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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參加成年禮不過是個由頭罷了。 「不過,我在這邊的日子真的很開心,也學到了不少新的東西,更重要的是……有你陪在我身邊吧。」 「那才是我要說的話啦!唔……」 少年計較似地哼了聲,隨後嘆了口氣,又朝他笑了起來。 「之後,雖然不能像之前那樣天天見面了,但是有機會的話,我會過去拜訪的。」天馬司眨了眨那雙琥珀色的眼睛,信誓旦旦地說著。 「啊、到那個時候也要帶上咲希才行!」 歲月大概是還沒能來得及在對方身上留下痕跡,那樣純粹與天真的笑臉也彷彿和三年前沒有區別。 要說這世界上,假使會有真正在意他的成年禮,會因為他邁向下一個階段而感到開心的人,也只會是眼前這個人了吧。 「……我會非常期待的。」神代類輕聲說著,思緒不經意地因為這句嘆息而蔓延開來。 如果自己不是這個身分,不是梅花之國的王子,沒有那些盤根錯節的陰謀與算計…… 或許他會願意為天馬司留下來,將自己的真心交換給對方。 然而,如果他沒有這層身分,那麼打從一開始就根本不可能會與對方相遇,甚至相伴三年。 所以那樣的假設又有什麼用呢。 神代類嘲笑著事到如今才突然產生的多愁善感,平白萌生的荒謬念頭真是要不得。 「司。」開口緩緩喊住了對方的名字,在天馬司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彎下腰身,伸手輕握起對方的手,然後俯身在指尖落下了一個細微的吻。 「再會了。」 「……好,類也要多保重。」 登上了名為回程的馬車,關於黑桃之國的所有計畫本都應該成為他手中的籌碼,博取一切足以令他站上高位的賭注。 神代類悄悄地揭開了窗邊簾幕,望向那名仍站在原地,朝向他奮力揮著雙手的少年,鮮明又宏亮的嗓音也一併傳遞了過來,如同為他的前路給予祝福。 「路上小心!」 - 三年的時間,對神代類而言已經足夠了。 不愧於天才這樣的美名,他暗自留心著所有可利用的情報與資源,逐漸編織成名為掠奪的捕網,那些經他之手所精心策劃的布置,有如毒蛇般緩緩絞緊著獵物,並且令其陷入窒息。 梅花之國對於權力的野心已經不僅止於領地內的爭鬥,在果斷地判斷出了情勢之後,他才會選擇隻身前往他國,潛伏了三年的時間。 最先受到影響的是在商業貿易的層面,神代類藉由敏銳的觀察,分析出黑桃之國的市場與經濟主要來源,設計了一連串的計策,從中阻斷必要的經濟貿易並收為他用。 即便黑桃之國的來使多次來表達過此舉令他們深感困擾,有礙於兩國間的和平交流,他們也從未放在眼中。 想要的東西就靠自己親手取得,不計一切方法,這便是梅花之國的生存法則了。 然而他們的目標還遠遠不止於此。 神代類剛從梅花之國的議事廳走了出來,邁開的步伐令他感到有些沉重,卻說不清是什麼原因。 他向父王獻上了關於掠奪黑桃之國的計策,從內政到外貿,幾乎滴水不漏,當父王滿是欣慰地採用了他的提議並允諾會給予相對應的報酬時,應該要是感到滿足。 但事實是,將那份厚重的計劃書呈交給他的父親,沉甸甸的重量並沒有隨之轉移,反而加重地將什麼給壓在了心底。 他得繼續前進才行,所以本來就沒有什麼可猶豫的…… 一旁飄落的黑影喚回了神代類的注意,他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在空無一人的長廊上佇立了一段時間。 轉頭望向那吸引自己注意的影子,原來只是窗外飄散下來的雪。 已經開始下雪了嗎? 神代類看著窗外的雲層,大概會是一場大雪吧。 真冷啊。 自己會覺得步伐沉重,也是因為天氣變冷的緣故嗎? 這麼說起來,有好一陣子沒有感受到天氣寒冷了呢。 儘管黑桃之國的氣候溫暖宜人,冬日也是會下雪的,那位王子殿下會在這樣的日子裡,為他套上打著結的圍巾,說要在咲希的窗外堆雪人。 當時他跟著對方在外頭忙活,手中捏著逐漸成形的冰球,卻都未曾感到寒冷。 只是後來,咲希似乎沒能夠看見那樣的雪人。 因為病情惡化的緣故,他們的父母不得不將人送到更適合療養的地方,暫時遠離了王宮。 天馬司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臉上露出了或許能被稱之為悲傷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是出自於何種緣故,握住了對方有些打顫的手。 