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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最初只是想讓那張從容不迫的面具落下，想要贏下一局的決心。

　　開始變得貪心，想要成為白雪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面對那些自有一套生存法則的野貓，只有低下身展現自己的柔軟與無害，透過耐心的等待，逐漸取得信任，在對方願意停駐的時候才能觸摸一二。

　　＊　　　＊　　　＊

　　三次交手下來，每當她以為要贏下賭局之際，局勢就會被瞬間逆轉。

　　白雪次次都能以那樣洞悉人性，她稱之為──狡猾的方式，像隻貓一樣的優雅卻輕易在人心上留下抓撓的痕跡。

　　即使還不夠熟悉這個世界，她也很清楚No.1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否則也不會在這個競爭激烈的歌舞伎町穩坐最高指名數與最高業績的寶座。

　　或許她不該像個新手獵人那樣表現急切，臉上清楚表露了意圖──想捕捉那隻活躍於暗夜裡的貓，那就與其他受貓所吸引的人們無異。

　　在這條街道上見識過無數客人的白雪，理所當然熟於應對抱持愛慕的言行。

　　她才不甘心被當作那其中之一，如此平凡。

　　比起最初只是想讓那張從容不迫的面具落下，想要贏下一局的決心。

　　無論是上一次白雪的反應，還是那瓶沒能開成的昂貴香檳……

　　她可以視為對方同樣是以稍微「不同」的目光看待自己了嗎？

　　明明再三提醒過自己，在這裡發生的所有浪漫故事99%都是為了營業，然而當她意識到──是不是有機會成為那個人眼中「1%」的可能？

　　開始變得貪心，想要成為白雪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面對那些自有一套生存法則的野貓，只有低下身展現自己的柔軟與無害，透過耐心的等待，逐漸取得信任，在對方願意停駐的時候才能觸摸一二。

　　平日工作就是面對不同個案的她，長期陪伴諮商，或許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要點是不能急躁。

　　當那些埋於心中不見天日的幽微思緒終於破土而出時，陪伴梳理過深層的癥結，她也會鼓勵案主去著手執行改變，往好的方面一點一滴的累積。

　　在她所有給予的建議之中，自微小處開始建立好習慣是更容易的，從輕而易舉的事情做起，不容易抗拒也能培養信心。

　　面對一隻聰明優雅又有見識的貓，光是拿出貓罐頭就想待在旁邊，等著讓自己觸摸到是不切實際的，說不定還會被嗤之以鼻。

　　從小處著手，一點一滴讓那隻輕易用迷人外型、漂亮毛皮與勾人眼神輕易奪去所有目光的野貓習於她的存在。

　　現在的她，不再是一時興起的餵食者。

　　如果說她甚至有了想將野貓收編的念頭，是不是太過自以為是了？

　　
　　02.

　　第四次碰面。

　　一切是那麼順其自然。

　　僅僅是在某一個普通的平日，經過一整天的陪伴工作，她感到心靈疲憊，想來到這裡獲得一點治癒而已，與其他客人沒有不同。

　　……好吧，她承認，她也只是詢問了一下同事而已，俱樂部在平日晚上的客人是最少的，尤其是週三，卡在不上不下的日子裡，少有人挑這一天來買醉，畢竟既不是剛回職場上班的憂鬱星期一，也不是即將迎來可以睡到自然醒的星期五。

　　這一次果然很快等來指名白雪的時間。

　　她欣賞起白雪姿態優雅卻俐落的手法，刻意以冰塊與稍微添加純水調和過威士忌，不如原始酒液的濃烈。

　　本來還擔心對於喝慣低酒精調味甜酒的自己會不適應，嘗試喝過以後口感也能接受了。

　　「我聽說也有人認為這種做法是在糟蹋威士忌？」

　　「純飲的確能完全品嘗到製作者想賦予這支酒的口感，但隨著加水的比例不同，調製過後釋放出截然不同的風味也是另一種樂趣。」

　　如同上次撞見這位張揚中帶著幾分帥氣的No.1截然不同的一面，那的確是一種樂趣。

　　想起那支棒棒糖她就忍不住高興起來。

　　在降低高度酒精的過度刺激味蕾，這種作法讓酒變得更容易入口，意外的讓她品嘗出威士忌的滋味。

　　「嗯哼，稍微改觀了。」她又喝了一口。

　　「對我？」

　　「……明明是在說酒。」她嚇了一跳，還以為剛才被讀心了。

　　「真令人傷心，還以為Skyさん變得更好奇白雪的事情了。」

　　不用故意裝出那種表情也一直都是好嗎？

　　好奇得不得了，關於白雪的一切都想知道。

　　但她絕對不會告訴對方的。

　　至少現在還不會。

　　然而，當她試著表現如常，隨意問出口的瞬間，只有她自己清楚內心有多不「普通」。

　　一點都不想讓白雪察覺到，她的那些小心思。

　　「好奇白雪さん的事……對了，有用Lime嗎？上次的公關一下就加了好友，想到沒問過白雪さん。」

　　──只是因為被其他人加了好友，所以順便想起白雪，只是這樣而已哦。

　　加上最後一句，讓問題顯得更普通一點、更容易回答一點。

　　接下來全力去除抗拒的選項，再想辦法把對方回應「好」的可能性大幅提高。

　　……在遇到白雪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把學習諮商時的談話技巧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

