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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如夢似幻的境地。

  沿著螺旋階梯往上,少女奔跑著,團團轉著直到方向感盡失,而她親愛的弟弟在後面追趕,嚷著要她慢下來的聲帶上鼻音。
  「姐姐!等一下——」少年夾帶著哭音和喘息而斷斷續續的語句令誰都心生憐愛,他的胞姐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樣,對他招手讓他跟上。

  那座螺旋階梯又長又陡,雖有扶手,但往下望去,一時也看不到底。他們兩個人在漫長的爬梯中喪失了時間感和空間感,讓亞爾伯特的不安愈發濃厚。
  「來吧,亞爾,我們就快到了哦。」愛麗絲指了指即將到頂的階梯,雖然不知身位何處,她沒有根據地深信著只要抵達頂點,那必定能找到出路。
  階梯的末端連接著一個大門,和陰暗的樓梯間毫不相襯,那扇門隱約發光,精心雕琢的珠寶嵌合其上,將一束花描繪得栩栩如生,彷彿漂浮在波光瀲豔的水上。

  他們讚歎著門的工藝非凡,少女更加期待門後的世界,也就逕自伸手推開。
  外頭春光燦爛,只有風還夾帶著一點料峭,少女被風拂動的長髮在少年眼中,就這麼變成勇敢的記號。
  亞爾伯特站在愛麗絲身後,透過姐姐的背影窺見門後景色,那是一個滿是綠意的庭園,並非盛夏的那種,充滿日照,多數植物已經發育完全的深綠。青芽嫩生生地舒展開來,清透的顏色和天空幾乎要融為一體。還有許多的花骨朵,苞尖兒可以依稀看見或白或紅或黃的花朵待放。

  少女的驚呼把這些快樂的情緒也感染給少年,他們一齊笑了起來。
  「亞爾!你看,這邊好漂亮呀!」愛麗絲往前小跑了幾步,蹦蹦跳跳地,甚至還轉了個圈。

  她及腰的髮絲在空中劃出一道極為優美的弧度,庭院中的植物若有所感,一下子全都盛放開來。三瓣的、五瓣的,白的、紫的,有些花瓣有手掌大,邊緣卷出連綿幾季的清香;有的則細碎如同破碎的粉晶,風一吹就散出不絕的春意。
  那是亞爾伯特看過最美的景色之一也說不定,可還來不及讚歎,愛麗絲腳下的地板和盛開的花朵一起有了變化。

  明明該是堅硬的建材,但他確實看到有漣漪從姐姐腳下蔓延開來,漣漪所到之處,原本灰色的地面就變得一片蔚藍。天空就在眼前展開,並非萬里無雲的,但不時飄過的雲朵讓整個畫面更顯得毫不虛假。
  少女腳下只剩一縷絲線,那線怎麼看都不像是可以站得住人的樣子,偏偏愛麗絲不僅晃也沒晃,甚至又歡快地轉了個圈。

  「這些花好像在歡迎我們一樣!」
  「姐姐!」愛麗絲似乎才發現亞爾伯特的聲音變得恐懼,轉頭看他的時候踮腳尖做了個迴旋。
  少年看見自己的胞姐在絲線上的動作,顧不得危險和恐懼,跟著踏出門外。

  他試圖沿著細線走到愛麗絲身邊,卻一腳踩了個空。
  從空中網下墜的刺激逼出了亞爾伯特的眼淚,愛麗絲也嚇壞了,她並未察覺這片藍天,於她而言,推門之後百花盛放,四周是那個水泥色地板的空中庭園。

  而他的弟弟卻硬生生在踏出第一步的同時消失於眼前。
  兩人呼喊對方的聲音合二為一。

  大概是眨眼刹那,又像是過了一個精靈從初生到衰老的時光,亞爾伯特就這麼墜入尤利西斯的懷抱。
  愛麗絲跌坐在地,還沒來得及做出更多反應,尤利西斯就帶著亞爾伯特從「地面」升起。

  他們的父有一雙深知一切的眼睛。
  男人一手摟著少年,另一手也把少女拉近懷裡,分別給他的孩子們的額際落下一個親吻。
  「兩個人一起到了終點呢,都做的很好哦。」男人這麼說,憐愛地抹去了孩子們的淚水,「好了、好了,亞爾伯特和愛麗絲都沒有事情哦。」

  少女先止住哭泣,不安地抓緊弟弟的手。
  亞爾伯特牢牢回握,有些靦腆地看向男人,隱約還在抽泣,「為什麼姐姐不會掉下去呢?」
  男人把手放在孩子們交握的手上,微笑說道。

  「終有一日,當亞爾和愛麗絲看見相同的景色,那必定就能夠通過這個測驗吧。」
  「我們看見的景色不同嗎?」少女驚呼,「剛才我一走出門外,花就突然都開了!」
  「我、我也看到了,還看到姐姐把天空踩在腳下。」亞爾伯特這麼說,愛麗絲卻搖頭,表示他沒看到亞爾伯特敘述的光景,「如果我們看到的東西不同,是不是就永遠沒辦法通過了呢?」

  畢竟他們雖為雙生子,但終究並不享有同一對眼睛,同一對耳朵。
  視覺是如此孤獨的事情,就連他人口中的紅,誰也無法分辨是否和自己眼中的紅色相同。那是存在於每個大腦的幻想,從來無從被證實的,大家信以為真的相同。

  但男人輕輕笑著,「不需要看得那麼『真實』,只要你們深信如此,便足夠了。」
  他牽著孩子們的手,眨眼就回到熟悉的街口。
  「那麼,考試結束了。」他們恰好站在街口的攤販前,「現在誰想吃可麗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