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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松 婚禮二三事
1.結婚吧！
紅燈還有一秒就要轉綠，駕駛座上的松本卻心不在焉，眼神第三次飄向窗外，副駕上的一之倉出聲提醒。「綠燈了。」
「哦，抱歉。」松本回過頭來，換擋踩油門，車以一種較慢的速度平穩行進著，雨刮器哢、哢運作著撥開水霧。松本開車時很專註，很少有這麽東張西望的時候，一之倉覺得奇怪，順著松本之前看的地方回頭望，雨天裏一切都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稔剛才在看什麽？」
松本兩手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看到一家店裏擺著禮服，突然想起來這個月底要參加大學同學的婚禮。」
一之倉把頭貼在車窗上，沾上雨滴的玻璃涼絲絲地給他剛加完班昏漲的頭腦降溫。「啊，是哪個同學？」
「聰應該不認識。」松本說了一個名字，「不是籃球隊的，沒有特別要好。」
「這樣。」一之倉也沒再多問，閉著眼睛假寐。
春天未到，一下雨氣溫驟降，松本怕一之倉著涼，默默打開了空調。「總感覺最近收到了很多婚禮邀請。大家都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啊。結婚最早的學長，現在兒子都一周歲了呢。」松本偏頭瞟一眼一之倉，放緩了聲音，「快到了，回去再睡吧。」
一之倉坐起來，用手支著腦袋。「大澤學長嗎？我印象中他上大學時沒有女朋友吧。」
「好像是相親認識的吧？很快就結婚了。」松本唔了一聲，搖下窗戶倒車。停歪了一點，又開出來重新倒。停好後他解開安全帶，湊過來吻了一下一之倉。「回家吧。」
至此一之倉只是略覺不對勁，但松本年紀漸長後對愛人還是坦誠，一方面他瞞事的本事也越發長進，另一方面，一之倉不願意逼他，就將那點懷疑輕輕放過了，等著他什麽時候願意講了再談。兩周後，一之倉看到松本拿著同學的婚禮請帖翻來覆去地瞧，他端著咖啡路過沙發，瞟了一眼松本在看什麽。燙銀的請柬上印著美觀的字體，照片裏一對新人看起來幸福得要命。而松本對著這些怔怔地出神。
「稔？」一之倉叫了他一下。
松本如夢初醒，擡起頭來。「怎麽了？」
「要不要喝咖啡？」
「好。」松本把照片和請柬都疊好塞回信封，放進家裏裝信的鐵皮盒子裏。一之倉端著兩個杯子坐下，翹起腿來。「你有事瞞我。」他喝著咖啡，「不是說好什麽事都要相互告知的嗎？」
像做錯事馬上被抓包的狗一樣，松本擡著眼睛求饒。裝可憐的本事也長進了。一之倉不動聲色地又啜了一口咖啡。
松本雙手交叉在一起，頗為緊張的樣子。「其實我有點羨慕他們可以辦婚禮。」他馬上舉起手來發誓。「但是我知道聰不喜歡結婚這種連結方式！我不會逼你的！只是這麽一說。」
是了，他們上大學的時候松本提過結婚的事，他總是先進行長遠打算的那個人。當時一之倉說，我們沒有辦法結婚，而且我不喜歡婚姻這種死板的捆綁形式。他確實對婚姻無感，男人和女人結婚是為了組成財產的共同體獲得法律保護，他和松本是兩個男人，能維系他們之間的紐帶只有相愛。而且結婚要考慮的事太多，很麻煩。但是，隨著年歲增長，松本對於「穩定性」的追求愈發誇張，先是一起買了車，又是準備買房定居，像在春天忙碌於搭建窩巢的鳥一樣。在松本的感染下，一之倉也慢慢計劃起未來了。溫柔的、老家的棉被般紮實令人安心的愛托舉著他們，成為描繪有對方存在的將來的底氣。婚姻或許也是「安穩」的重要組成，即使沒有任何實際效力，他們之間的婚姻。
