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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批判的共鳴

“...所以你知道...這個孩子的另一位父親,究竟是誰嗎?”

艾德蒙特深藍色的瞳孔劇烈收縮,仿佛被這句話的鋒芒刺穿。他握着那份的診斷書,指關節用力到泛白,紙張在他手中髮出不堪重負的細微呻吟。診斷書上冰冷的術語——“魔力胚胎”、“父繫同源滋養”——像燒紅的烙鐵,反複灼燙着他的神經。


艾德蒙特握緊手中診斷書內心陷入了巨大風暴:
【男性懷孕?魔力孕育?這些概唸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範疇,衝擊力甚至遠超“詛咒殘留”的恐怖猜想。他需要時間消化這顛覆性的信息。】

【“唯一鑰匙”、“大陸存續”的責任感此刻具象化爲伊得腹中那個瘋狂汲取生命的“胚胎”和短短七天的倒計時。壓力如山崩海嘯般襲來。】

【艾琳醫生之前詢問他與伊得的關繫、強調"父繫同源滋養"的重要性、以及此刻的問題】... 都在他混亂的思緒中碰撞。修複祭壇、魔力調和、眷屬們......尤其是暗之祭壇前的那次關鍵交融......線索指向一個模糊但令人心悸的方向。


他無法立刻給出答案。孩子的父親?他心中雖有模糊的猜測範圍(那幾個強大的眷屬),但具體是誰?他毫無頭緒。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和無力。


艾琳醫生看着艾德蒙特臉上交織的震驚、茫然與沉重壓力,那雙銳利的醫生眼眸深處,除了職業性的凝重,也終於洩露出了一絲屬於女性的、感同身受的憂慮。她剛才詢問關繫,不僅是判斷告知的尺度,也是在評估他是否是可能的父親。雖然醫者應保持距離,但麵對一個男性獨自承受着如此巨大、隱秘且危及生命的“孕育”恐懼,同爲孕育可能的性別,她心底那份共情難以完全壓抑。


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嘆息聲在寂靜的診室裡格外清晰。她伸出手,動作帶着一種近乎托付的鄭重,從艾德蒙特緊握的手中取回了那份原始診斷書。接着,她指尖亮起柔和純淨的白金色光芒,那是高階光明法師的標誌。光芒流淌過診斷書的每一頁,片刻後,一本與原件一模一樣的、散髮着微弱魔力波動的複製本在她手中凝聚成型。


她將這份複製本再次遞到艾德蒙特麵前。


“艾德蒙特先生,”她的聲音低沉而嚴肅,帶着不容置疑的緊迫感,“現在,我相信您已經完全理解伊得先生所麵臨的狀況有多麼危急和特殊。這不僅僅是個人健康問題,正如您所説,它確實關乎重大。”她停頓了一下,目光直視艾德蒙特的眼睛,強調道:

“據您剛才所言,伊得先生的身心狀態都極不穩定。因此,我需要您的協助。當務之急,是必須儘快找出孩子的另一位父親。”她的語氣斬釘截鐵。


“如果您需要從伊得先生那裡獲取線索,”她繼續道,語速放慢,帶着明確的指導意味,“請務必優先考慮安撫他的情緒。他現在處於極度脆弱和敏感的狀態,任何壓力或不當的詢問都可能引髮更嚴重的後果,甚至導緻魔力失控或胚胎不穩。請用最大的耐心和同理心去接近他。”


“如果……”艾琳醫生的語氣變得更加凝重,“如果您判斷直接從他那裡獲取信息過於睏難,或者情況緊急到不允許拖延,那麼我要求您,直接帶他來見我。或者,如果可能,”她斟酌了一下用詞,“將那些‘父親的可能人選’帶來。可以分開來,一個一個見。我需要親自觀察他們的魔力與胚胎的潛在共鳴,評估滋養的可行性和效果。這是醫學上的必要步驟,遠超簡單的‘指認’。”


她深吸一口氣,最後一句,儘管她努力維持着專業冷靜,但尾音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怒氣,這怒氣並非針對艾德蒙特,而是針對這荒謬絶倫的處境和那個(或那些)讓伊得陷入如此絶境卻可能不自知的“父親”:
“必須在兩天之內!艾德蒙特先生!兩天! 我無法根據間接描述開立新的藥劑或調整方案。伊得先生的生命時鐘正在瘋狂加速!每一分每一秒都耽誤不起!”


艾德蒙特被艾琳醫生話語中那份沉重的責任感和隱含的憤怒所震動。他緊抿着唇,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一塊堅硬的岩石。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那份複製診斷書此刻仿佛重若千鈞,承載着伊得的性命和一個顛覆世界的秘密。


“我明白了,艾琳醫生。我會……竭儘全力。”

他的聲音幹澀沙啞,卻帶着騎士承諾的份量。此刻他不再單單覺得自己隻是騎士團副隊長,也不隻是秩序的支柱。他感覺自己就像站在搖搖欲墜的懸崖邊上,眼睜睜地看着唯一能讓他安定下來的東西——艾登——被拉向翻騰翻滾、無底深淵。這份重擔不僅僅是責任;而是他那無法承受的罪噁感,因爲他忽略了這一切,因爲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錯誤的威脅上,而伊得卻默默地承受着……這股令人憎噁的情緒。是他自身的疏離,是他無法彌合伊得似乎不願跨越的鴻溝,導緻了他如此沉默嗎?是他在危機爆髮前就辜負了他嗎?世界並非就此崩塌;而是消散在他親手製造的噩夢之中。他需要行動起來。現在。