會好起來的,一定很快就能團聚了。 神代類聽見自己身邊的人輕聲地說著,卻不知道是對誰說,於是他也只是跟著點了點頭。 ——然後默默記下了國王和王后會去探視愛女的日子,並如實告知給他的父親。 真冷啊。 外頭的風雪交加,寒意漸漸擴散了進來,他本想試著稍微將手捂熱,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 神代類忽然想起與自己緣分甚淺的母親。 那樣模糊又溫柔的笑容,曾經是他在幼年時少數能夠感受到的溫暖,然而最終還是因為在那些見不得光的王室鬥爭中失去了生命。 難道是因為母親不夠善良嗎? 正是因為太過善良了啊。 神代類悄聲嘆息。 所以,他也只能以這種方式,繼續前進了。 翌日清晨,快馬趕來的信使急匆匆地面見了王室,將鄰國的消息,帶進了他們的耳中—— 黑桃之國的國王與王后在外出探視公主的路程中,遭遇刺殺,雙雙殞命。 而那位繼承人,以僅僅18歲的年輕姿態,繼任國王之位。 - 哀悽與悲嘆的聲音壟罩著整個黑桃之國,舉國上下的氣氛都顯得沉重。 而對於此時在王座上的少年來說,尤其更甚。 與平時掛在臉上的招牌笑容不同,天馬司收斂著情緒,冷靜又果斷地下達指示,確實承擔起一國之君的責任。 底下的臣民因為逝去的英明賢能的君主而感到痛心不已,他們也都明白眼前的這位新王,失去的遠比他們還要更多也要更痛,卻不曾露出脆弱與痛苦的模樣。 或者該說是,不曾在人前露出那副模樣。 侍衛們聽見過關在門後的哭聲,如同孩子似地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徹夜號泣,又在清晨打開那扇門時,用啞著的嗓子囑咐所有的工作,並只要了一些緩解喉嚨沙啞的藥。 不可否認的,天馬司具有擔任皇室繼承人的覺悟,不會有人去質疑他的能力或正當性。 同時,人民也不會希望新王只是個沉溺於喪親之痛的軟弱者,在惶惶不安的國民面前,天馬司必須要拿出足夠被稱為國王的魄力。 他得要繼續向前走才行。 天馬司在十八歲的成年典禮上接過了那頂王冠,由貴金屬和寶石打造而成的重量,光是拿在手中都覺得沉。 父王要他記住那份重量,那是整個國家的希望與未來,是身為王儲所要背負的責任。 當時他只是明白似地點著頭,自負地認為自己已經準備好了。 原來那時所感受的沉重,遠不及此時的萬分之一。 頭上戴著的王冠,手中握著的權杖,人們投來的目光和充斥在空氣中的低語,每一個都好沉重,死死地拉住他的步伐,要將他拖進惡夢之中。 自己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在顫抖,權杖因為沒拿穩而搖晃著,身邊的侍衛有些擔憂地上前攙扶,卻被他婉拒了。 「不要緊的。」天馬司艱澀地扯開了笑容,聽見自己發啞的聲音。 「我可是國王啊。」 於是年輕的國王登上了王座,耀眼的金冠與金髮互相輝映著,杏桃色的眼睛尚未完全脫去稚氣,臉龐仍然保有著少年天真的輪廓。如同藍寶石的絲綢剪裁合襯,錦緞般的披肩繫在了左肩上,每一寸都是精心打造而成的尊貴奢華。 他本該是得到眾人祝福的新王,在萬眾矚目的期盼與熱烈喝采的歡呼聲中登上王位,接受父母充滿慈愛的囑託和寄望,成為繼承黑桃之國血脈的王。 可如今,不會有任何人因為他的即位而露出笑容,就連一點祝賀與慶祝的聲音都不會有。 也因為如此,他必須要比誰都還要更快振作起來。 這個國家的人民,比他自己還更需要天馬司。 - 在倉促之下成為國王後,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連串的會議行程,沉浸在馬不停蹄的工作之中,或許對天馬司來說反而是一種緩解情緒的方式。 幸虧先王欽定的政務官員都是相當精明又忠誠的臣子,為了王室鞠躬盡瘁,對他也絲毫沒有怠慢,全心全意地輔佐著新王。 這些都是父母留給這個國家的資產,是黑桃之國維持昌盛繁榮的根本,自己要努力守護住這些啊。 除了國內政務之外,同樣重要的還有與他國之間的交際。 自從發出先王已逝的訃聞後,各國來使紛紛前來弔唁,同時也在觀察著新王的氣度。 方塊之國一直以來都是貿易上的夥伴,鳳王室特別派遣了小公主與使者前來會面,順便談論將來繼續合作的方式。紅心之國是在發展上的勁敵,草薙女王也特地捎來了問候信,期許在新王能夠開創屬於新世代的篇章。 