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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簫賀-前傳】

認識吸血鬼的情景簫賀仍然記憶猶新。
那是一個飄著雨的冬夜，他因實驗而晚歸，路上的燈明明滅滅，像極了恐怖故事的場景。
但簫賀是個無鬼神論者，所以他慢悠悠的撐著傘，倒是十分享受這樣朦朧的氛圍。

突然，他聽見爭執聲打破了這份靜謐，吵鬧的來源是一個金髮的外國女孩和一個看似酒醉的男子。
夜色很暗，雨聲模糊了爭執的內容，為什麼他們在這，又為什麼而不愉快，簫賀並不是非常有興趣，不過出於對老幼婦孺的保護心態和可能發生的犯罪現場，他決定上前了解一下狀況。

簫賀不疾不徐的走向兩人，「請問，有什麼需要協助的地方嗎?」他很有禮貌的問道。

接著就如同所有英雄救美的場景，壞蛋對他大罵一聲不關你的事，氣急敗壞的就要拉著女孩離開，而他下意識的抓住了男人的手腕，雨傘掉在地上，三個人瞬間僵持。
簫賀就著路燈的光線發現女孩的臉上並沒有恐懼的神情。

然後劇情急轉直下，他沒想到男人真的醉的不清，竟然拿了酒瓶就往他頭上砸，簫賀一下避不開就硬生生的挨了一下，碎掉的玻璃在臉上畫出一條血痕，溫熱的液體混著雨水墜落。

糟糕，自己這是要破相了。那一瞬間簫賀腦內只閃過這個念頭，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肉因為冷而感覺不到強烈的痛感，就是有點癢。
血液仍不斷滲出，簫賀用手按壓附近的肌肉，這才感覺到痛，他倒吸一口氣看向罪魁禍首，男子明顯也愣住了，可能是他流著血的臉看起來些愼人，或對方也沒想到真的砸中了。

簫賀嘆了一口氣。
「故意傷害罪，輕傷三年以下，重傷三年以上十年以下，致死的話，十年以上有期、無期或死刑.....」簫賀緩緩說道，突然露出很溫和的笑容，「這位先生，我有病，血會一直流個不停，可能會死啊。」

他的聲調像是和老友說話，但語音剛落迎來的卻是幾秒的死寂。
簫賀永遠記得自己說完以後男子驚懼的眼神，然後男人二話不說就跑了，只留下也同樣被嚇的不輕的女孩。

他本來想著女孩估計也要跑了，但沒有，簫賀撿起傘的時候對方仍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雨中，死盯著他的臉，一雙紅眸像火焰。

簫賀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惹了不該惹的東西了，女孩搞不好根本不需要自己的幫忙。
「那個，我先走一步，這個傷口得處理一下。」他示好的笑道，也不知道是因為頭部失血還是氣氛趨使，他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冷到頭頂，有點暈。
「你也趕緊回家吧....這麼晚在外面晃不是好習慣。」

「你的血，為什麼還沒停?」女孩開口，聲音比想像的還要中性，她緊抿著唇像在隱忍什麼。

「啊...傷口有點深，這是正常的。」簫賀想女孩應該是愧疚，也就敷衍的回答了，然而當他轉身準備離開時卻感覺一陣暈眩和腳軟，接著女孩驚叫一聲，他看見對方嘴裡異於常人的尖牙，非常銳利。

這才是真的完蛋了，一個血友病患者給一個吸血鬼咬了，對方不殺他，他也會自己流乾。

然而吸血鬼沒有咬任何人，而是在第一秒衝到他身旁攙扶，讓他不至於看起來更狼狽。

「快醒醒!!我是不會送你去醫院的!」吸血鬼看起來很焦急，尖牙看著竟沒那麼嚇人了。

「我沒事，旁邊坐一下就好了。」簫賀微笑，他知道這還不到失血過多的情況，頂多是因為剛才太緊張了肌肉和血壓開的玩笑。「你不咬我嗎?」他不禁疑惑。

「你不是有病嗎?」吸血鬼比他更疑惑，想幫忙卻又保持一段距離小心的看著。

簫賀愣住，都要忘記自己剛剛說的話。之前只略有耳聞這種暗黑血族的存在，但從沒想過會碰上，如今遇上了卻怎麼好像和傳聞裡差的有點太多了?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換來對方的怒視。

於是那個晚上他在學校的醫院病床度過了，吸血鬼在旁邊待到他被包紮好就準備離開，但出於各種對吸血鬼的好奇簫賀硬是沒讓他走，用血包當交換條件，約了下次請他喝咖啡。

吸血鬼猶豫很久才答應了他，之後兩人竟也相安無事的變成了朋友，至少簫賀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慢慢的，他知道吸血鬼叫做莫羅，是個男孩子，活了快九十歲了，這種接近永恆的青春對他一個20歲要死不死的人類來說完全難以想像。

當以研究的角度時他理應感到雀躍，但當以人的思維去思考這件事時，就不太一樣了。
那種對於生命的追求在吸血鬼身上還見的到嗎?
他想起自己，想起那些從出生就注定短暫停留的人，彷彿從認識的那秒就開始學習告別。
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的，卻又保持著微妙的平衡。

至少在無盡的時間裡，他們都是一樣的。
你好，請多指教，謝謝，再見。
這是任何人都要承受的共同語言，無論是人類，還是吸血鬼。

兩年後他跳級畢業，結束實習，加入無國界醫生的組織，他想至少讓更多的人都能擁有好好告別的機會，當然，離開前簫賀也和莫羅告別了，畢竟誰知道下一次見面又是何時呢。

「簫賀，我真的很討厭你。」少年悶悶的說道，他向來討厭這種場合，而且還有很大的機率這一別就不會再見了。莫羅實在無法理解醫生這麼多，為什麼這個人不要命的把自己往危險拋。

少一個你也不會差多少，莫羅曾經和他說過，但簫賀只是笑著說是不會差多少，但我想去。

「如果日夜的存在只是為了提醒你生命的有限，那我找不到必須活著的意義，」他看著酒杯裡融化的冰塊，語調平緩。「人生沒有一件可以讓你拼命的事，多麼無趣?」

他的答案換來吸血鬼很長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少年又喃喃的說了什麼但簫賀沒聽清，後來他們便沒有繼續談論這個話題了。

因為他們都知道，不會有正確答案。少年正在失去，而他才要擁有，他們有著不同的起點和終點。

然後終於到了離別的這一天，聽著少年說討厭自己，簫賀忍不住莞爾:「但我很高興認識你。」

那便是他們以為的最後一次離別。

在後來的好幾個春秋，簫賀目睹了過多的生死，甚至自己也去鬼門關前走了好幾遭。
對於生命，他可以拼命挽留，但如果最終仍然只能失去，那至少不要有遺憾。

生而為人，謝謝你；生而為人，對不起。
大概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不過，五年後簫賀回國，遇到了誰，那又是截然不同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