那衣櫃的數量，幾乎佔據整間房的三分之一。

「到底要放多少件衣服啊!?」我在內心發起牢騷。

對於一個人的衣服能有這麼多感到相當不敢置信，這也是另一種貶抑的說法。

這傢伙從以前就超愛上網買一堆東西，我陪他去超商取貨的次數已經數不清，每次問這回又買些什麼，他都是同樣一句:「衣服。」

「傻眼。」每當我說完這句後都是無言以對。

他拖著我取貨是常態，看著我對此抽搐的顏面表情，這傢伙似乎相當樂此不疲。他都不知他每次付給店員的鈔票，可能是我幾個月來的餐費，在我眼中分明是想炫耀自己錢多愛買。令人更無言的還是他每個月下訂的次數不只一次。

這也難怪需要這麼多衣櫃來放，由此可見這些櫃子裡放滿了他多年來的戰利品。

「你先找地方坐一下，我去泡點茶拿些點心進來。」

「喔!」

這傢伙將一條全新毛巾丟了過來，示意著要我先擦乾身上的雨水，說完後就暫時離開了房間。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房門徹底關上。

我隨意將包包放在書桌上，目光始終沒有從衣櫃移開。

腦海中迴盪的還是多年來好奇的問題。

「他到底都買些什麼衣服?」

我冒出一股衝動念頭，就想在今天一探究竟。

既然有能親眼目睹並揭開多年來的疑惑，不看實在對不起自己。

我曾多次在陪他取貨時問過:「你這次又買什麼?」

他幾乎無一次不是回答:「衣服。」

緊接著我就會問他，「這次是什麼樣的類型?」

他都會答非所問，或者是不談，用著極為欠扁的語氣說著:「你不必知道。」

「好小子!」我咬牙切齒道:「那你下次直接穿給我看，那我就既往不咎。」

即使深知惹到我，這傢伙卻也毫不在乎，不疾不徐露出極為動人的微笑，說出半點人情味也沒有的話。

「癡心妄想，想得美。」

回憶到此，我多年來受到他多次的拒絕，取貨也都不肯透漏包裹裡買了什麼，要他當場拆封也都愛搞神祕，最後還是沒給我看過。

明明看他的服裝都大同小異，總不可能有奇怪癖好?比如說同樣的衣服有好幾件。

想歸想，終究沒結果，這成了我長年來百思不得其解的事。

我光思考就暫了大半時間，正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行動再說時，房門再度被打開。

他端著茶水回來了。

接下來的舉動或許有些唐突，但基於最初的好奇心，我的大腦早已發出指揮，身體老早就作出了行動。

他看著衝向衣櫥櫃的我，我看著神情淡定的他，這傢伙將盤子輕輕放在桌面上，似乎也來不及阻止我。

我露出一臉得手後相當得意的表情，雙手已經放在衣櫃門把上。

這才意識到是我膚淺小看這傢伙了，這拉把根本只是裝飾用，即使死命拉、用力扳都無動於衷，怎麼也扳不開來。

見我奇異舉動，這傢伙只是冷冷地道:「你到底是在做什麼?」


即使不用問，光是看也知道我想做什麼。

只是一切未能如我所願，處於一種做壞事被當場抓包的窘境。

這傢伙還刻意問，這讓我啞口無言。深知理虧的我並不想回答，將焦點轉移到其他地方上。

我強行問道:「你是有事嗎?到底誰會在衣櫃上鎖啦!?」

他見我以問題代答也不介意，只是順著我的話不正經回道:「你眼前不就有嗎?」

他指著他自己，正是那個有事人。

我始終無法理解他，再次明確問道：「到底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無聊在櫃子上鎖!?」