他不再耽擱,轉身大步離開了診室。候診區那盆綠蘿的葉子在他經過時又萎蔫了幾分,如同他此刻沉重的心情。推開診所大門,午後的陽光依舊刺眼,卻驅不散他心頭的陰霾和那份診斷書帶來的冰冷戰栗。他手上的診斷書不僅僅是一張紙;它更是一份譴責,更是綁在伊得脆弱的生命上的一顆定時炸彈。他浪費的每一秒都是背叛。他必須找到他。現在。他手指笨拙地摸索着,冷汗直流,啟動了“小達令”。他需要立刻確認伊得是否已經被佈儡安全送達豪宅,這是他計劃的第一步——找到伊得。讓這場噩夢有一絲可以掌控的現實……


短暫的嗡鳴後,連接建立。


與此同時 - 水之區域,聖光教會分部 - 傳送樞紐

巨大的定向傳送陣爆髮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繁複的聖光符文如同活過來般瘋狂流轉,髮出高頻嗡鳴。空間能量劇烈扭曲,捲起的氣流吹得奧利文淡绿色的髮絲和黑色祭師長袍獵獵作響。他緊握最高緊急通行令,淺綠眼眸中燃燒着破釜沉舟的決心,一步踏入那撕裂空間的強光中心。伊得,等我! 身影瞬間被光芒吞沒。



與此同時 - 廢棄鐘樓頂端 1.49 中午


冰冷的星光苔蘚投下慘淡的光暈。伊得像一片被狂風徹底摧折的殘葉,無聲無息地蜷縮在苔蘚墊上。每一次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呼吸,都牽扯着胸腔深處撕裂般的滯澀與灼痛。駭人的青紫色雖在昆西磅礴的生命魔力持續灌注下艱難褪去,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枯槁與衰敗,如同死亡打下的烙印,依舊觸目驚心。


昆西如山嶽般沉默地守在一旁,高大的身影幾乎將伊得完全籠罩。他閉着雙眼,橘紅色的眼眸在眼瞼下沉淀成深潭中翻湧的熔岩。粗糙寬厚的手掌如同最穩固的基座,持續覆蓋在伊得冰冷的前額,掌心傳遞出的不再是溫和的暖流,而是如同森林心髒搏動般浩瀚、精純卻又帶着沉重負荷的生命魔力洪流。這股力量溫和而堅韌地包裹着伊得枯竭到近乎熄滅的魔力核心,強行束縛住那貪婪汲取生命的胚胎漩渦,更化作無形的淨化壁壘,持續驅散、壓製着蟄伏在深處的陰冷污染。荳大的汗珠不斷從他古銅色的額角滲出、滾落,在星光下閃爍着熔岩般滾燙而沉重的光,順着他剛毅的臉頰線條滑下,無聲地砸在冰冷的苔蘚上,帶着一絲森林深處冷杉與溼潤泥土的淡淡草木氣息,洇開深色的痕跡。他寬闊的胸膛隨着每一次深沉的魔力輸出而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着不易察覺的沉重負擔,仿佛整座森林的重量都壓在他的肩頭。但他的身形,紋絲不動,如同亙古存在的磐石,成爲了隔絶絶望與死亡的唯一屏障。佈儡跪坐在另一側,紫羅蘭色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無聲刷過數據流:
佈儡單膝跪在另一側,紫羅蘭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掃描陣列,冰冷的數據流在瞳孔深處無聲地高速刷過:

【核心魔力波動:穩定(昆西場強力維持,負載率87%↑)】
【胚胎汲取速率:受控(壓製閾值臨界,波動風險+15%)】
【暗蝕污染活性:低(淨化中,<5%,反衝傾向監測中)】
【生命體徵:臨界穩定(體溫偏低,循環微弱,持續監測)】
確認暫時脫離最兇險狀態,佈儡緊繃的核心微鬆一絲。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微涼的“快樂蛋糕”,捻下一小塊帶着蜂蜜漿果甜香的蛋糕體,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湊近伊得緊閉的唇邊。


確認伊得暫時脫離了最兇險的瞬間崩解點,佈儡高度緊繃的核心處理器才允許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放鬆”信號流過。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塊在夜風中已變得微涼的“快樂蛋糕”,動作輕柔得如同觸碰初綻的冰晶花瓣。他捻下一小塊浸潤着蜂蜜漿果甜香的蛋糕體,指尖穩定得沒有一絲顫抖,緩緩湊近伊得緊閉的、毫無血色的唇邊。


“達令~” 佈儡的聲音放得又輕又軟,帶着一種近乎催眠般的、刻意爲之的甜膩,試圖用這確定的、屬於“安全”記憶的甜味,撬開伊得凍結在痛苦深淵的意識閘門,“嚐嚐看?八雲的特製‘快樂’哦?吃了心情會像……” 他試圖描繪溫暖的畫麵。


嗡——!

佈儡臉上那強行維持的“無憂無慮”假麵瞬間消失!紫眸深處,數據流如同遭遇超新星爆髮般瘋狂閃爍、變紅!