而至於梅花之國……先前兩國之間的交情還算友好,只不過近年似乎因為內鬥嚴重的關係,開始有些不同的變化了。 說起這個,不知道類回去之後,過得怎麼樣了呢? 要是對方知道才不過分開幾個月,他就突如其來地成為了國王,應該會嚇一大跳吧。 天馬司忽地想起了那個陪伴自己三年的身影。 他對神代類抱持著少年初經難以名狀的情感,並在默許之下由著對方親近自己。自從在草原上給予了他的第一次親吻之後,兩人便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在那些大人們看不見的地方,他幾乎是無所保留將自己都給了出去。 神代類說,像他這樣天真的王子,將來是會吃虧的。 他張口想反駁卻又被堵住了嘴,後話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這樣的關係持續到對方返回家鄉的那一日,本就是不同身分的兩人,日後大概再沒有交集點,要想見上一面也變得相當困難,又如何維持私下交往呢? 作為王儲的他們都分得清楚自己的立場,將那份懵懂曖昧的情愫仔細地收拾起來,藏在了心底。 不過明明說好了有機會要過去拜訪的,結果看來是不太可能了啊。 天馬司垂下了眼眸,浮現而出的過往回憶雖然舒緩了緊繃著的眉間,卻也釀出了一股酸意在鼻頭。 ……啊、真是,既然已經決定好要堅強地被負起一切,可是為什麼想起遠方的友人時,還是會覺得寂寞呢? - 只是天馬司也沒想到,再次與對方相見的日子,竟然會來得這麼快。 當侍衛通報梅花之國的使者前來謁見時,他沒做多想,心下悄悄地想著要是能順道帶來一封來自對方的親筆信,就能多少得到一些寬慰了。 所以當看見那抹再熟悉不過的紫藤色,緩步朝著自己走來時,天馬司還以為腦袋已經發昏到產生幻覺了。 「梅花之國的第十王子,前來拜會。」 一別數月,與他朝夕相伴三年的嗓音並無改變,但或許是經歷過成年禮的加持,眼前的人看上去比先前要穩重了不少。 對方穿著象徵梅花王室的禮服,禮數周全地站到了他的面前,如果是在幾個月之前,天馬司還能夠笑著說不必那麼拘謹,因為類是他最好的朋友啊。 然而身分和場合都已經不同的如今,要是說了那樣的話,失禮的可是就他這邊了。 「有幸曾得過兩位陛下的關愛與照顧,而今聽聞他們遇害的噩耗,我也深感痛心……」神代類垂下眉頭,悲傷的神情盡數流露其間,十分懇切地躬身行禮。 「因此無論如何都想親自前來弔唁,聊表一些心意,還請原諒我的唐突到訪。」 「那自然是,父王和母后要是知道類的心意,也會深感欣慰的。」面對著友人還帶著禮節的談話難免顯得疏離,就連語氣也生硬了許多,即使如此,他仍是感到些許慰藉。 「遠道而來也辛苦了,若不介意,今日就留下來休息吧。」 「感謝陛下的諒解。」對方答了謝意之後,稍作停頓,又繼續開口說道。 「不過此番前來,也是為了另外一事……關於數月以來的貿易衝突。」 數月以來的貿易衝突是……有這一回事呢。 天馬司心下一凜,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場合,由對方提起這個話頭。 身為王位繼承人,或多或少也都參與過政事討論,近幾個月以來,最令父王感到頭疼的……大概就是與鄰國之間的問題了。 以黑桃之國的立場來看,毫無疑問是對方出手中斷了他們長年累積的經濟供應,截斷長期合作的貿易關係,即使多次向對方表達希望通過協商換取兩國的和平發展,也未能得到友善回應。 反過來的,對方卻是聲稱這是公平的商業活動,不能理解他們的指控為何,刻意打壓友邦的商貿可算不上是和平發展的友善表現。 明明事實並非如此,天馬司不能夠理解為什麼對方要曲解他們的本意,甚至加以指責。 父王深深地嘆了口氣,要他明白,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會說實話,有時更多的是言不由衷的理由。 而身為君王,必須要仔細審度,尋求讓所有人能夠接受的決定。 自己真的能夠找到那個答案嗎? ……不,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個答案才行啊。 不過事態發展也許沒那麼糟,看起來仍是還有轉圜的餘地。 畢竟這次梅花之國特意派來協商的使者是曾經待在這裡三年的王子,看在情分上,或許可以由此化解雙方的誤會也說不定。 眼前的人,是他最親近的朋友,幾乎不曾有過戒心地與對方分享著關於自己的一切,天馬司對於此番協商也稍微樂觀了些。 