「不無聊，為的就是防你這種人。」

聽見這種暗喻話語，讓我相當不是滋味，就是想反駁兩句道：「你說我哪種人?」

「就是那種沒事亂開、徒手亂摸，沒有邏輯可言，愛胡搞瞎搞的人。」

「誰亂摸了.....。」

我覺得這段話藏有玄機，莫名有些惹人聯想，搞得我面紅耳赤、氣喘如牛。

他卻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出這些話，說到底是臉皮厚了些。從前就常說些容易引人誤會的話，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湊巧如此，好在我被鬧著玩很多次了，能分辨出這之中的些微差異，也才不至於產生誤會。

他繼續說道:「說真的要不是你我有點交情，面對這樣的事，我早就不顧情面送你去警察局了!」

這事可大可小，但被他說的有些誇大了。

我沒再傻傻站在那，而是隨地而坐，深嘆口氣說道：「你是怕衣服被我偷走!?才事先上鎖？」

若真是如此，還真有些傷感情。

「也不是。」他解釋著：「我一向如此。」

看著他否認，並說著：「不論在哪，我都有鎖櫃子的習慣。」

這些話多少讓我心裡釋懷些，我接著問：「究竟一個人住，還有什麼好怕東怕西的?」

哪怕他真有不想被看到的東西，但這裡有大門還有房門鎖，一個人住還有什麼好藏的？

我拾起桌前茶水，杯中飄出淡淡的茉莉花清香，靠近唇邊有一股清爽感，小口小口引入嘴，感到神清氣爽。

同時，聽著他說道：「誰說我一個人住?」

這話讓我有些詫異，反問著：「嗯?你還有室友?」

「我沒說嗎？」他誠實說著：「隔壁二零一室也有人啊?有時我會借他浴室，畢竟我這間的衛浴設備相當完善。」

這傢伙簡單講述著，這也讓我恍然大悟，也難怪他會多加提防。

沒追繼續追究剛才我亂翻櫃子的事，他在此盤腿而坐。

似乎有些疲倦的他氣色稍險蒼白，配上清秀樣貌還是相當耐看，在沒有墨鏡和口罩遮擋下，那雙撫媚彷彿在放電的雙眼都讓我看了入迷。

許久不見，再一次認識多年後的他。

見我不知神遊去哪，他在我面前揮揮手，一臉正經說道：「我們言歸正傳，今天帶你回來不只是敘舊，是有話要跟你說。」

Fin.
(009我與梁-7End)
(指尖上的九二五 未完待續)

Purple Fairy Moon L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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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上的九二五010酒杯下的真心話】

身穿深色羽絨衣的某某朝茶訪內四處張望，到處尋找熟悉人的身影。

大梁正在這時抬起頭，朝不遠的人揮了揮手，道:「某某!這裡!」

某某很快就來到面前，並將包包和粉色圍巾脫下來，放在另一側座位上，她疑惑道:「咦?阿直去廁所嗎?」

果不其然，某某一來最先追問的就是"苑直昕"在哪。大梁也毫無隱瞞，不假思索道:「阿直被『梁承彣』約走了，現在不在這。」然後又解釋著:「阿直沒跟你說嗎?她應該會傳訊跟你說一聲吧?」

「啊!」某某滑開了手機看了一會，眼神忽然黯淡些，緩了些才說道:「我剛剛在騎車沒看到。」

大梁輕聲一笑，同時朝店員揮了揮手，要了份菜單過來，並將筆遞了過去，說著:「你還是先點杯熱飲吧?阿直的事等等再說，看你臉色蒼白，看來是冷到。」

某某一臉神情恍惚，勉強笑道:「也許吧!外面確實有點冷......。」

然後低著頭點餐著，十分隨意點了杯熱紅茶就準備站起來到櫃檯付帳。

大梁看出端倪也心知肚明，猜到某某心情鐵定不好，原因還是因為她"先前的話"以及"沒見到想見之人"。

多少有些良心不安的大梁，輕輕抓住了正起身的某某，她攔下說道:「這杯我請你吧!」

原先半起身的某某有些不明白，反問道:「為什麼?」

大梁點明道:「我看你心情不好。」

「你怎麼......。」某某有些訝異。

「我就是知道。」大梁沒給某某說下去，這段話也表明自己已經看穿。

接著就朝熟識的店員眼神示意了下，嬌小的員工走了過來，她便在其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對方頻頻點頭後，沒多久就離開了。

