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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犯了罪」

「虧欠了，神的榮耀」*

一名基督徒男性－至少從他所發的傳單你可以判斷－沉默地低垂著頭，即使步履匆忙的行人多半選擇忽視這名男性，或是過了兩秒便撇撇嘴，不以為然地將接過的傳單隨手丟棄任人踩踏，他還是鍥而不捨地向路過的每個人遞出傳單。只有向來戲愛文字的阿茲拉斐爾接過後停下腳步，認真地閱讀了上面的字。

「噢，神會寬恕你的。」他說。

男人不知道是否感受到了些什麼，他發送傳單的動作頓了頓，整個人往牆角縮了一點，頭垂的更低了。「我們…我們都有罪。」，他接近嗚咽地喃喃著。

顯然阿茲拉斐爾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狀況，他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阿茲拉斐爾，你到底在做什麼？」克羅里站在前方，站三七步微歪著頭，以一種忽視擁擠人潮的態度大剌剌地站在人行道中央，雙手插在口袋回過身喊他。

「噢，呃，我，給我幾秒鐘。」他轉頭向克羅里大喊，接著他以認真的語氣面向男人說：「相信我，相信上帝吧。一切都會好的，好嗎？」男人還是沒有回應他，甚至也沒有正臉看他，阿茲拉斐爾當下也無法再多做些甚麼，只得走向克羅里，並時不時地回頭看向那個男人。

或許天使施展了一個小小的奇蹟嗎？願意拿取傳單的人似乎多了一些。

「我的老…撒旦阿，這已經是你這趟路第三次停下來了。」兩個人重新邁步向前，克羅里帶著點小小的不耐向天使抱怨，好吧，雖然他早就知道天使的性格，所以也不是真的很不耐。

「我很抱歉，克羅里。可是，你知道的，這真的很有趣。」阿茲拉斐爾將剛才細心摺好後收進口袋的傳單拿出來攤開，遞給克羅里看。

是的，他剛才當然有看見這張傳單上寫了甚麼，他不在乎，首先，他是個惡魔，對於世人犯罪他應該歡欣鼓舞，而是否虧欠了上帝的榮耀？他不該在乎，也確實不在乎。但他還是接過了阿茲拉斐爾遞來的東西。

「世人，都犯了罪；虧欠了，神的榮耀。」他一字一字地唸出，帶著一點嘲諷的嘶嘶聲道：「噢，看看他寫的，好像上帝真的在乎一樣。」克羅里忍住將這張傳單揉成一團的衝動，將它摺好還給阿茲拉斐爾。

「別這樣嘛克羅里，這可是個虔誠的信徒。」阿茲拉斐爾還是不理解克羅里到底哪來的敵意。對，克羅里是個惡魔沒錯，但在更之前他可是個天使！他應該要理解看見人類向善的喜悅才對。

「好吧，好吧，那這個人歸你們了」克羅里指指下方後擺擺手道：「我們不收。」，無意在關於天堂的話題上和阿茲拉斐爾多做爭論。

「不過他有一點說得很正確，我不能再更同意他了。」克羅里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道：「我們，」聲音裡參雜了一點恰好被人聲雜沓掩蓋的苦澀，以至於阿茲拉斐爾根本沒注意到，「都犯了罪。」

*摘自姜天陸，〈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