如果松本想的話……
「可以哦。」一之倉頓了頓。「如果稔想的話，我們就辦婚禮吧。」
「真的嗎？」松本的眼睛亮起來。「真的嗎？」
有這麽高興啊。一之倉笑了，他跟松本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笑。「你想的話就可以啊。」
松本擠過來「叭」地在一之倉臉上親了一口，被一之倉揪住交換了一個咖啡味的濕吻。松本樂呵呵地抱著他在沙發上滾了兩圈，嘴角還有接吻時沒咽下的口水。一之倉不知道，自己也眼睛瞇瞇笑得像傻瓜。松本突然楞住，表情逐漸凝重。
「怎麽了？」一之倉伸手摸松本後腦勺的發茬，手感很好。
「剛剛，聰是不是向我求婚了？」
一之倉眨眨眼，又眨眨眼，帶著調侃的意味挑眉。「是的呢。」
「好狡猾……明明我想要買了戒指再求婚的……」松本嗚哇著把頭埋進一之倉頸窩裏亂拱，逗得一之倉笑出聲，反撲到松本身上撓他癢癢，兩個人在客廳裏鬧作一團。

2.思慮
「所以，」一之倉趴在松本背上，看他拿著筆寫寫畫畫。「你算完了嗎？」
松本托著腮，用圓珠筆的筆尖點了點紙面。「邀請函，要包一部分人的往返食宿費用，租場地和禮服，餐食費，請攝影，給大家回禮……」松本一項一項數著預算，「我們的工資加起來……再減去每個月房子的貸款……」他嘴裏念念有詞，快速又寫下幾個數字。
一之倉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感受松本胸膛的共鳴，手無聊地伸進未婚夫睡衣裏亂摸。「戒指呢？看好款式了嗎？」
「在店裏看了一些，感覺都太張揚了。」松本往後靠在一之倉懷裏，露出苦惱的表情，「定做的話又是一大筆開銷。其實我也沒有特殊的想要的款式。」
「這種地方就不要省了吧，要戴很久的。做個你喜歡的。」一之倉幫他拿主意。
「也要你喜歡才行啊，我們明天去看看……不要撓我癢癢了！」松本反手捉住一之倉作怪的手，「也不要摸我那裏！啊……」
乳頭被未婚夫的手來回撥動，耳垂也被含住像吃橡皮糖一樣嚼磨，一之倉的舌頭簡直如同在他的腦子裏攪動一般，他受不了地求饒。「等我把這些算完啦。」
「你都算了一晚上了。」一之倉連帶著松本一起躺倒在床上，把人固在自己胸口。「反正也不著急。」
「很著急啊！」松本艱難地擡起頭來，「如果三月份想辦婚禮的話現在開始準備剛剛好，再晚就來不及了。」
一之倉模仿著松本的語氣。「我的生理需求也一樣，現在開始準備剛剛好，再晚就來不及了。」
松本頗為無語地看著他，嘟囔道「不好笑」，又討價還價，「太晚了，我不想做清理，這次用手行不行？」
一之倉哼一聲表示同意，附加條件。「但是稔要裝小狗。作為補償。」
「為什麽我要補償……好了知道啦。」松本認命地坐起來，兩個人的手熟門熟路地伸進對方內褲。裝小狗的人專註於侍弄男朋友的性器官，猶豫地發出低聲的嗚汪，提奇怪要求的人則在他手裏抖個不停。
有這麽激動嗎？松本擡眼看一之倉，後者撇過頭明顯正憋笑，被狠狠擼了幾下後射在他手裏，轉身趴在床上笑得直出氣。
松本想揍他屁股，猶豫一番還是先扯紙巾擦了手，一邊羞惱地大叫。「聰！」他把一之倉像一塊煎餅一樣翻了個面，一之倉摟住他接吻，他又迅速把那些煩人的笑聲忘記了。
半夜一之倉想摸松本的後腦勺（他真的很迷戀那個觸感），手卻探了個空，人一下便清醒過來。模糊的視線裏，松本開著小臺燈在桌邊奮力地寫寫畫畫。一之倉偷偷翻了個白眼，叫喚著，「松本桑，還沒跟你結婚我就想離婚了。」
松本頭也不擡，「別鬧了聰。我想到有事沒做完就睡不著覺。嗯……你覺得要給父親母親發請帖嗎？」
一之倉張開手腳霸占了整個床，語氣聽不出態度。「要聽實話嗎？」
坐在桌邊的人半側身看過來，嗯了一聲。一之倉接著說，「我認為你父親會很生氣。」
