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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不喊我學長了,褚?」冰炎輕聲質問道。
他說話的吐息吹到了褚冥漾的唇上,將吻而未吻,疏離、隱約而曖昧,明明沒有任何實質的接觸,卻構成一個深刻而私密的親吻。褚冥漾本能地閉緊了雙眼,分不出自己是害怕、恐懼還是期待。
「……」
「不回答?那我親你了。」冰炎的說話聲音帶著笑,但笑意沒有進到眼睛裡。
在某一個短暫的瞬間,冰炎其實希望褚冥漾不要說話,也不要動,乖巧地待在他懷裡,一直這樣下去,直到永遠。但是褚冥漾很快地反應了過來,他像受驚的動物一樣瞪圓了眼睛,整個人彈了一下,非常微弱而勉強地給了冰炎一個答案。
他說,「喊學長……節目裡不適合吧……我們也、沒有那麼熟……」

冰炎有時候都會懷疑,褚冥漾是故意要惹火自己。
「我們不熟是誰造成的?」壓抑已久的怒火湧上,他冷冷地哼了一聲,褚冥漾又瑟縮了一下。
「是誰莫名其妙地傳了『抱歉』兩個字過來,然後就把我直接拉黑?電話不接,所有聯繫方法都封鎖,我好不容易拍完戲趕回宿舍,發現隔壁房間人去樓空,某個傢伙直接搬走了。」冰炎簡直要被他氣死,「我妨礙了你光明坦蕩的前途,於是你就整整四年避著我不見。你不想見我,我沒有強迫你,各過各的生活也很好――但你現在又跑來上這個節目,明知我也是來賓,褚冥漾,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是……」褚冥漾想解釋,但又不知道能解釋什麼。他如果能搞清楚自己到底想怎麼樣,就不會把自己搞到這個尷尬的境地。
是他自己先莫名其妙地發脾氣,跟冰炎吵架,被偷拍之後又毫不留情地跟冰炎拉開距離。事隔多年之後竟然還能跑來參加這個節目,假借任務之名,肆無忌憚地跟冰炎撒嬌,假裝無事發生,一切都如同過去。
褚冥漾有時候都覺得冰炎竟然沒有把自己掐死,是真的修養過人了。

「不是什麼?」冰炎瞇著眼睛問他。
四年前的那個晚上,冰炎問他到底想要什麼的時候,也是一模一樣的神情。褚冥漾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回過頭來才發現自己連冰炎當時的體溫都記得那麼清晰。所有被壓抑的、被鎖住的記憶翻湧而上,褚冥漾不只一次地想過: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發現被偷拍了,那麼會怎麼樣呢?

『――你不需要我保護你,那麼,你需要什麼?』
『或者我這麼問,褚,你在怕什麼?』

褚冥漾想回答他,但是顫抖著唇,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他做不到不顧一切地留在冰炎身邊,害怕會毀掉冰炎在螢幕上發光發熱的機會。
褚冥漾不是沒有意識到冰炎的感情,但他更加清楚自己跟冰炎的差距。
他太膽小了,膽小到甚至沒有辦法跟冰炎坦承:我害怕你會後悔,我害怕……等一切塵埃落定,你會發現我不是你真正想要的,害怕你最終放棄我。
誰都會喜歡冰炎,他那樣耀眼奪目,天生就應該閃閃發亮。而褚冥漾所恐懼的、擔憂的、絕望的一切情感,冰炎都不會明白。
褚冥漾很清楚,就算他坦白地告訴冰炎:我害怕自己會讓你失去得獎的機會,更害怕多年之後你會為此後悔。就算他這麼說了,冰炎也只會坦然一笑,自信地告訴他:這都不算什麼,我一定還會有更好的作品。
冰炎可以不在乎,但褚冥漾不行。