某某還沒來的及婉拒，大梁早已將卡遞給了店員。

等到人走遠，大梁才說道:「放心，你要的紅茶我還是有點，不過加點了瓶酒。」


某某思索了一下，好奇問著:「這裡有賣酒?」

剛才的菜單上自然是沒有酒類品項，大梁單手撐著臉頰，笑道:「自然是隱藏菜單才有。」

她們倆陷入一陣沉默，某某垂著頭有些若有所思。

「你應該挺能喝的吧?就陪我喝杯吧!」大梁上下打量著，隨後又說著:「還是你今天不想喝?」

某某搖著頭，解釋著:「我能喝，只是我騎車來，喝了就不能騎回去了。」

「你家走路也才十分鐘的路程，大不了我陪你走回去!」

某某誠實道:「問題不是這個，況且我也不想讓你請啊!」

畢竟花別人的錢總是會不好意思，雖然她們認識已久，但盡量都還是自行買單。

大梁看出某某不想久留，根本不是因為誰請誰的問題，而是沒有心思待在這。

深知某某有話想問，大梁也給了機會，將話題轉了個彎，說道:「沒事的!雖然是刷我的卡，但我事後會去跟那臭小子討要一番。」

然後接著說:「那傢伙之前不告而別的事，我已經唸過他了，他這回既然回來了，讓他請大家吃一頓也是自然!」

某某似乎覺得不妥當，委婉著道:「他沒跟我說……其實並不意外，我跟他也沒有要好到那種地步。」

言下之意就是與那傢伙不熟，劃清了界線。大梁甚至看穿某某隱藏的想法；對於梁承彣一回國就把阿直約走，肯定著實不悅，只是礙於眼前的人，才沒有明講出來。

「倒是......。」某某忐忑不安問道:「阿直和他去哪了?」

她一臉擔憂提問起:「我來時外面飄著雨，阿直會不會淋到雨?」

大梁聽到下雨，臉色頓時鐵青。

因為梁承彣一生最討厭的就是淋到雨，更別說是讓他下雨天去接人了。

多少有些擔心他們到底有沒有會合，但又礙於眼前還要顧著某某，大梁沒有將心思表現出來，冷靜回道:「沒事，梁承彣會搞定，他總不會沒帶傘!放心。」

正在這時，稍早點的茶與酒送到了眼前，因為酒是隱藏版的，還刻意用茶壺裝著，從外觀來看根本看不來。

大梁將酒倒入空杯之中，並遞給了某某。

「不覺得喝點酒，有些話也能說出口嗎?」她暗喻著，希望能帶給對方一些勇氣。

某某盯著這杯酒半晌才道:「的確，借酒能壯膽，膽小鬼也就不存在。」

說完這句，某某像是下定決心將酒引入口。

大梁隨後也替自己倒了杯，兩人紛紛乾了這一杯，還很有默契地同時打著嗝。也許是受到酒氣影響都有些不正常，笑點也比平時來的低。

彼此看著對方笑出聲來，打破了原先緊繃的氣氛。

她們有一句沒一句閒聊，有時說起從前，時而拉回現在。

剛開始前兩杯時，某某的意識還算清晰，目光專注在彼此的交談，她搖了搖杯中之物，提問道:「話說，你弟怎麼忽然回來了?不是到國外定居去了嗎?」

某某說出"定居"兩個字聽來相當諷刺，說的就像永遠不會回來似的，不過大梁不覺得有何不妥，事實擺在眼前，正如旁人所說的，連她自己都沒想到梁承彣這麼突然就回國。

大梁隨口回答:「他說想回來就回來。」這也是聽本人所言。

某某緊追著問:「為什麼『想』?」

想總要有理由，畢竟離開時還放狠話，說了許多不中聽的話，現在是什麼契機才讓人知道要回來了?