他頷首示意著自己明白來意,並讓對方繼續說。 「如您所知,我國為了穩固商業貿易,近來著手建立新興產業鏈帶,維持供應需求,然而卻多次受到刁難,使得產業發展備受限制。」恭敬地稱呼他的方式與先前大相逕庭,神代類只是以梅花之國的立場,模樣誠懇地述說著。 「我能理解這方面的資源對於貴國來說相當重要,但是我國也正面臨著相當嚴苛的困境,還望您能諒解。」 這是對方的實話嗎? 是為了讓國民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才不得已與他們發生衝突嗎? 既然是類所說的,那麼自己也沒有不相信的理由。 「是這樣啊……梅花之國的人民們也很辛苦呢。」 「是的,我們這邊也不希望讓衝突持續升溫,如果貴國能夠答應我們的請求,並重新簽訂協議,就能解決雙方的困擾了。」 「當然,如果有什麼是我們能夠幫上忙的,儘管提出來。」 「感謝陛下的寬宏大量,那麼我方提出的請求是……」 雖然說是請求,對方的語氣卻是相當堅定,那雙細長眼眸直勾勾地望向了他。 「請將西部隘口的所屬權,劃分予我國。」 「西部……隘口?」 天馬司發楞似地緩緩開口,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人。 對方向他們討要的,不僅僅是邊陲地帶的一個隘口,而是作為黑桃之國西部防線的天險要塞,一旦失去了這個關口,將會對於整個邊境防線造成重創。 這個地點具有多麼重要的戰略價值,對方難道不知道嗎? 神代類當然知道。 那是他曾經向對方詳盡介紹過的邊境防線,在某個明媚午後,為了展示自己在軍事課程上費了多大一番功夫,硬是拉著對方聽他背誦所有國境邊上具有戰略意義的關口,讓神代類出題目來考驗他。 當他回答出關於西部隘口的防守策略時,神代類甚至笑著稱讚了他。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 那雙滿是詫異的琥珀色眼瞳,逐漸被其他情緒給淹沒。 過去三年的回憶全都浮現上來,那些歡笑的,嬉鬧的,親密的,陪伴著彼此的畫面,在這一刻全都扭曲破裂,形成支離破碎的殘片,隨之傾洩而出的,是悲傷,是失望,是痛苦,也是悔恨。 因為當時,對方就是帶著目的來到這裡。 梅花之國的王子,獨自一人來到了他的國家,並不是為了要成為他的玩伴或朋友,不是來陪伴他或親近他。 對方所做的一切,都只不過是要從他身上取得所有的資料和情報,利用著他毫無防備的信任,編織成作為掠奪的網。 原來自始至終,自己在對方的眼裡,從來都是天真得可笑的傻子啊。 「……我明白了。」苦澀溢滿了喉間,天馬司啞著嗓音說,他按耐住所有質問對方的衝動,疲憊地垂下了眼眸。 「茲事體大,眼下我也沒辦法給你答覆,還請暫時休息一晚,明日……明日再回覆你吧。」 眼前的人彷彿全然沒有察覺到他那幾乎要爬出舌尖的苦痛,如同來時一般的沉穩模樣,漠然回道。 「那麼,靜候陛下的佳音。」 - 深夜時分,天馬司孤身一人,佇立在客房的門前。 即使知道這樣的舉動既不符合規矩也不符合禮儀,可是他們曾經有過那麼多不合宜的越界行為,再多一次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只不過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類,你睡了嗎?」口中唸著無數次呼喚過的名字,太過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門的另一頭沒有回應,天馬司也不催促,安靜地站在原地等待。 沒一會,房門才在他面前推了開來。 身形高挑的少年倚在門邊,不帶笑意的眉眼顯得清冷,在過往幾百個耳鬢廝磨著的夜裡,天馬司都不曾看過對方流露出這副表情。 到底哪邊才是演技呢? 「沒想到陛下會在深夜前來打擾,真是令我不勝惶恐。」 「別那樣稱呼我,類。」私下見面還保持這樣的稱謂實在太過於刺耳,他並不是來聽對方說些場面話的。 「我不是以國王的身分來見你的,而是僅僅作為天馬司,想問一問那個陪著我三年的『朋友』,究竟是怎麼想的。」 打從與對方見面的第一天起,自己滿心歡喜地迎接新朋友到來的時候,就已經踏進對方所設下的局了嗎? 「在我身邊的時候,你都在想些什麼呢?」天馬司緊握著拳頭,指甲嵌入到手掌心中而陣陣發痛,卻遠不及那些過往帶來的疼痛。