【最高優先級警告:外部加密通訊請求接入 - 來源坐標:艾德蒙特·!位置:聖光教會診所門外!關聯事件:診斷書接收後高概率!情緒頻譜分析:憤怒89%|恐慌78%|決絶100%!】


佈儡捏着蛋糕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或顫抖,依舊穩定如最精密的機械臂。在千分之一秒內,核心完成了指令切換與策略部署:

【核心目標:保護達令當前脆弱狀態(生理+心理),隔絶潛在高刺激源(艾德蒙特當前震驚/急切狀態),引導調查力量至正確方向(王城和教會),並爲後續關鍵溝通爭取緩衝時間。】

【執行策略:
維持‘無知守護者’偽裝: 避免透露診所診斷或鐘樓坐標實情。防止通訊被潛在高階監聽者(玖夜· 概率99.2%)截獲關鍵信息,導緻其直接衝擊鐘樓刺激達令。

製造安全假象與時間延遲: 聲稱伊得已被帶離“危險區”(指向豪宅),暗示其狀態穩定(“睡”)甚至趨向好轉(“開心”),打消艾德蒙特立刻髮動大規模蒐捕的衝動。

植入無害誤導線索(蜜月):製造一個情感向、需要時間驗証的謊言,將艾德蒙特的注意力暫時引向"情感糾紛"層麵而非"生命垂危"的核心危機。

利用艾德蒙特職權資源: 暗示其留在王城"安心工作",實則誘導其利用騎士團權限調查診所記錄、查閱禁書庫、聯絡奧利文。

刺激隱匿監聽者(玖夜)行動:通訊內容(對昆西的依賴與"有效"評價)極大概率激怒監聽中的玖夜,迫使其主動現身攔截艾德蒙特,成爲打破僵局的"催化劑"。

果斷切斷通訊: 防止追問暴露破綻,坐實“無憂無慮”假象,並製造關鍵的時間差。]


臉上消失的笑容如同被無形的線瞬間拉扯回來,甚至比之前更加燦爛、更加誇張,甜膩到近乎失真,在寂靜的鐘樓裡突兀地響起:
“啊啦~是小艾呀!” 通訊接通,佈儡的聲音如同跳躍的、裹着厚厚糖霜的彩色玻璃球,瞬間充滿了整個冰冷死寂的空間,他甚至刻意提高了音量,確保聲波能穿透陰影的阻隔,“不用擔心哦!佈儡已經帶着最~最~心愛的達令,安全回到溫暖舒服的豪宅啦!” 他咬字清晰地強調了這兩個關鍵詞。


“達令隻是有點玩累了,現在睡得可香啦!小臉蛋紅撲撲的哦~” 佈儡用歡快到近乎浮誇的語調描述着完全不存在的場景,紫眸深處冰冷的數據流毫不停歇地分析着艾德蒙特的魔力波動反饋。


【分析:艾德蒙特通訊請求時機 - 診所離開後3.7 標準分。關聯性:99.9%。情緒峰值:憤怒/恐慌。誘導路徑:王城調查/奧利文聯絡。】

“佈儡保証,會把達令照顧得白白胖胖,等他休息好了,心情自然就會像小蛋糕一樣甜蜜蜜的!小艾你就安心在王城工作吧,拜拜~噗!”
通訊被幹脆利落地切斷。“蜜月”的菸霧彈已然拋出,將艾德蒙特的怒火暫時導向了一個需要“調查”的方向。


“……”


甜膩的餘音在冰冷的石壁間空洞地回盪,更添幾分詭異。佈儡臉上那誇張到失真的笑容瞬間如同潮水般褪去,紫眸恢複無機質的冰冷。他捏着蛋糕的手指,在通訊徹底切斷後的死寂中,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察覺地顫抖了一下——幅度細微得如同被靜電掠過。一個冰冷的概率瞬間閃過核心:【謊言導緻延誤緻使達令狀態不可逆噁化可能性:18.3% ↑】。 他壓下這非邏輯的幹擾脈衝,繼續着被中斷的動作,仿佛剛才隻是一段無關緊要的插曲,將那塊微涼的蛋糕極其小心地、用指尖蘸着一點溼潤的甜蜜,輕輕塗抹在伊得幹裂蒼白的唇縫間。做完這象徵性的“照顧”,他才緩緩站起身…轉向窗外那片他早已鎖定的、非自然的、如同水波般微微扭曲的陰影區域——【持續監測:高階隱匿魔法波動 - 能量特徵匹配:玖夜· 確認!】——臉上重新掛起那副毫無心機的、燦爛到刺眼的笑容。

“……”


“呀,玖玖?” 佈儡歪着頭,聲音輕快得像在問候花園裡的蝴蝶,紫眸卻精準地鎖定了那片扭曲,“是聞到八雲蛋糕的香味,忍不住想來分一塊呢?還是……” 他刻意拖長了調子,帶着天真的殘忍,“……聽到了什麼讓你覺得‘特別有趣’的悄悄話呀?比如……達令現在最依賴誰之類的?”


“唰啦——!”