大梁曾為此傷透心神，某某聽說過他們家中一些事，對於梁承彣這個人更為反感。

「也許是在這裡有惦記的人吧?」大梁如此猜想道:「他也沒跟我細說。」

「喔!」某某拉長音，陷入沉思。

經過一段回想，某某邊喝邊道:「印象他離開前不是和你大吵一架?」

吵架就算了，事後還為了躲父母，消失好一陣子，鬧得梁家雞飛狗跳、到處找人。

大梁想到那段爭吵的時光，心情糟糕透頂，目光有些飄移，神色十分難看，她緩了些才道:「他說過他原本沒打算和我吵，只是有話想說......。」

「說個話怎麼會鬧到最後那樣?印象你說他那時有兇你?還莫名其妙說什麼......『活在你陰影之下』?」

某某這回記的倒是挺清楚，大梁不經佩服，這比起身為當事者的自己記得還多。

「如果他是我弟，我肯定不留情面。」某某又趁機罵了一句，始終對於這小子沒有什麼好印象。

大梁卡在中間也是左右為難，因為在那件事發生後，她有和好友們訴說過，那時所說的話都還處在氣頭上，現在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後，漸漸地也能站在梁承彣的立場來考量。

「他會生氣似乎不是沒有道理。」大梁喃喃一語，臉頰泛紅帶有些醉意。

換作好友們的角度來看，都會心疼大梁，所以至今回想都會覺得梁承彣這傢伙怎麼還敢回來啊!?

大梁很感謝某某替自己說話，但多少還是想幫弟弟挽回一點顏面，左思右想下，她解釋著:「只要是他看不順眼的，他不都很兇嗎?況且那次他不是針對我，這點我心知肚明。」

也許正因為是親姊弟，她才能一再包容。

「話是沒錯。」某某多少能了解，但又替大梁感到不甘心。

難道因為是親兄弟姊妹，就能什麼話都說!?某某心中感到納悶，但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小聲唸著:「你又在為他說話了。」

時隔一年，仿佛像是釋懷了一樣。

大梁眼底藏著說不盡的溫柔，苦笑道:「除了我，又還有誰會替他說話?」

如果連她都放棄他，那或許再也沒有人能夠觸碰到他。
她不想失去，所以也只能試著理解。

某某眉頭皺起，提問道:「說的好像你不在意他那天說的話?」

看著大梁如此寬宏大量，一連串下來的回話都顯得鎮定，就像是置身事外，在說別人的事。

要不是酒精的氣圍下讓人有些飄飄然，有些話也難以輕易說出口。

畢竟人都是顧面子的，自己最在乎的往往都不想讓他人察覺。但這回她卻沒有隱瞞，而是直接表明自己的想法，大梁說道:「在意又能怎麼樣?難道要永遠懷恨在心嗎?」

她確實在意雙胞胎弟弟離自己越來越遠，明明他們從前是最接近的存在，互相依靠、相互陪伴，如今身為姐姐的大梁卻不了解他在想什麼、想要做什麼。

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事情，梁承彣寧可告訴外人，也不肯跟她吐訴內心?