　　「不用擔心，只是想在來店前確認有沒有休假而已，不會打擾白雪さん的私人時間。」

　　「擔心？」白雪果然毫無猶豫的與她交換Lime。

　　兩人加為好友。

　　健屋試著傳了第一則訊息，只是簡單的打招呼用表情貼圖，確認成功加入，白雪會意的直接將手機螢幕晃了一下給她看。

　　突然發現白雪那邊將她的暱稱備註為「可愛的小狗」。

　　她才不是小孩子！

　　鼓起臉想表達不滿，轉念一想又覺得似乎不錯。

　　至少不是冷冰冰的，只有在這個場所碰面時，僅僅出於對客人化名的稱呼：Skyさん。

　　她不再只是白雪的一個客人。

　　還是一個「可愛的小狗」。

　　無論對白雪來說那是基於什麼理由才修改的暱稱，都代表她有了一點「特別」。

　　但單方面接受這件事顯然也不是她的個性。

　　這場賭局，也是由她們兩人一來一往的攻防才會持續下去。

　　她飛快的鍵入文字。

　　然後同樣舉起手機螢幕展示給白雪看，一臉得意洋洋。

　　「……狡猾的野貓？」白雪笑了起來，「原來Skyさん是這樣想我的。」

　　「難道不是嗎？」

　　「所以才會說不用擔心啊……」

　　「我認為白雪さん是個將工作與私人生活分得很清楚的人，不會想在工作以外收到聯繫吧。」

　　儘管她想這麼做，也不能那麼做。

　　那只會讓她像每一位來到俱樂部的客人，都想更多的占有眼前的人的時間。

　　理智告訴她，這只會讓對方感到厭煩。

　　「Skyさん果然很聰明呢，我的確重視私人時間。」白雪讚賞的看著她，一面回應話語，向她舉杯。

　　她跟著舉起酒杯，碰在一起的威士忌杯冰塊在杯中晃動，發出清脆的響聲，澄澈的琥珀酒液與透過玻璃杯見到那雙漂亮的眼眸相似。

　　像是正在對她回應著──但你不一樣。

　　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實在是一件很犯規的事。

　　即使白雪可能什麼都沒想，她也會不自覺著迷其中，然後想像更多可能。

　　決定學白雪飲盡杯中酒。

　　微微的嗆辣直抵喉頭。

　　藉酒壓下奇怪的心思，很少有機會能乾杯的她，意外的感覺暢快。

　　難怪這裡的人除了被公關為了業績，使出渾身解數的慫恿客人點了更多昂貴的酒，在氣氛的影響下也會不自覺多喝幾杯吧。

　　
　　03.

