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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布 〉
 
 
  請把被風揉碎的字句溶入醉末輓歌。
  我親愛的,陌生的您呀!可先別急著向前走,在頭被砍下、靈魂碎散之前,與我共譜一曲終焉敘事詩。

 
  01.

  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童話。
  他反覆汲取海中上湧的贅述,挑挑揀揀出藏在裡頭的靛藍色的天空的碎片並摘下禮帽故作姿態地送予那位從他面前跑過的小先生。
  小小的孩童接下後將之握緊於和他同樣小小的手心裡,複誦他說在貝殼裡聽見的耳語。

  「我們都是上帝的孩子。」

 
  02.
 
  我將撕裂我的翅膀在脊樑種下那株白色的花,任它在我死亡後的脊骨生長,吸食屍骨未寒的血液成就玫瑰的艷。
  那雙金色的瞳仁會盛滿我眼裡的虔誠進入無以為繼的盛世華年,那裡將不再歌舞昇平,貪婪吞噬無際星空,我會越過藩離把星光捽進手心。我想溶解星屑,雙手捧著到你面前。
 
  你會要嗎?
  ──你會要嗎。

 
  03.
 
  倘若墜入深淵,請隻手剪裁了根莖,拾撿剝落的花瓣,他說要是沒了那層漂亮的皮表支撐它永存的價值,花朵充其量也就只是令人作嘔的生殖器官。
  腐爛衰頹的玫瑰;展翅凋落的天堂鳥。嗅聞後香氣依舊,腐朽中的馥郁芳香。他在悲痛中扮演淒涼的歌者,在午後昏黃,用剪刀的利刃刺瞎了自己並且詠唱哀歌,詞裡的愛情化作腥紅的血。心臟被狠狠掐住,他笑著說我也要去地獄了。
  他在最後殺死了那位先生,拒絕吞嚥。

  而你也本不該存活。

 
  04.

  那是一支舞。
  樂音停止後我執起她的手,嬌嫩的觸感,比絲綢更勝,我想舔吮她柔軟的手心,更想咬上她泛著玫瑰色的指尖,看她臉上不知所措的神情,但那太孟浪了,不行、不行。而我最終遏止住了思緒,只在那位小姐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噢,我可真怕自己乾燥的唇會磨傷她的肌膚──我滿心歡喜,抬頭仰望我的歐若拉,看見她泛紅的臉上羞澀的笑。
  陽光燦爛的髮絲,眼裡有一整片足以使我溺斃的汪洋──她真美。

  我永遠美麗的歐若拉。

 
  05.

  她是活在回憶裡的人。
  早上好,先生。您可看見我遺落的杯盞了?那個刻著祝福的,剔透的。若是未曾見過可否為我尋來?你問為什麼?那裡頭可是盛裝著你給我的甜言蜜語呀,紫色的神秘的絢爛奪目,就像你給予我的那朵紫羅蘭。
  而如今我也將這束罌粟送予您,希望我能成為先生心上最柔軟而無法割捨的那一塊,我想成為你的毒品,就如我愛戀得無可自拔且上癮。
  我也想親吻你的唇,你的喉結,你的指尖,想要您嵌入我的最深處,溫柔包覆,使我無從反抗的墮入地獄。
  這樣的我是不是太過貪心了?

  ……。
  可我的友人要我清醒,別再兀自耽溺於虛幻的夢境,那日的海水太過冰冷。真是可笑!那麼愛我的您怎麼可能是假?定是覺得我因您冷落了她而隨口胡言。為何不出聲反駁?您快說話,快說話呀!

 
  06.
 
  他掐著自己的脖子沉進最深最深的海裡,落下半生,任由魚群親吻噬咬,沒了呼吸沒了泡沫,在光線照不進的深處埋葬了最後想再說一次的那句孤獨。
  那日午夜的浪花喧囂的撲上了岸,他恍惚間自夢裡醒來,嚐到了嘴裡苦澀的森然。然後他聽見了,他真的聽見了──
 
  「在這裡悲傷是罪,你必須堅強。」

 
  07.
 