想到這不免讓人情緒低落，大梁誠實回道:「說真的……我不清楚那天他為何會惱羞成怒，如此氣急敗壞、言語傷人。有些話他不說……我怎麼知道?」

或許早在那之前，大梁就隱約察覺不對勁，他們之間豎立起一條看不見的鴻溝，原先的平衡也逐漸脫離軌道，她深深感到不安，這樣的不良預感遲早會轉變為衝突爆發。

某某有些吃驚，似乎沒料到眼前的友人會說出心裡話，一時有些語頓。

「……不管如何，他說的話就是不對，那還算是人話嗎?」某某語出驚人，直言不諱:「我到現在還覺得莫名其妙，梁承彣那天是吃到炸藥嗎!?」

這些話語嚴肅，伴隨著一臉厭惡，即使某某所指的人不在面前，她依然能將討厭的情緒表達至最高。

大梁看著有些被逗趣，笑道:「也許吧?他就是顆定時炸彈。」

「你還笑得出來!」某某將杯子重拍桌面，情緒高亢道:「那些話有多傷人?這事讓你傷心許久，他怎麼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不要臉的跑回來?」

「因為他回來了，比什麼都好。」她之所以還笑得出來，也正因如此。

想起梁承彣失聯的這段期間，她沒有一天睡得安穩，也才發現從前百般要求的事都不是那麼重要。只要平安、還活著，就好。

大梁的話讓某某難以苛責下去，既然身為親姊的人都說沒關係了，那也不再多說什麼。

兩人交替為對方倒酒，某某也不知是心裡悶還是怎樣，一臉惆悵的樣子，無止境地瘋狂灌酒，短短幾分鐘內又喝入好幾杯。

大梁見狀想制止某某喝下去，要是在讓這不節制的友人喝光壺中酒，倒時候連走路回家都是個難題。她伸手想偷偷移開其酒杯，卻還沒能碰上杯子，先被某某毫無預警的話制止了動作。
某某問道:「你知道嗎?」

這讓大梁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膽戰心驚，對於要面對喝醉發酒瘋的人最沒轍，超怕自己關心的舉動，會被某某視為搶酒的壞人。

嚥了口口水，大梁反問:「知道什麼?」說著同時還不忘將某某的酒杯移開，改放上另一杯無酒精的茶水。

「我在聖誕節……送了禮物。」某某有些神智不清，斷斷續續說著:「送給阿直……。」

相比之下的大梁顯得格外清醒，她回答道:「我知道，你說過。」

某某晃頭晃腦，整個人搖搖晃晃，即使是坐著都有些不穩，身體看起來軟趴趴的，勉強靠著桌緣撐著。「那……我有沒有說過?」

「說什麼?」大梁很有耐心聽著某某的一字一句。

「說我……聖誕節送了阿直什麼禮物，有說嗎?」某某甚至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又重複問了一次，確認了一下。