他直望向那雙眼睛,尋找過去的影子,是否也還存在對方的心底。 「類,這三年來的時光,對你來說到底算是什麼呢?」 神代類似乎欲言又止地微微張口,眼神有些閃爍而複雜。 而他沒看懂。 「回答我啊。」始終沒有得到回應使得精神緊繃得快要潰堤,他想要的回答明明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句,就算說是苦衷也好,不得已也好,都說出來啊。 「你有沒有……對我付出過哪怕只有一點點的真心,能不能告訴我那些並非全部都只是在利用?」 「我當然付出過真心了。」神代類輕聲地說。 對方淺淺勾起的微笑,卻猶如無比鋒利的劍,精確地落在了他的心臟上,輕輕一抹。 「要不然,怎麼能換取到你的信任,甚至是能為我所用的情感呢?」曾經是那麼溫柔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卻冰冷諷刺,還帶上幾分譏笑。 「我們是各取所需,很公平,不是嗎?」 「……哈哈,哈哈哈。」察覺到自己是多麼地荒唐又愚昧,他忍不住地笑了出聲,每一個音節都在顫抖著。 「我竟然到現在都還想相信你,相信那個我曾認識的你。」 天馬司深地吸了口氣,好讓自己可以鎮定地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這大概是第一次,他直呼了對方的全名。 「神代類,最後和我說一句實話吧。」 黑桃之國的商貿規劃或許是他分享給對方的資訊,邊境地區的防線布置是他展示給對方的情報,但除了這些之外,如果說還有什麼能夠成為被對方掌握的弱點,那麼就只有—— 「關於我父王和母后的死,你參與了多少?」 雙親所遭遇的刺殺並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有計畫的謀殺。 因此背後的策劃者一定是提前知道了先王與王后出宮探視的日期與路線,才做了充足的準備。 他沒有問對方是否參與其中,只問了對方在計畫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是迫不得已參與計畫的情報提供者,還是造就這一切的主使者。 譏諷的微笑從對方的臉上被抹了去,神代類沒有回答,視線卻垂了下來。 有那麼一瞬間,天馬司以為自己看見了名為愧疚的情緒,可是對方仍是什麼話也沒說出口。 是這樣嗎? 是這樣啊。 「啊、啊啊……」 悲痛的情感終於還是蔓延出了喉間,化作無法遏止的哽咽,一聲聲地溢出於口。 他恨著自己盲目的信任,恨著自己不堪一擊的脆弱,恨著自己令人發笑的天真,恨著自己直到現在才真正認清他看錯了人。 這份悔恨,真的是太痛了…… 太痛了啊。 即便是聽聞雙親噩耗傳來之時,他也沒有在人前流出的眼淚,此時卻如同決堤般地不斷落下。 天馬司仰起頭來,下定決心要與自己的過往道別。 「到此為止了。」 「就當是,我從來就沒有認識過你吧。」 - 一步一步地往回走著,天馬司只覺得每一個步伐都疲憊不堪。 明明是踏在了絨布般的地毯上,他卻聽見了踩過玻璃碎片的聲音,那些往日的回憶與時光都成了一塊塊的破碎裂片,將他撕裂得體無完膚。 心底好像有一個少年已經死去了。 那些破片如同利刃,將一顆鮮活赤誠的真心,切割成了無法直視的碎塊。 在那之中是否流淌著鮮紅色的血液呢? 如若不然,自己又為何會感到如此徹骨的疼痛呢? 天馬司是出生於正統皇室家庭的長子,僅憑藉著這個出身,他就能夠擁有優渥的生活與資源,並培養成高貴又有教養的王子。 在他的世界裡,不需要欺瞞和哄騙,也沒有權謀和算計,他學習的是如何成為讓人民愛戴的國王,學會成為一個仁慈寬厚又溫暖善良的人,因此他一直都認為所有人都該是友善的。 現實世界並非童話故事,他也不能再是那樣心思單純的王子了。 被碎片刺傷的傷口還在作痛,還在流血,但他沒有時間停下腳步照料傷口。 那個天真的少年死了,而他如今只能是……必須是,能夠領導黑桃之國繼續前進的國王。 既然已經付出過了代價,那麼…… 就算是孤注一擲,他也絕對會奉陪到底。 -TBC- 因為比預想中的還要長了所以先放個停損點(???) 話說事已至此,下篇就算神代類良心發現,回頭追妻的難度已經不只是火葬場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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