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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愛可憐。
可憎可悲。

女巫們總是讓我想到這些不甚愉快的單字。

我喜歡她們的純粹,對善舉近乎盲目地深信不疑並為之鞠躬盡瘁,即使他們的至善可能是他人的極惡;我憐憫她們的不被理解,不由分說地被定罪並趕盡殺絕,即使她們只不過是在回應離家少年的期待。

然而我憎恨她們的盲目,被理想蒙蔽看不見現實,擅自帶來希望卻也賦予絕望;我鄙視她們的愚蠢,高估自己的能力,自以為能拯救他人,卻最後誰也拯救不了,還賠上自己的性命。

但我更厭惡作為旁觀者的自己。開門閉門,作為守門人的十多年,我目送離家少年的啟程、女巫的離去。無數次的目送堆出一座望遠鏡,將他們拉遠成舞台上的虛構人物,生死壓縮為上場下場。他們的故事全與我無關。

大概是因為這樣,我生氣了。聽著Gretel 說著她的遭遇,一股煩躁感油然而生,不知道是對 Gretel ,又或者是對我自己。

一開始我試圖壓制,試圖用擦杯轉移注意力,但很快地失敗了。「我們小小姐戀愛啦?」我對Gretel說,努力放鬆咬緊的牙根,試圖讓語氣聽起來正常一點。我清楚明白,輕佻、漫不在乎,這才是魏的人設,不要肖想扮演其他角色,想都別想。

「才沒有⋯你明明有在聽可不可以認真一點!」眼前稚氣未脫的紅髮女巫馬上漲紅了臉,大聲叫道。

預期中的反應讓我鬆一口氣,現在絕對是轉移話題的好時機。趁現在,輕巧地、不著痕跡地,端出一盤點心、開個輕鬆的話題,聊點無關緊要的事情,我就可以全身而退。

但不知為何,大概是那罕見的煩躁感,又或者是怒意,我最後吐出的不是準備好的無聊話題,而是質問。

「反正就是你遇到了一個警察,然後他非但沒拔槍甚至還跟你搭話,所以你對他念念不忘不是嗎。」

我知道我該閉嘴,但是尖銳的提問仍不受控地奔湧而出。

「所以你想聽我說什麼?他在想什麼?他想幹什麼?你該做什麼?還是⋯你在害怕什麼?」

太遲了。不該上場的觀眾登台了。現在他必須盡他的本分——演完他的戲份,承擔他一言一行的所有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