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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lter（7）




14.

安達是他的庇護所。

他的空氣他的陽光他生命中不可缺少的水，他的一切。

如果七年前的那個夜晚他沒有被安達好好地接住，現在自己會是什麼模樣，他不只一次認真地想像過，但每次在看見安達的時候他又會感覺到，即使那晚安達沒有陪伴在他身旁，在這七年間他肯定還是會在某個時刻某個場合，愛上安達。

手帳裡寫下七年來愛戀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喜怒哀樂都在那裡面全然地被紀錄，原本只有他獨語的日子近來突然繽紛了起來，安達來家裡留宿，天台上那個意外可能發生的吻，不顧一切地到安達家裡照顧生病的他，都讓自己益發茁壯的情感，每天每天，每天每天，在和安達接觸的時刻膨脹到極致，甚至覺得自己無法再忍耐了，那樣近距離的互動對於七年來的他是完全無法想像的。

他觀察的出來在安達三十歲生日過後很多事情變得不一樣了，以往許多沒有色彩的想像開始具體到有了溫度。

天台上那個差點無法煞車的吻幸好有六角的出現阻擋了可能性，如果那天他就這樣吻了安達，那七年來的愛戀會在那一刻化為烏有，安達肯定不會再正眼地接受他出現在他的人生中，他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然而安達給他的回應超出他原本的想像，當大雨裡看見那個離去的背影時，他滿腦子都在想著如果可以追上去為安達撐起傘就好了，如果他有追上去就好了，如果⋯⋯

老天爺似乎聽見他的祈求，雖然不是一個很美好的情境下，卻給他一個機會來到安達家，那天早上聽見二課的人討論著安達的狀況，後續工作的安排等等，他心裡就湧起一股無法言喻的害怕⋯，安達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會如此臨時請假肯定是身體真的很不舒服，想到這裡他就有些壓抑不住自己跑到安達家的衝動，但，這樣的出現會不會太突然了，那樣兩難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裡拉扯，卻在他看著那個空空的辦公椅位置時，那份滿溢的喜歡和擔憂讓他把自己的假單送了出去，工作在安排得宜過後的中午結束，離開的時候還得到藤崎的一個微笑然後說了句路上小心喔，再幫我跟安達問聲好，他微微地點了頭感謝藤崎幫他打探到安達住家位置，雖然沒有多說一句卻得到藤崎主動的幫忙，是他預料不到卻萬分感謝的事情。

以為會被拒絕的現身卻得到安達溫暖地回應，打開房門看見對方時，那看來有氣無力卻還是對著他微笑的安達，黑澤感覺到自己必須非常非常非常地努力才能克制住往前想要把安達擁進懷裡的衝動。

在被窩裡休息的安達是那樣地惹人憐愛，在安達沒有發現的時候，他有點奢侈地坐在床旁的地板看著心愛的人，想起那個鬱黑的夜晚，在他眼前亮起的那片星空，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觸碰。

—— 安達對我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

很想這樣大聲地告訴安達，很想告訴安達說他在他生命中佔有多重要的地位，不是他自己想的那樣平凡，不是個沒有價值的人，不是個什麼都不重要的存在。

那天離開安達家過後，他回到家裡被姐姐問了好久的話，對話裡面他看見自己的膽小和害怕，然而姐姐有些擔憂地看著他說，「優一，如果你不告白那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他也知道，總有一天這份愛戀必須做個了斷的，但總是很貪心地想著如果以同期同事的身分待在安達的身邊，是不是他就能以這樣的距離繼續前進，直到哪一天，安達可能有其他對象的時候他就可以全然地放棄了。

「他不是還問你，有沒有對女朋友做過這件事嗎？」
「嗯⋯」
「那就代表你有機會啊！優一！」
「⋯」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他怎麼可能沒有這樣想過，可是一旦這樣去想，安達可能是喜歡他的，他就感到一陣害怕，那種害怕是擔心自己期待錯誤的失落感，也害怕會錯意的自己會不會讓安達以恐懼或鄙視的眼光看待他，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敢想⋯

說到底，還是他太膽小了吧⋯

「不管怎樣，告訴一個人你很真心地喜歡他是件很美好的事情，如果那個人可以讓你這麼喜歡，那你要相信，他是個能夠好好地回應你這份心意的人。」

是啊，為何他這麼擔心呢，這樣走過七年都沒有放棄就是因為知道安達是一個多麼認真多麼溫柔的人啊，他把自己太多的不自信放在安達身上，想想對安達來說也太不公平了，對方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謝謝妳，姐。」
「哎唷，被拒絕了我再過來抱抱你安慰你不就好了，我也可以安排國外旅行帶你去的喔！」

姐姐裡眼裡那份對他的疼愛和了解讓他不禁嘴角揚起一抹微笑。

「那、看你今晚要吃什麼，我來準備吧。」
「欸？可以嗎！？你不是說不要幫我準備三餐的。」
「我沒有那麼冷血的。」
「太好了！那我想吃紅酒燉牛肉！怎麼辦呢我也想喝羅宋湯，啊也有點想吃漢堡排啊⋯⋯」
「太貪心了吧⋯⋯」

說是這樣說，卻對姐姐難得出現的可愛模樣給逗笑，心裡暗自下了個決定，在明天出差過後或許能夠找個機會和安達好好地談一談，畢竟安達說想要問他的那個問題，他還沒聽到內容呢，即使心中萬分在意也得等待適當時機再提起。

只是，事情發生得太快太令人措手不及，當他下意識地在街上往前衝抱起那個孩子的時候，他一秒閃過的念頭是，會不會再也沒有機會和安達見面了⋯





15.

「聽說黑澤出意外了！」
「欸！？！？怎麼會？」
「天啊！他人有沒有怎麼樣？！」
「我的心都要碎了！」
「他人現在在哪裡啊！？」

聽著同事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那個令他震驚的消息，還放在資料夾上的手似乎不聽使喚地顫抖著，昨天還來家裡照顧自己的黑澤，怎麼會在今天出差時遇到意外呢⋯怎麼會⋯

他感覺到心臟怦怦跳著，坐立難安根本無法冷靜地思考工作的內容，滿心都是黑澤現在到底什麼狀況，怎麼受傷的？傷勢到怎樣的程度？是不是只有一個人？有沒有家人還是朋友陪著？沒有誰有正確答案，而他只能呆坐在辦公椅上望著筆電呈現出整齊畫一的數字，腦裡卻全部都是黑澤的身影。

全部的全部，都是他和黑澤互動過的畫面。

「啊、聽說他現在在水川醫院！」

水川醫院，當這個名字傳入他耳裡的時候，牆上時鐘正好來到六點下班時間，無法抑制往外跑的衝動，他急忙地收拾了自己的物品後，以平常根本不會有的速度，跑往醫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