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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ealousy

「Khais之子。」
Terence垂下頭，他強迫自己伏得更低，將視線直挺挺地鎖在空無一物的沙土上。
他眼前的空地只要再往前一些，便會迎來王子以黑布包裹住肌膚的足襪，若他略略抬首，那裡會是精實卻給人纖細印象的腳踝，精細地以金環箍住——他對這一切心知肚明，此時卻不敢一如往常地造次。

Damian在生氣。
他在直呼他的名號後再也沒有開口，判決懸而未定，裁罰的天秤便隨他的心惶惶擺盪，跪在下頭的他未能窺視那足以擺在上方的砝碼，因而感覺連自己頸後的寒毛都在惶恐地低伏。
悔恨總是遲至，並悄然無聲地填滿每一句對話間的空隙，在無人出聲的此刻，逐漸膨脹到幾近Terence所能負荷的上限，但他咬牙忍住。
每天好好鍛鍊過的肌肉不會背叛他，皇家侍衛虔敬且堅毅地跪在那裡，他動也不動，除了自額前落地的汗水外，請罪之心再無動搖。
Damian終於出聲，他嘆了口氣。

「今天一整天，不准你離開門口一步，也不准吃飯。」
擅離職守，再加上衝撞貴族——雖然只是未遂，鮮少記住規矩卻因此對宮廷處分如數家珍的Terence清楚地知道，這處罰已算是極輕了。
有些人是禁不起被寬貸的，就像認了主的狗，向來記吃不記打，天生的搗蛋份子有了人袒護，便再也堅持不住。
先是原本低斂的雙眼再也乖不起來，他眨啊眨，便從小腿肚到了腰際，Terence一點一點地偷看更多，直到自己忍不住抬起頭。
那應有旭日光輝昇起之處，迎接他的是王子的面無表情，漂亮的褐色眼眸半垂，低斂得像黑夜——啊啊，連下顎線都如岩石般堅硬的Damian，Terence想像平常那樣笑，但就算是他，一時也難以輕浮地攀上這巨石，無處可去的笑容停在半路——顯得更傻了。

Terence不吵不鬧，卻更叫Damian心煩意亂。

越是臨近他的誕辰，就連王子也拒絕不了的訪客便變多了，何況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雖是對方臨時造訪，但身為王子護衛的Terence本應隨時在他身邊守著——他不但不在，還差點與貴客在門口撞上了。要不是他的貼身侍女深知他心意，含糊地將此事圓了過去，他就得在外人面前，以更重的懲處責罰他。
Damian極為厭惡為了他人的輿論降罪於Terence，他卻總將自己落於這步田地。

他也討厭直到看見與宮女親密地高聲談話，甚至在他質問的第一時間選擇掩護宮女的Terence，才真正感到生氣的自己。
越是明白自家侍衛的心赤誠如未曾書寫過的莎草紙一般坦率，他便更深刻理解，氾濫於君臣關係以外的感情只會使其受潮——不，從來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情份才對。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但你要是不打算擔任我的貼身侍衛了，那⋯⋯」
「絕無此事，殿下。」
方才還不發一語的Terence飛快地打斷了他，刻意把話說得慢吞吞的Damian終於鬆了口氣。
「絕無此事。」
但像是深怕對方沒聽見似地，Terence又說了一次，他激動地站起身，甚至險些一頭撞上Damian。

如陽光般爽朗的聲音一旦離得太近，便熱烈得宛若沙暴，Damian此時難以招架這波近乎貼臉的熱浪，對方卻越靠越近。雙方的距離越短，心跳的存在感便與某人亮晶晶的眼珠一樣，越來越近，越變越大。
他下意識地避開直視那對琥珀色的雙眼，吶吶地說。
「我知道了，出去吧。」
「最高貴聰明的殿下，你千萬要明白我的心⋯⋯」
「知道了。」
攻守互換，Damian現在成了那個不讓句子說完的人，一把將人推了出去。

「這是什麼？」
好不容易打發那個沒腦袋的搗蛋鬼，王子回到寢室，被禮物山堆滿的桌上，山頂上卻多了個Damian沒見過的東西。
那是個掌心大小的雪花石瓶，不是常見的乳白色，或許是在石粉裡混了某種礦石，雲狀紋路裡不可思議地帶點藍色，是天空的顏色。
Damian第一眼就知道，他喜歡這個禮物。

「Terence剛剛過來放的，裡頭放的是殿下慣用的油膏。」
目睹了一切的Mya終於有機會開口，她一臉微妙地解釋，方才那個被波及的宮女，正是後宮裡專門調製香膏的好手。
「他說放在這個位置，是為了讓您可以第一個看見他的禮物，剩下的部分，他之後再親自跟您說。」

聽起來像是Terence會說的話沒錯，Damian卻因此陷入少有的天人交戰。
他將被打磨得光滑的圓瓶握在手心，禮物他收到了，祝福卻被他下令拒於門外。Damian與他的侍衛只有一門之隔，他不想主動走出去，但他不知道——不知道那個笨蛋侍衛，敢不敢在剛被他責罵後，立刻打破規矩溜進來。
此時距離他的生日結束，還剩下十五個小時。

門外的Terence重振起精神，他痛定思痛，決心今天絕對要當個最盡責的門口守衛，他會是王子殿子最忠貞的士兵，絕不離開此地半步。
他在心裡說。

「生日快樂，我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