大梁語氣平和，回道:「沒有，你只說，她收下了你精心挑選的禮物。」

雖然已經從苑直昕那得知某某送的禮物是戒指，但要不是今天見上一面，她其實並不知情。

某某又一次趴回桌上，有氣無力說著:「呵呵!原來我沒說啊?」

「恩。」

這不明不白的話持續一陣，某某似乎口渴了，微微撐起身，將前一刻被掉包的茶水喝下肚，整杯灌完也沒察覺到不是酒。她哈哈笑道:「我好高興喔!真的好高興!」

大梁不知某某為何歡喜，又為何憂愁，其臉上情緒相當多變，或者說有些五味雜成。

某某自嘲的口吻說道:「雖然不得不說點謊，但說出來後我的心情特別好，你知道嗎?我好慶幸自己鼓起勇氣，也好高興她願意收下。」

看來已經醉得不清，大梁苦笑著，將壺中剩下的酒全喝光，接下來又叫了杯熱茶，將某某的杯子倒滿茶。

某某本來就不太喜歡在人前喝酒，這回大梁見識到了，發現原來是這個原因。她是那種喝了酒，什麼話都說出來的人，心意一覽無遺，這讓大梁很慶幸阿直不在這裡。

大梁本來還想著，如果某某堅持要去找阿直該怎麼辦?也想過應對的方法，好在現在都用不到了。

「對不起。」大梁對著化身為小酒鬼的某某說著，臉上歉意十足。

她明知某某想見誰，卻還是刻意錯開了兩人見面的機會，表面上看似苑直昕自己選擇不見，但大梁其實藏有私心。

「原本年末這時間……我們能好好見上一面的。」某某含糊說出自己的心聲。

這段話有種一切都是梁承彣的出現，徹底打破他們間的平靜生活。即使是酒後隨口亂言，話中對那傢伙的埋怨日增未減，充滿不悅，想來內心相當不是滋味。

某某不明白阿直為何要答應去見梁承彣，卻不知連她本人也事前不知要去見誰，只是聽從大梁的話到橋上等。

大梁看著呼呼大睡的某某，似乎已經到了極限，直接醉倒。她伸手輕撫著對方的頭頂，有些歉意的口吻說道:「是我湊合的……。」

某某呢喃一語道:「你……說什麼?」

然後又是一陣靜默，大梁半晌才說道:「梁承彣他，喜歡阿直。」

良久未聞任何交談，大梁也知眼前熟睡的人聽不見，就沒再隱瞞，如同自言自語般說道:「我想給梁承彣一點機會，他對阿直的心意都藏這麼多年了，總該鼓起一點勇氣。」

如果在友人與弟弟間做選擇，她私心希望梁承彣將藏匿心中的秘密吐露出來，至少這樣未來才不會後悔自己沒努力過、追求過。雖然對某某很不好意思，但這次確實是她所促合的。

這時大梁滑開手機，打算看一下訊息，終於能抽出時間好好回覆。

這才注意到都過了多久，傳給苑直昕的訊息，對方都還沒已讀。

「難道是在忙?」她想著可能原因，同時輸入著:「我已經和某某說你被臭梁約走。她被我用酒罐暈了，短時間應該不會找你。」

思索了一下用詞，接著打上:「梁承彣好像有事要跟你說。」本想說如果覺得勉強拒絕就好的話，卻忽然覺得不妥當，也不知自家弟弟到底有沒有勇氣說出口，於是最後送出去前還是將後半段全部刪除，只留下目前在茶訪的狀況。

她將聊天頁面轉到梁承彣，點入對話中。

一連串他們姊弟稍早的對話，每句話都相當簡短。。

最初的大梁問:『喂!要請你幫忙?』

遲了半分鐘的梁承彣回:『安怎?』

大梁道:『到橋邊會會阿直。』

梁承彣道:『苑直昕!?她又怎麼?』

大梁道:『帶她迴避一下某某。』

不用多說，短短幾個字讓對方一目了然。

梁承彣道:『這回認真的?』

大梁道:『貌似送了戒指，是認真的。』

『……。』

『所以，你還不加把勁。』大梁接著傳:『某某都比你還有勇氣。』

『……。』

『別放人家鴿子，趁阿直還沒被搶走前，你也該面對自己的單相思了。』

『……。』

然後直到現在，梁承彣都沒再回覆任何訊息，也許是嫌煩了吧，句點了大梁後半段的所有回話。

這讓大梁不經有些擔憂，這小子要是沒有去和苑直昕會合，那前面她答應的那些話根本是信口開河。

這讓大梁又輸入了一段話，問道:『臭小子到哪?別跟我說你沒去接阿直。』


011藏於你我間的小秘密

大與小的差別，在於性別之差。

中學一班資優班有個奇才，貌似IQ超乎同齡孩子，個性雖然稍有古怪，但大體上也不礙事，至少在課業上能為學校爭光，拿下各縣市不少優異成績，三年來得過的獎沒有少過，什麼校外測試都難不倒他。

這個人的事經口耳相傳，已經有些過頭。所有師生口中的傳說過於美，導致是否屬實產生的質疑，就我看來就只是一個話題，而這個人剛好是我這屆的傳說。

我不特別提此人，也對各種空穴來風的消息不感興趣，即使得知道有這樣的人又如何?我還是我，又不會因為身邊有個奇才，自己就變得突出?