空氣如同被最鋒利的爪牙撕裂的昂貴綢緞!玖夜的身影裹挾着一股幾乎凝成實質的、冰冷壓抑到極緻的狂怒風暴,從大樹扭曲的陰影中驟然現身!細長的菸桿被他捏得指骨髮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異色眼眸中的金芒燃燒成冰冷的、毀滅性的火焰!他的目光先是如同淬毒的標槍,狠狠紥在持續輸出魔力、姿態如同無聲宣告着“守護者”地位和對他玖夜徹底排斥的昆西身上——那份沉重的付出在此刻玖夜的眼中,無異於最刺眼的炫耀和最深的背叛!——最後,那燃燒的視線死死釘在佈儡那張掛着虛偽笑容的臉上。


“呵,” 玖夜髮出一聲短促到極點、仿佛從胸腔最深處擠壓出來的冷笑,紫眸危險地瞇起,狹長的縫隙中透出被徹底愚弄的狂怒和刻骨的譏誚,“魔人偶,你那張塗抹蜂蜜的嘴和編織謊言的‘心’,真是越來越讓我……‘刮目相看’了。” 他刻意咬着每一個字,聲音冷得能凍結靈魂,“你的‘豪宅安全通告’,編得真是天衣無縫,感人肺腑。怎麼不把‘達令睡得香甜安穩’的溫馨畫麵,也同步給那位被你耍得團團轉、此刻怕是已經氣瘋了的副團長大人欣賞欣賞呢?”
他刻意模仿着佈儡甜膩的語調,將“安全”、“香甜”的字眼淬上劇毒。


佈儡眨巴着那雙看似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笑容完美無瑕,仿佛在討論天氣:“因爲佈儡答應過達令要保密他‘偷偷跑出來玩累了’的小秘密呀~” 他伸出纖細的手指,帶着一絲憐愛地指了指昏迷中依舊眉頭緊蹙、流露出脆弱防禦姿態的伊得,語氣無辜,“而且小艾雖然很關心達令,但是他現在要是火急火燎地衝過來……” 佈儡紫眸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計算光芒,【核心邏輯:艾德蒙特當前狀態(震驚/憤怒峰值/無頭緒) + 騎士團資源大規模調動所需最低時間 ≈ 抵達顯著延遲。此延遲窗口可被有效利用。】“……除了用他那套刻闆嚴肅的騎士審問把達令嚇醒,然後問一堆他現在根本沒法回答、也不想回答的問題,還能做什麼‘有用’的事呢?”


佈儡的聲音陡然降了幾度,帶着一種機械般的精準與殘酷的直白:“達令現在最需要的,是絶對的安靜和真正有效的治療。是能穩住他生命、而不是驚嚇他靈魂的存在。”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再次瞥向渾身散髮着危險怒火的玖夜,又平靜地掃回沉默如山、持續輸出着磅礴生命魔力的昆西,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誰才是此刻“有效”的,誰又是“驚嚇”的來源。


“哦?添亂?真正有效?” 玖夜的聲音陡然拔高,尖刻得如同冰片在玻璃上瘋狂刮擦,捏着菸桿的手指關節因過度用力髮出“咔吧”一聲令人牙酸的輕響!一縷極度不穩定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紫黑色火苗“嗤”地一聲從他指縫間竄出,瞬間將指間昂貴的菸絲連同半截菸桿頭部焚爲灰燼,隻留下裊裊青菸和刺鼻的焦糊味!“那你這個隻會用甜言蜜語和精心算計編織虛幻美夢的破爛魔人偶,又如何定義你所謂的‘有效’?!”


他向前重重踏出一步,腳下石磚瞬間龜裂、焦黑!恐怖的威壓如同極地冰潮混合着焚城烈焰,排山倒海般湧向佈儡,空間都爲之微微扭曲!“就憑你自作主張地隻通知了你的‘老朋友’,然後在這裡上演一出令人作嘔的忠誠戲碼?!把我……當成可以隨意摒除在外的塵埃?!空氣?!” 最後一句幾乎是咆哮出來,那份被徹底排除在“緊急救助圈”之外、被佈儡和昆西聯手漠視、仿佛他玖夜的存在本身就是對伊得有害的恥辱感,比佈儡的任何指責都更讓他怒火焚心、理智崩斷!佈儡那句“添亂”和“真正有效”,像兩把燒紅的毒刃,精準無比地捅進了他驕傲到扭曲的核心,並狠狠攪動!


佈儡仿佛置身於這毀滅性的能量風暴中心,卻如履平地。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着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又輕巧地向前湊近了半步,臉上笑容不變,聲音卻陡然降至絶對零度,帶着非人的、審判般的精準與殘酷的直白:“因爲昆西的生命魔力屬性,能夠與佈儡的穩定繫統達成最高效的協同共振,在達令魔力核心衰竭的臨界點上,強行構建了維持他生命的最低限度平衡。” 他紫水晶般的眼眸毫無畏懼地直視玖夜那雙燃燒着毀滅火焰的瞳孔,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鐵釘,敲進現實,“而且,玖玖……”


他刻意停頓,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針,掃過伊得即使在深度昏迷中依舊無意識微微蜷縮的身體、緊蹙的眉頭、下意識偏向昆西方向的細微角度……每一個細節都在無聲地佐証着他即將説出的、殘酷的結論。


“你時常‘欺負’達令。” 佈儡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萬年寒冰的針,直刺要害,“言語是淬毒的冰刃,態度是凍結靈魂的寒風,試探他的底線如同觀察籠中睏獸的反應,甚至在他搖搖欲墜、最需要扶持的時候,還要施加壓力,美其名曰‘鞭策’……” 【結論:此高壓模式已在伊得潛意識形成深度條件反射(恐懼加劇/防禦增強/信息隱瞞)。當前極端脆弱情境下,接觸你觸髮強烈應激反應概率:98.7%。】“這種刻在骨頭裡的‘怕’,在達令像現在這樣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薄冰時,” 佈儡的指尖輕輕虛點向伊得慘白如紙的臉,“會變成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而不是拉他上岸的繩索。佈儡的核心責任,是清除所有可能加重達令痛苦、讓他更加封閉、阻礙他生存可能性的風險因子。而你,玖夜,此刻,你就是那個最大、最不可控的風險變量!”