　　在她稍微染上醉意的時候，白雪適時喚來侍者。

　　總覺得有點討厭。

　　細心是很細心，體貼也是很體貼，但難道不想跟她多說一會話嗎？

　　就算像其他公關那樣希望她再開一瓶酒來達到業績也可以的……

　　啊啊！她真的醉了吧。

　　明明最討厭被「營業」對待的，白雪並不像其他公關那樣不是正合她意嗎？

　　最後由白雪送她出店。

　　很快的轉身回店。

　　她當然知道，因為她一直在注視著。

　　果然有點討厭。

　　就算不喜歡那些營業方式，也至少裝出對她離開的不捨得吧？

　　那麼果斷的轉身就走。

　　可以再多注視她一會嘛。

　　忍不住擅自抱有期待，又擅自失望了。

　　果然，她還是「一個客人」吧。

　　她嘆了一口氣。

　　不對、不對！

　　在這種小地方就開始在意起來的話，不是讓自己愈陷愈深了嗎？

　　當她陷入糾結的時刻。

　　手機訊息的提示聲忽然響起。

　　她滑開螢幕，睜大雙眼。

　　來自白雪的Lime。

　　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她高興的緊緊將手機抱在胸口。

　　想平復不爭氣變快的心跳。

　　嘴角是壓不下的笑意。

　　「──可愛小狗的聯繫隨時都可以哦。」白雪出乎意料的直接回應了她在品嚐威士忌時的試探問題。

　　「誰是小狗啊。」打了一句故意裝傻的回應，又加上一個可愛的表情貼圖。

　　……然而當她發送的瞬間，才發現自己下意識按的貼圖就是平常喜歡用的柴犬系列。

　　真是的。

　　能讓那隻狡猾的野貓──白雪親自給出這樣的一句承諾，代表她已經不只是普通的客人了吧？

　　她忽然想起自己還站在店門口不遠處，就這樣獨自面對螢幕高興的笑著，絕對要被當成奇怪的人了吧。

　　終於從螢幕上白雪的一句回應移開視線，恢復應有的冷靜，只是得意還不到兩秒的時間。

　　抬起頭就與不知何時轉身回來看著她的白雪對上視線。

　　啊……

　　為什麼不一開始就像這樣好好看著她，偏偏在她這種時候才看到啊！

　　既高興又懊惱的複雜情緒在心底蔓延，羞恥的一手摀住臉，另一手握住手機揮揮手向對方道別。

　　手機又傳來訊息的提醒聲。

　　她咬咬牙，還摀著臉不想面對對方，飛快的低下頭檢視手機畫面。

　　只有一條白雪發的語音訊息。

　　夜晚的歌舞伎町街道，充斥著各種聲音，十分吵雜，為了聽清楚白雪的話語，將手機舉起緊貼耳朵。

　　白雪好聽的嗓音就像前幾次親近時那樣竄進耳裡。

　　說著她很可愛。

　　狡猾！

　　
　　04.

　　不行！

　　健屋心想這樣不就只是她單方面淪陷而已嗎？

　　她不甘心的強迫自己放下摀臉的手。

　　朝白雪的方向走近幾步，盯住對方，按下Lime通話，晃了晃手機示意對方接聽。

　　白雪遲疑一下，交代其他公關先進去陪客人。

　　然後接起通話。

　　「Skyさん？」

　　「接好。」

　　白雪抬手接下她擲去的棒棒糖，只是看了一眼，沒有急著收起這不符形象之物。

　　「還你上次的糖。」她要白雪記住，她絕不會甘於單方面的受到吸引。

　　無論何時。

　　當白雪打開那支糖，舔食啃咬每一口的同時，都將會想起是從她手中拿到的，以及那一天奪過糖的她，所有姿態。

　　她承認自己喜歡白雪。

　　但她才不想僅僅是賭桌上的一員。

　　更不想成為眾多喜歡白雪的其中一位客人而已。

　　然後她右眼一眨，朝白雪的心臟方向比了個手槍發射的姿勢，暗自宣示。

　　──絕對要讓這個人更喜歡健屋！

　　她聽見手機裡傳來像是忍耐著什麼的嘆息。

　　果然，上次白雪的那個反應，並不是她的幻覺，回想起那一天，她就忍不住想微笑。

　　嗯哼，這個人──果然更喜歡誘人的可愛一點吧？

　　「白雪さん？」掌握了一部分勝負的關鍵，就連語氣不自覺帶上輕快的笑意。

　　只見白雪把棒棒糖收在從來只扣兩顆的襯衫左胸上口袋。

　　「會融化的。」

　　「那就讓『她』化在心上。」白雪同樣走近幾步，這一次彼此離得更近，看得更加清晰，正注視著她，近到不再需要手機傳達了，聲音卻先從手機傳來的感覺很奇妙。

　　當她猜測白雪為什麼這麼說、那麼做的同時，見識過那麼多不同客人的白雪肯定也很清楚她的用意吧。

　　健屋眼睛微微眯起：「哼……我已經離店了，不需要對我還用應對客人的說話方式。」

　　所謂十賭九輸，留戀賭桌的賭客通常沒有好下場。

　　她決定見好就收。

　　「再見。」然後她結束通話，轉身就要離開。

　　「Skyさん。」

　　身後傳來白雪的呼喚。

　　健屋停下腳步。

　　伴隨高跟鞋踩在地面朝她走近的聲音，每一步都像敲在她心上。

　　
　　05.

　　「我會好好品嚐的，就像Skyさん那天一樣──仔細品嚐糖果的滋味。」

　　耳邊不斷迴響的是白雪離開前的這句話語。

　　屬於白雪的誘人香氣，殘香還縈繞著她。

　　她回想那天自己的姿態。

　　一旦想像著白雪對她做出同樣的神情姿態──

　　幾乎是迅速變熱的耳朵。

　　一瞬間像是置身於西洋棋局中，彷彿還能聽到她那自信魅惑的對手輕笑聲，想讓人親吻的唇輕啟，向她道出一句：「將軍。」

　　最後更是犯規的貼在她的身後，低語出那句話，一面還將指尖輕點在她的後頸，順著輕輕滑上，直到輕觸一下她的耳環。

　　「很適合你。」

　　一陣興奮的麻癢爬上背脊。

　　即使白雪已經離開，她也沒能消除那份心情。

　　啊啊……

　　那才不是什麼狡猾的野貓而已。

　　那一刻她就像被姿態優雅的黑豹盯上的獵物。

　　甚至冒出了就這樣被「吃掉」也可以的念頭。

　　黑豹於夜間捕獵時更易於隱藏的那一特點，不正是歌舞伎町No.1女公關白雪的完美寫照嗎？

　　那算什麼啊……

　　明明是想來收編那隻野貓的。

　　這下不是變得超級喜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