況且，奇才也是凡人，也有被難倒的時候。



獨自坐在三年五班教室內的我，正沉浸在自我世界，要不是被後方的人干擾，不斷用筆敲打我的背，也不會徹底打斷我的興致。

美好時光就此結束，我不情願地闔上正處於高潮階段的漫畫書，語氣不耐煩道:「做什麼啦？」

我側著身，瞧了眼後頭不死心的同班同學，她似乎又來嫌棄我看書的速度，多次打擾，就是不打算讓我好好看完。

「看完了沒啦？看很久了!」某某杵著下顎，露出一臉無聊的模樣，看來是把借來的漫畫都看完了，才會有閒情逸致吵我。

我按耐住脾氣，實話說道:「哪裡久！這才看不到一半。」

從某某借我漫畫書那一刻到現在，才過不到十分鐘，是要我看什麼。

但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出錢的人最大，況且這疊漫畫書多半是她和大梁下課去漫畫店借來了，她肯借已經要感恩戴德了。

「我說久就是久！況且原本也沒有要借你看，要不是大梁還沒來，書找就不在你手上囉！」

某某說話還是這麼不給面子，她真的很喜歡與我對著槓，我越想要什麼，她就偏不要。

看來是三年來過於縱容她騎在我身上，以為我沒有脾氣，所以時常拿我開玩笑。


不過，某某的話也讓我意識到，坐在靠邊窗排的大梁還沒到校。

我不經喃喃自語道：「早自習都快過了......她這是睡過頭？」

某某回應著:「不知道，老師也沒說，也許是雨天路上耽擱?」

外頭正下著傾盆大雨，短時間看來不會停止。

「大梁家離學校不會很遠吧?這點雨冒著淋濕的風險也會來吧，畢竟她不可能翹第一堂考試。」

「話是沒錯。」

我們交頭接耳，坐在前方的人對於我們的話題似乎頗感興趣，轉過身加入談話，她詢問著:「梁梁兒怎麼了嗎?」

會稱大梁為梁梁兒的也只有凃粟莊了，她是我們這群成績最為出眾的學生，本該被分配到資優班的，卻因為入學考時身體不適，考得一團糟。目前也是我們五班的萬年第一名。

因為凃粟莊的姓氏為「凃」，綽號就取同音為——荼荼。

荼荼待人和善，又相當熱心，說話夾雜特別的奶音，總是輕聲細語，這都讓跟她交談的我們不自覺會降低音量，就怕不小心聲音過大嚇到人家。

她一直是我和某某的小老師，每次考試絕對要”荼荼老師”幫忙我們惡補一下，才有辦法熬過。


我和某某都轉向荼荼的方向，某某說道:「大梁還沒來，不知道怎麼回事，怕她趕不上下一堂考試。」


「昨天梁梁兒不是早退嗎?」荼荼提到:「到現在還不知道是為什麼。」

我憶起昨天大梁的離校身影，若有所思，說著:「好像是家裡有事?」

話到此，荼荼忽然反應過來，慌張道:「咦!?那怎麼辦?今天的考試不是全年級英文分班?要是缺席，還能補考嗎?」


「應該不行吧?」我說道:「老師不都說這次評分比較嚴厲，為的就是怕事後其他家長說成績不公平。」


「對啊!所以補考就一定會被講話，說什麼題目難易度不均等，無法評斷之類的。」

我和某某一搭一唱起來，在旁人眼中這項重要的考試，對我們並不重要。

資優班外的其他班級學生，他們的成績依序排名，前二十名的學生能混班跟資優班一起上高階英文課。至於介於總排名二十一名到六十十名的四十位學生又會被分在同一班，以此類推。