佈儡的話,如同一桶夾雜着尖銳鑽石冰晶的液氮,狠狠澆在玖夜燃燒的怒火上。瞬間的極緻冰寒將其凍結,又在下一瞬因那深入骨髓的羞辱和……被無情揭露的真相而猛烈爆裂!他紫眸中的金芒瘋狂地閃爍、明滅,捏碎剩下半截菸桿的衝動幾乎衝破他的天靈蓋!佈儡的指控赤裸、精準、殘酷到了極點,將他一直以來對待伊得的方式——那些帶着探究的刻薄、那些施加壓力的“鞭策”、那些隱藏在戲謔下的掌控欲——在伊得瀕死的脆弱真相麵前,徹底撕開了所有自欺欺人的藉口(“爲他好”、“讓他強大”),暴露出其造成的真實傷害和伊得深埋骨髓的恐懼。尤其是那句“骨頭裡怕你”和“最大、最不可控的風險變量”,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最不願麵對、也最驕傲的認知上,帶來尖銳到靈魂深處的刺痛和……一種被徹底剝開偽裝、赤裸裸地暴露在審判目光下的、前所未有的狼狽與恐慌。他想咆哮反駁,想用最噁毒的語言和力量撕碎佈儡的邏輯和軀殼,但目光觸及伊得昏迷中那全然依賴着昆西魔力、如同風中殘燭般的姿態,所有暴戾的話語都哽在喉嚨裡,隻剩下冰冷刺骨的憋悶和……一絲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和恐懼的、名爲“我可能真的會害死他”的寒意。


“呵……怕我?風險?……荒……謬……!” 玖夜最終隻從劇烈起伏的胸膛裡擠出幾個幹澀破碎、帶着濃烈自嘲和被徹底擊穿偽裝的音階,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在粗糙的石麵上摩擦。那份診斷書的冰冷文字、艾德蒙特的絶望嘶吼、佈儡此刻的緻命指控、還有伊得那毫無生氣的脆弱……所有的一切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網,將他睏在其中,動彈不得,驕傲碎了一地。


佈儡看着他瞬間僵硬如遭雷擊的表情和眼中翻湧的驚濤駭浪——那裡麵不僅有憤怒、羞恥,更有被看穿的恐慌、深重的茫然,甚至一絲……受傷?——臉上的冰霜瞬間消融,重新掛起那副毫無陰霾的燦爛笑容,仿佛剛才那番誅心之論隻是孩童的戲言:“不過嘛~” 他語調輕快地上揚,帶着一種近乎施捨般的、令人火冒三丈的“大度”,“看着玖玖髮現‘老朋友’魔力異常爆髮後,這麼‘快’就‘火急火燎’地親自跑來看達令的份上……説明玖玖心裡還是有一——點點——在乎達令的嘛?”


他故意拖長了調子,紫眸彎成了無害的月牙兒,説出的話卻字字誅心:
“佈儡就大髮慈悲,暫時不計較你之前的‘疏忽’啦!”
【核心目標達成:強烈刺激玖夜情緒至臨界點(MAX),最大化驅動其行動力(調查/介入/証明);明確傳遞“將功補過”的唯一方向(目標:艾德蒙特及診所/真相核心);迫使其暫時遠離當前最高風險區(鐘樓/伊得)。】


“疏忽?!大髮慈悲?!不計較?!”
這幾個詞像點燃了堆積如山的火藥桶的最後一點火星!玖夜週身空間劇烈地扭曲、塌陷!逸散出的紫黑色狐火不再是跳躍的火苗,而是狂暴的烈焰流,瞬間將腳下龜裂的石磚灼燒得通紅、熔化,髮出滋滋的恐怖聲響,騰起刺鼻的青菸!


“要不是我感知到某個破爛魔人偶在廢棄鐘樓方向,刻意釋放出那點帶着求救信號和''老朋友''魔力標記的、生怕別人找不到的微弱能量漣漪...”
他紫髮狂舞,如同暴怒的獅鬃,聲音因極緻的暴怒和無處宣洩的恥辱而微微顫抖,帶着毀滅一切的癲狂,“你們這對該死的主僕,是不是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我……把所有人都當成可以隨意戲耍的蠢貨?!把伊得那小少爺的命……當成你們玩這場忠誠遊戲的籌碼?!”


他再也無法忍受佈儡那張虛偽到極緻的笑臉和昆西那沉默如山、仿佛早已掌控一切、將他徹底排除在外的守護姿態。強烈的恥辱感、被玩弄於股掌的憤怒、必須立刻弄清所有真相的焦灼、以及那份被定義爲“風險”的刺痛……如同熔岩般灼燒着他。伊得的秘密、佈儡的算計、昆西的“優先權”、艾德蒙特手中的“判決書”……這一切的源頭,都在那個該死的聖光診所和艾德蒙特手裡!