就算是到了四年之後的今天,他們都不再是過去的自己,社會的風氣也已經完全改變。褚冥漾還是會東想西想,他又害怕冰炎對自己不過是四年執念,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一切都不可能回到從前。
明明知道回不去,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總想借著這個節目的機會靠近冰炎一點,看看冰炎過得好不好,他還有沒有機會跟冰炎變回朋友,最普通的那種,逢年過節發個訊息問候一下的那種。褚冥漾想:我也只要這樣,就很滿足了。

「誰要跟你當朋友?」冰炎突然這麼說。
褚冥漾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心裡的話說了出口。但是冰炎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褚冥漾被壓在鏡子上,看不見自己的表情,不知道在更衣室明亮的燈光之下,他的茫然、無措與狼狽都無所遁形。隔了片刻,冰炎突然忍無可忍地「嘖」了一聲,低下頭,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耳垂。
「啊!」褚冥漾吃痛地小小叫了一聲。

冰炎鬆開了手,站直了身子,而褚冥漾傻傻地看著他,一臉茫然又無辜。
他咬得有點用力,但沒有出血,對褚冥漾來說,比起疼痛,或許還是驚嚇比較多。
冰炎沒好氣地彈了下他的額頭,「什麼表情?蠢死了。」
「為什麼……咬我?」褚冥漾不知道自己該先揉耳垂還是先捂額頭,只能呆呆地看著冰炎。
「你難道希望我現在就親你?」冰炎沒好氣地反問他,「我不是很想試驗那支口紅會不會掉色。」
褚冥漾委屈,「那你也沒必要咬我,很痛……」

「你再廢話,我現在就改變心意。」冰炎目露兇光,「等下口紅暈開,我們一推開門,全世界就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你也不必再想要怎麼躲我,反正沒人會相信你跟我不是一對。」他說著說著深思了起來,「……聽起來不錯。」
褚冥漾差點要給冰炎跪下了,「老大我錯了我錯了你冷靜。」
冰炎「哼」了一聲,拿起掛在架子上的長洋裝,塞進褚冥漾懷裡,「還不快換,你要磨蹭多久?」
「……」這個人是土匪嗎?還是魔鬼?一開始把他按在鏡子上翻舊帳的人是誰?為什麼現在又一臉「你別再浪費時間了我們很趕」的表情?褚冥漾敢怒不敢言,又沒有勇氣把冰炎趕出去,只好轉過身,背對著冰炎開始換衣服。

更衣間明亮的鏡子將一切映照得清清楚楚,褚冥漾一邊換衣服一邊在心裡吐槽:這樣背著身子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他如果想看我還不是會被看光?
「你緊張什麼?我說了我什麼都不會做。」冰炎靠在一邊鏡子上,雙手環胸,一臉平靜地道。
「那你跟進來幹嘛?」褚冥漾真的要翻白眼了。
「嚇嚇你。」冰炎說,「還有,怕你又跑了。」
「現在是在錄節目,我能跑到哪裡去?」褚冥漾忍不住有點想笑,但是冰炎說,「就是因為在錄節目,不然你早跑到不知道哪裡去了。」
褚冥漾理虧,只好安靜地閉上嘴,而冰炎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把他拉到面前,幫他拉上不好施力的後背拉鏈。褚冥漾不敢亂動,只知道張著眼睛,一臉無辜地看他。
冰炎想揍他、想親他,想逼他承認自己的感情,卻又忍不住無可奈何地想:這傢伙就是個笨蛋,自己都搞不清自己想要什麼,我到底為什麼要浪費時間逼問他的想法?難道是被氣傻了?
他太了解褚冥漾了。

他幫褚冥漾整理好衣著跟假髮,而褚冥漾有點難為情地側過頭,纖長的眼睫在眼睛下緣投下陰影。
雖然遲了很多年,造型也不太對勁,不過這個傢伙終於還是要跟自己約會了。
冰炎伸出手,沒好氣地拉了下他的耳垂,輕聲道,「今天就先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