「……也是。」松本嘆了口氣，關掉燈爬上床。「但我還是想寫一份。」
松本鉆進被窩，習慣性把一之倉的腳夾在自己腿中間。一之倉摟著他的腰，又撫摸他後腦勺剃發的下沿。果然還是喜歡這個，這麽多年來都沒變過。「小椿會來的吧。你可以把請帖給小椿，讓她幫忙帶去。來不來就看他們了。」
松本在他手心裏點點頭，接受了。聰總是他們中更有主意的那個。「我們什麽時候去看看你父母親？」
「有空去墓地通知他們一聲就行。等日子定下來，我提前去把外婆接來東京玩幾天。」一之倉的聲音很平淡，閉著眼睛像在說夢話。
松本無聲地抱緊了他。一之倉拍拍他的手臂外側作為回應。他和父母相處的時間很少，對此沒有特別的感覺，反而跟把他帶大的外婆更加親密。一時無話，松本的懷抱收緊，肉體與肉體更密不透風地相貼，是松本表達關心的方式。早就過去了，他不需要安慰，松本也明白，但還是給出了答復。
一之倉在他略顯逼仄的擁抱裏重新沈入睡眠。

3.電子祝福
臨近下班，松本的電腦發出「叮」的一聲。有新郵件。發件人……一之倉？松本好奇地點開，一之倉給他發了一個網址，什麽也沒說。他雙擊進去，表情隨著鼠標滑動變幻莫測，想笑，又像要哭出來了一樣。他抄起手機去樓道給一之倉打電話，等了大概半分鐘，一之倉接通了。「稔？」
松本吸了一口氣。「那個，是什麽時候做的？」
「最近沒事的時候做的。不喜歡嗎？」一之倉那裏略有些回音，還有點燃打火機的聲音。
「就是太喜歡了！你怎麽……啊啊啊……」松本踱來踱去，不知道怎麽組織語言。一之倉總是悶聲做事，當初在一起也是這樣，松本還以為自己是單戀，糾結著要送哪種巧克力作禮物，一之倉直接在情人節的時候跟他表白了。到底什麽樣的人會一點痕跡也不露地謀劃這些事啊！
松本收到一之倉的郵件，點開是一個一之倉自己做的網頁，裏面掛了很多他們的照片，兩個人私下拍的照片，籃球隊的合照，卒業式的合照，一之倉偷拍他的照片，還有上大學時信件來往的掃描件。每張都做了像真的相片一樣的動畫特效，可以翻動，背面有一之倉的附註。網頁中還有他們兩個的像素小人形象像天使一樣四處亂飛。
聽著松本不知所措的哀嚎，一之倉在那頭笑起來，好像做讓松本驚訝的事令他很開心似的。松本低頭看表，還有五分鐘下班。「回家再說，我去接你下班。」
一之倉說好，收了表情掛斷電話，把煙熄了，回工位收拾東西。鄰座的同事謹慎地湊過來問，「一之倉君，最近有什麽好事發生嗎？」一之倉報以疑惑的目光。同事比劃了一下，「你看起來有點太幸福了。」雖然還是沒什麽表情。
「是有好事。不好意思我先走了，下周見。」一之倉懶得和同事社交，沒給人家追問的機會就提著包溜了。在電梯裏他摸摸自己的臉，這也能看出來？戀愛真的會讓人變成傻瓜嗎？
一之倉一上車，松本就使勁親了他一下。接著滔滔不絕地問，「是什麽時候開始做這個的？那個像素小人是怎麽弄的？天啊，我還以為你把信丟了，都藏在什麽地方啊？還有吃蛋糕的那張照片，是在哪裏拍的，我怎麽想不起來了……」
一之倉捂住他的嘴，「專心開車。」
松本唔唔了兩聲，明顯憋了一肚子話，等紅燈的時候又忍不住問。「你用什麽儀器掃描的？畫質太清楚了。」
「借了搞攝影的大學同學的設備。」一之倉把手支在車窗窗臺上，「現在暫時是私人鏈接，到時候可以改成公開訪問。你在忙婚禮的時候我在做這個，不能什麽都只靠你來擔心吧。」
「聰……」松本把一之倉的名字叫得跌宕起伏，投來的目光感動得都快波動了。
一之倉受不了似的說，「看路啊。我回去把源文件拷給你。」
關於松本在網頁裏添加了更多的照片，新建了一個電子祝福板塊，留言的人可以自動收到他們定製的回復，還讓兩個像素小人被拖到一起後會牽手，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