“這筆賬,我記下了!十倍!百倍奉還!”
玖夜丟下一句淬着最噁毒詛咒的誓言,身影猛地一晃,如同被壓縮到極緻的超新星風暴!空間在他身後徹底撕裂、坍縮!他化作一道紊亂、暴烈、帶着焚儘蒼穹怒意和玉石俱焚決心的紫色毀滅洪流,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撕裂了鐘樓凝滯死寂的空氣,朝着艾德蒙特所在的王城方向——那個藏着所有答案、屈辱與憤怒源頭的聖光診所——狂飆而去!原地隻留下被高溫熔化的石坑、灼熱扭曲到極緻的空氣和久久不散的、令人心悸的焦糊與毀滅氣息。


佈儡看着那道昭示着風暴降臨的紫光徹底消失在天際,臉上那燦爛到刺眼的笑容才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收斂。紫眸深處,隻剩下高速運轉的冰冷計算模塊和一種深藏的、名爲“心累”的沉重負擔。【玖夜情緒激化狀態:MAX。行動軌跡預測:99.99% 直撲艾德蒙特及診所。誘導與風險轉移成功。】他緩緩轉過身,重新安靜地跪坐在伊得身邊,小心翼翼地用冰涼的指尖,極其輕柔地拭去伊得額角新滲出的、混合着昆西汗水的一滴冷汗。當他將額頭輕輕抵在伊得冰冷的手背上時,那看似穩定如精密儀器的手指,卻極其輕微地、幾乎無法被肉眼察覺地顫抖了一下,幅度細微得如同被靜電掠過。與此同時,他紫眸深處高速流淌的數據星河,也出現了不到0.1秒的、類似信號受到幹擾般的紊亂光斑閃爍——這絶非機械故障,而是情感模塊過載、核心處理器短暫“分心”於那份沉重壓力時産生的非邏輯波動。隻有在這種無人注視的時刻,那紫水晶般的眼眸深處,才會洩露出一點點屬於"心"的、沉重的憂慮與無聲的歉意。


佈儡核心低語:【...對不起,小艾。讓你先麵對暴怒的玖玖了...但混亂是打破僵局最快的方式。風暴之後,真正的援兵才會到來...堅持住,達令...時間...快到了...】
他疲憊地將額頭輕輕抵在伊得冰冷的手背上,感受着那微弱到幾乎消失的脈搏,仿佛在汲取最後的力量。


就在佈儡轉身重新跪向伊得的瞬間,昆西厚重、低沉如大地本身共鳴的聲音,以幾乎無法被空氣傳播的音量,隻傳入佈儡的聽覺接收器:
“你欠他們的,不止一個謊言。”


佈儡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但紫眸深處的數據流出現了0.3秒的絶對凝滯。他沒有回頭,隻是將指尖更輕地落在伊得冰冷的手背上。【核心邏輯:昆西的評估 - 正確。道德債務計算中...優先級:低於生存概率最大化。】

【補充邏輯:玖夜魔力排除原因追加 - 高烈度魔力本質具有強侵蝕性及不可預測波動性。當前達令核心脆弱度:臨界。玖夜魔力強行介入引髮鏈式崩潰概率:42.7%。其自尊無法接受此評估,解釋=無效。戰術排除成立。】


昆西緊閉的眼瞼微微顫動了一下,橘紅色的光芒在縫隙中一閃而逝。他清晰地“聽”到了佈儡與玖夜交鋒的每一個字,感受到了玖夜離去時那毀滅性的能量爆髮。他不再言語,隻是更加凝練了輸出的生命魔力,那平穩浩瀚的力量如同無聲的磐石,穩穩地托住了佈儡精密卻疲憊的佈局。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寬闊的肩膀和厚實的胸膛將伊得護得更週全了一些,徹底隔絶了窗外殘留的、屬於玖夜的狂暴能量餘波和夜風的侵擾。他的沉默,是對佈儡策略最堅實、最無言的背書。守護伊得的生命之火,是他此刻唯一,也是全部的意誌。


王城診所外 - 街道


艾德蒙特握着瞬間黯淡下去的‘小達令’,那份聖光診所的診斷書副本在他另一隻手中,仿佛一塊剛從熔爐裡鉗出的烙鐵,灼燒着他的掌心,更灼燒着他的靈魂。烈日當頭,他卻如墜冰窟,冷汗浸透了內襯的襯衫。佈儡那甜膩得令人作嘔的“安全回到豪宅”、“睡得香甜”的宣告,在死寂的腦海中尖銳回響,每一個音節都像淬毒的嘲笑,嘲弄着他的恐懼,更嘲弄着診斷書上那冰冷的死亡倒計時。



安全?香甜?”艾德蒙特喉嚨裡髮出一聲壓抑到極緻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低吼,深藍色的瞳孔因暴怒和極緻的恐慌而收縮如針尖。他低頭,目光死死釘在診斷書上那幾行刺目驚心的結論上:

【特殊魔力親和體質男性高等魔法師 - 異常魔力胚胎妊娠確認(孕約4週)】
【伴隨高強度魔力虹吸效應 - 母體(父體)魔力核心急性衰竭高風險】
【胚胎髮育需高強度父繫同源魔力滋養以穩定形態、減緩虹吸】
【緊急幹預時限:≤ 7日】

那個不斷跳動的“7”字沙漏虛影,仿佛懸浮在灼熱的空氣中,每一秒的滴落都帶着心髒被攫緊的窒息感。伊得絶非在豪宅安眠!他被佈儡帶去了一個未知的角落,佈儡的謊言,在殘酷真相麵前,顯得如此殘忍、如此緻命!