  他是森林裡的掌燈者。

  收束,斂息。亞爾林的手籠進長長衣袖,午夜的顏色隨流星跌墜,落在衣袍,展漫覆住蒼白的膚色,星辰碎綴在耳際,收容入滴狀的墳墓。
  輕雜的童音嘰嘰喳喳,星之子歡快的招呼一聲亮於一聲,掌燈人拂過遺落的光點,在星光消逝前輕輕地說了聲好久不見。
  這裡是名為永恆的森林,眾靈遺忘的記憶終將淪落至此,它們將在此地化為萬事萬物,偶爾也會闖入迷途甚至破損的靈魂。

  掌燈者便是引領此類的使者。

  亞爾林離開樹林深處的宅邸,手持青燈行走在無邊無際,這裡沒有白晝沒有黑夜,時間是最不重要的東西。今日林中的小動物們騷動得厲害,他側首傾聽,在其中收到了一個消息。
  白髮的掌燈者愉快的笑了。

  森林迎來許久未見的不速之客。

 
  08.

⠀ 你收到一張簡練的字條。​
⠀ 對方十分有風情的使用古樸的羊皮紙配上天藍色絲帶,你小心地將之攤開。紙上用蠟筆畫了一座顯明的鐘塔並註明你得於午夜十二時獨自前往,那俏皮可愛的箭頭直指塔頂。​
⠀ 你不疑有他的照著指示前往。​

⠀ 路途一片開滿白色玫瑰的花園你不禁駐足,指尖輕捻嬌嫩欲滴的花瓣兒,月色攏著輕紗朦朧了視線,那被碰過的辦片似乎染上了一層淡粉猶如少女羞澀。​
⠀ 枝枒上的雀鳥高聲道,摘下吧摘下吧,那位美麗的姑娘說想跟你走你可聽見了?​
⠀ 你在之中聽見了烏鴉啼鳴,鬼使神差的截下那枝花梗。牠們都笑了,啁啾聲不絕於耳,前方的鐘塔傳來了第一聲響,你才驚覺時間已近乎於此急忙抬腿奔跑起來,離去前不忘脫帽行了一禮手裡還捏著那朵玫瑰。​
⠀ 深藍的知更朝著你說:願春之女神泊瑟芬祝福您,親愛的過客。​

⠀ 十二時的鐘聲敲響最後一下。​
⠀ 你最後並沒有到達鐘塔。​

  你睜著雙眼睛,只要再跑一步,只要再跑一步就能夠碰著鐘樓那扇鏽蝕腐敗的木門,胸口空洞的風聲呼嘯而過的涼意令你渾身發顫,你已不清楚那是什麼感覺,什麼東西都提不住了。​
⠀ 答答答的滴落聲。​
⠀ 然後你看見了直直掉落的玫瑰插上了腥紅的土壤,吸收水與養分的速度快的不似真實。​
⠀ 深紅的玫瑰在倒下的你臉前彎下了腰。​

 
⠀ 噓──該閉眼了哦。​

 
  09.

  最早的記憶是什麼?
  
  他的母親有一副好歌喉。
  輕潤的聲線,圓滑的轉音。每個雲淡風清的夜晚她會攬著他瘦小的肩頭靠向床柱並蓋上被褥,而小格里菲斯會將腦袋埋進母親的腰間,撒嬌似的蹭亂一頭金髮,聽她在稀薄的月光下壓著低低的嗓為他唱安眠曲,柔聲的歌詠世間美好。他在歌聲裡入睡。
 
 
   我親愛的,親愛的甜心
   願你被繁花簇擁
   願你被星光籠罩

   就算不幸,星辰碎砂皆灑落
   也能落進你透亮的眼底
   你的眼眸中有永恆不滅的光亮
   世俗污穢染不了你眼裡的純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