我和某某異口同聲對看著眼道:「我們有沒有考都注定在最後那個班，這考試對我們根本沒影響。」

畢竟英文這種東西，在我倆眼中根本是外星語。


「至少我們不會分開。」某某和我手勾手，似乎還沒考試就已經決定好班級，並以此自豪著。


身旁同學們加入戰局，抱怨著:「上次不是說家長會在吵，說什麼除了資優班的學生，其他班級的人成績都相當懸殊，老師解釋還說程度不同，不好統一授課，怪我們後段學生資質差，哼，一連串推卸責任，根本是不會教。這一鬧下才忽然說要考試。」


同學a:「這都剩下一個多學期而已，硬要分什麼班，到底是有多怕成績爛的影響好學生?」

同學b:「就是有家長窮擔心，怕我們這種的影響到吧?哈哈!」

說到底，就是為了將各班英文好的學生分到一起上課，才有了這次臨時考試。

聽說這屆英文成績落差懸殊，才會有學生家長建議要分開教學，說好聽是怕成績差的人跟不上，說難聽是怕成績好的被爛學生拖累而學不到更多。

同學c:「是有多麼瞧不起英文後段班的人啊!」

接著一陣喧嘩，導致訓導主任偶然經過又跑進來訓話，由於還在早自習，班主任就暫時回辦公室，這回訓導主任充當我們導師，硬要來個點名。

這突擊點名讓還沒到校的大梁，也許會被記下人生第一次警告。

訓導主任叫道:「凃粟莊!」

荼荼羞澀地緩緩舉起手，輕聲道:「有!」

接著又喊了班上其他人的名字，依序叫道:「蔡夢朦!」

我後方的某某舉手喊道:「有!」

訓導主任似乎覺得名字念起來相當有意思，還刻意看了一眼某某，思考半會，笑道:「這名字也太夢幻?你父母是有當小說家的夢?怎麼取這麼像言情小說女主角的名字。」

然而，我偷偷看了眼某某，她臉色極差。

這位訓導主任也真的是哪壺不該提哪壺，點個名草草帶過就好，偏要停下來提名字和父母。

我本想出面代替某某說點什麼，卻沒想到這次她自己回答著:「報告主任!我父母在天，沒留下什麼給我，連名字都是奶奶取的，只可惜這名字是我自己改的。」


「你取的!?」訓導主任還有些不敢置信，反覆看了幾眼點名簿上的註記。

雖然某某未成年，但按照法律上只要有法定代理人認可，就能改名。


「如您所說，我就是有小說家之夢。」

這夢幻的名字是某某自己取的，這也是好友間都知道的事。

驚覺到自己說錯話的訓導主任，臉上夾雜著尷尬，將焦點轉移到點名上。


而在這時，有個嬌小穿著秋季制服的身影，從教室前面的門口走進，完全不在乎裏頭的訓導主任，也忽視著所有人的目光，正大光明走到自己的坐位。

隨後就聽見旁人說道：「梁倚雯來了！」

訓導主任嘴上罵著:「還不快報上學號名字，都什麼時間了，怎麼這麼晚來!?」

接著主任才抬起頭，似乎看此人有些眼熟，訓話聲就此停止。

我和荼荼都嚇出一聲冷汗，至於後方的某某是否還有心思顧及他人，這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這場面相當難看，就不知道面對這段話，又該怎麼回答。

梁倚雯冷冷答道:「主任!你繼續點名就知道了，你又還沒點到我，訓導主任這是要記過?」接著說道:「況且依你的表情看來……現在不也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問這麼多?浪費大家的時間。」

訓導主任皮笑肉不笑，隱忍著怒火，咬牙切齒道:「梁同學……你這是吃到炸藥?」

「也許吧!吃了點我弟弟的口水。」梁倚雯接著提醒道:「現在是早自習，我們班規也規定，點到自己名字前到場，都算PASS，」

「你……。」

這段話讓訓導主任頓時啞口無言，似乎又礙於某些理由，不打算刁難到底。

我看著不遠處的身影，覺得有些佩服，對於能與老師槓上真的是不得了。

訓導主任隨後叫道:「苑直昕!」

我這才將目光拉回來，喊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