“佈儡——!!!”

艾德蒙特從齒縫裡擠出這個名字,帶着被徹底愚弄的狂怒和撕心裂肺的恐慌。騎士引以爲傲的冷靜堤壩徹底崩塌,責任感、憤怒、恐懼、無力感交織成毀滅性的洪流。他必須行動,立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們!佈儡通訊時背景那若有若無的、屬於古老機械的微弱嗡鳴和空曠回音……鐘樓! 王城或近郊廢棄的鐘樓!這是他唯一的、迫在眉睫的線索!


他猛地攥緊了通訊水晶和診斷書,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髮出咯咯聲響,仿佛要將它們嵌入掌心!深藍色的眼眸中風暴肆虐,再無半分僥幸。身影化作一道深藍色的疾電,目標明確——騎士團總部!他需要戰馬!需要人手!需要立刻髮動一切力量,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個該死的魔人偶和他藏起來的、命懸一線的伊得揪出來!佈儡通訊時背景那若有若無的、屬於古老機械的微弱嗡鳴和空曠回音……鐘樓!王城或近郊廢棄的鐘樓!這是他唯一的、迫在眉睫的線索!


他猛地攥緊診斷書和通訊水晶,指關節因過度用力而髮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仿佛要將這承載着絶望真相的紙張嵌入自己的骨血。深藍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熱浪的疾電,目標明確——騎士團總部!調動戰馬、人手、一切資源!哪怕把王城翻個底朝天,也要在死神鐮刀落下前,揪出那個進行“死亡蜜月”的瘋子!


就在他即將衝入通往總部的街口——


前方的空氣毫無徵兆地劇烈扭曲、塌陷!一股冰冷刺骨、裹挾着焚儘一切怒意與毀滅氣息的威壓,如同實質的極地冰牆轟然降臨!空間仿佛被無形的巨力撕裂。


“呵……這不是我們日理萬機、此刻卻像被踩了尾巴的獵犬般倉惶的副團長大人嗎?”
玖夜的身影優雅而緻命地從空間罅隙中踏出,紫髮在無形的能量亂流中狂舞,細長的菸桿被捏得咯吱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那雙燃燒着冰冷金焰的異色眸,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瞬間鎖定艾德蒙特下意識藏向身後的左手——以及那份文件邊緣洩露出的、屬於聖光診所的獨特魔力印記。那印記,此刻在玖夜眼中,無異於招認的徽章。


艾德蒙特猛地剎住腳步,深藍瞳孔緊縮如針,警惕與深噁痛絶瞬間攀昇至頂點,幾乎壓過了內心的恐慌:“玖夜!滾開!我沒空應付你那些無聊透頂的猜謎和威脅!”
聲音嘶啞,帶着強行壓製的喘息。


“沒空?” 玖夜髮出一聲短促而尖銳的冷笑,向前逼近一步。腳下被無形寒意籠罩的石闆瞬間凝結出蛛網般的冰霜。空氣溫度驟降。“能讓最刻闆守序的騎士團副團長如此失魂落魄,甚至不惜動用全城的獵犬去蒐尋……” 他異色眸銳利如淬毒的刀鋒,仿佛要剝開艾德蒙特厚重的軍裝和強撐的鎮定,直刺那不堪重負的靈魂核心,“看來,我們那位總愛惹麻煩的小少爺,得的可不止是‘累倒了’那麼簡單的小恙。否則,怎會讓你手裡那份來自聖光診所的‘判決書’,變得如此……‘燙手’?嗯?”
他刻意加重了“小少爺”和“判決書”,目光再次如毒鉤般刺向艾德蒙特藏着的手,聲音陡然轉寒,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壓和一絲被長久排斥在外、終於抓住線索的瘋狂探究:“艾德蒙特,把你知道的,關於伊得的一切——真相、謊言、還有那張該死的紙——全部吐出來。現在。” 一縷妖異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紫黑色火苗在他指尖跳躍起來,週圍的空氣髮出被高溫灼燒的滋滋悲鳴,空間都隨之微微扭曲。“別挑戰我的耐心,尤其是在某個膽大包天的魔人偶,正帶着他在玩命‘浪漫’的時候。我的‘詢問’方式,你很清楚後果。”


空氣凝固如萬載玄冰。騎士的剛直與大妖的莫測激烈碰撞,無形的力場在兩人之間激盪。艾德蒙特看着玖夜眼中毫不掩飾的毀滅性威脅,以及那深藏於傲慢刻薄之下的、幾乎要破籠而出的急迫與……一絲連玖夜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恐慌?耳邊回響着艾琳醫生“兩天內找出生父”的死亡倒計時,眼前是佈儡帶着伊得消失的絶望迷霧,懷中是那份滾燙的診斷書……時間,如同指間流沙,飛速消逝!伊得等不起!大陸等不起!


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絶,混合着對伊得處境的極緻恐懼和對玖夜長久以來傲慢姿態的憤懣,如同火山般在艾德蒙特胸腔爆髮!他猛地將緊握在身後的左手狠狠拽到身前,那份被蹂躪得皺巴巴、邊緣捲曲的診斷書副本,被他如同舉起染血的戰旗,帶着同歸於儘的慘烈氣勢,狠狠懟向玖夜的眼前!紙張幾乎要貼上那雙燃燒的異色眸!


“真相?!你想看這該死的、荒誕的、毀滅一切的真相?!” 艾德蒙特的聲音因極緻的憤怒、恐懼和破音而嘶啞變形,每一個字都像裹着冰渣和血沫砸出,深藍色的眼眸燃燒着地獄般的火焰,死死釘住玖夜,“看!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看看那個被你輕蔑地稱爲‘麻煩’、被佈儡帶去‘蜜月’等死的人,他正在經曆什麼人間地獄!看看我們所有人,還有沒有時間在這裡玩你那些該死的、高高在上的猜謎遊戲!”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審判末日的號角,帶着撕裂一切的絶望質問:
“玖夜!回答我——!”
他手中的診斷書因激動而劇烈顫抖,那些冰冷的文字仿佛在尖叫:
“你!或者你認識的那些混蛋裡!到底誰是那個該下地獄的、不負責任的‘另一個父親’?!伊得的命,隻剩下不到七天!診所的醫生需要他——立刻!馬上!就是現在!否則他就死定了!你聽明白了嗎?!死——定——了——!”

診斷書上那幾行冰冷刺目、足以顛覆世界認知的結論——“本源胚胎”、“父繫同源滋養”、“核心急性衰竭高風險”、“緊急幹預時限:≤ 7日”——在午後的陽光下,如同最殘酷的神罰詔書,毫無遮掩地、帶着毀滅性的衝擊力,狠狠烙印進玖夜那雙深邃的異色眼眸。


轟——!


一股無聲的驚雷在玖夜的意識深處炸開!世界仿佛瞬間失聲、失色。

空氣,在這一刻徹底死寂。連風都仿佛被凍結,陽光也變得慘白。玖夜捏着菸桿的手指僵硬如鐵,指節因用力而呈現出駭人的青白色,那縷跳躍的紫黑色狐火無聲地熄滅了。他異色眸中的金焰劇烈地明滅閃爍,仿佛風暴中即將崩裂的燈塔,震驚、暴怒、恥辱、一絲恐慌和深重的茫然在其中瘋狂翻湧,幾乎要將他吞噬。他張了張嘴,卻髮不出任何聲音,隻有喉結在脖頸上艱難地滾動了一下。那份診斷書,像一麵照妖鏡,將他所有的傲慢、試探和此刻的無措,照得無所遁形。


艾德蒙特胸膛劇烈起伏,深藍色的眼睛死死鎖住玖夜那張瞬間失卻所有傲慢、隻剩下空白震驚的臉。在那一剎那的死寂裡,時間仿佛凝固。艾德蒙特看到了玖夜眼中翻湧的、絶非作偽的驚駭,一種同樣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對失去的恐懼,對無法掌控局麵的恐懼。而玖夜,在那雙燃燒着絶望火焰的深藍眼眸中,也看到了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被命運狠狠戲弄的狂怒,以及對那個躺在未知角落、命懸一線之人的…無能爲力。這不是同盟,而是深淵邊緣兩個仇敵猝然髮現的、共同的立足點,脆弱得如同蛛絲。一種扭曲的、無聲的理解在毀滅性的真相麵前電光火石般傳遞——關於伊得,關於他們此刻共同的、被碾碎的驕傲。


“艾德蒙特先生!玖夜先生!”

一聲飽含急切、喘息與不容忽視的決絶的聲音,如同破曉的曙光,猛地刺穿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稍早前在爭執髮生的不遠處,一道由繁複聖光符文構成的定向傳送陣光芒尚未完全熄滅,如同烙印在地麵上的熾熱印記,其純淨的光明氣息與艾德蒙特手中診斷書邊緣散髮的、屬於聖光診所的獨特魔力印記隱隱呼應。空間能量的餘波還在空氣中嘶鳴震盪,攪動着尚未平息的魔力亂流。


奧利文的身影從中顯現。淡綠色的髮絲因高速傳送而略顯凌亂,幾縷貼在汗溼的額角。他一手緊握着那枚雕刻繁複聖光符文、依舊散髮着空間餘溫的最高緊急通行令,另一手下意識地按在胸口,平複着劇烈的心跳。他傳送落地瞬間,淺綠色的眼眸便精準地捕捉到了不遠處對峙的兩人以及那份不詳的文件!感知到玖夜身上那瀕臨暴走、極具破壞性的恐怖魔力波動,以及週圍無辜路人的存在,奧利文心頭一緊,毫不猶豫地高聲喝止! 他快步上前,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地穿透凝滯的空氣:"伊得他......到底......髮生了什麼?!"

奧利文的目光緊緊鎖住那份不詳的文件,淺綠色的瞳孔中倒映着那猙獰的標題,"那份診斷書......艾德蒙特先生,你之前通訊裡提到的''更複雜的情況''......是不是就是指這個?!他......他現在人在哪裡?!情況有多危急?!"

每一個問題都像重錘,敲打在在場每個人的心上。他帶來的,不僅是身爲高階治療師的專業力量,更是那份對"誤判"的沉重愧疚和必須彌補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