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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tomorrow never comes.



「……刺刺頭,你說吧,我正在聽。」Wolfwood將燃燒到盡頭的香煙撚熄。

突然被指名的Vash沉默寡言,雙眸靜靜凝視著煙灰缸,殘餘的火花消失在幾乎要滿盛出來的灰燼海中,桌面散落數不清的煙頭。

這個人究竟在這裡待了多久?Vash是最為清楚明白的,心中卻免不了有這種疑惑萌芽。

他知道Wolfwood平時就叼著一支香煙,當然也知道男人一旦焦慮氣憤就會煙癮大開的習慣,所以他才如此在意吧……在意一個裝滿菸蒂再平凡不過的金屬製煙灰缸。

應該這麼問的,這個人……Wolfwood究竟看著他的生活替他憂心了多久?一個人,在這悄然無聲的純白空間裡。

這讓Vash想起了艦隊的那間實驗室,滴答作響的機械設備,螢光綠的螢幕照亮了整個黯淡的空間,那裡至少還有機器運作的聲音,至少還有Rem跟Knives陪他聊天的聲音。

旅途中的Vash雖然總是獨來獨往,但週遭總會有熱鬧的吆喝聲,狂躁的風暴聲或者更多的是槍枝掃射的狙擊聲。Vash的身旁從不缺人類的生氣與聲響……但是這裡除了孤獨與寂靜外,什麼都、沒有。

Wolfwood應該可以過上更加幸福的生活,例如脫離組織當個四處放浪的調皮牧師,例如回到孤兒院長住與眾多家人團聚……最不該像現在這樣孤伶伶的一個人。

想到這裡,Vash的淚水又掉了下來。

人類這個種族充滿了不確定性,性格變化多端,壽命短暫到像是曇花一現,身為plant的他太常遇到生離死別,人們給與他越多關懷與愛情,遇到離別時就會湧上更多孤單與寂寥,Vash通常會把這些負面情緒壓抑下來,只為了在最後的最後帶著笑容送人類離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張臉沾滿骯髒的鼻涕淚水。

這說明了Wolfwood對Vash而言是多麼特別的存在,即使他至今依舊釐不清這份異於Rem與Knives的情感是什麼。

「……你要哭幾次啊刺刺頭!沒什麼好哭的,我的人生圓滿的結束了,這樣就夠啦!」

Wolfwood仰天大吼,伸過來的大掌揉亂了Vash的髮絲,掌心的溫度又熱又燙,他想起埋葬Wolfwood時既冰冷又僵硬的屍首,淚水幾乎又要潰堤而出。

Wolfwood高舉右手欲朝Vash的方向砸去,但認清平日拿慣的Punisher不在手邊的事實後只得悻悻然的改成彈額頭。

啪——的一聲意外彈出響亮的聲音,Vash吃疼地按著紅腫的額際試圖將話語說得完整,儘可能不讓嗚咽的哭泣聲打斷他的思緒。

「Wolfwood,我真的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是一份陌生的感情,我應該更早趕去幫助你,你應該更加幸福的活下去,我……」

他迷惘的看著Wolfwood笑彎一雙墨色的眼,調皮的笑容,大剌剌的坐姿,明明是很平常的畫面,Vash卻莫名覺得心跳漏了幾拍。

舉起手肘將淚水胡亂抹在紅色大衣上,Vash心想好險他正在哭泣,才不至於被面前的男人看出他紅透了一張臉。

「……刺刺頭,仔細聽好。」Wolfwood的聲音滿是認真。

「我的人生是屬於我的,抉擇的當下就得負起相對的責任與結果,這就是人類,這就是人生,我的選擇造就現在的我,所以你完全沒有任何過錯,不要總是把錯誤攬在自己身上,這是你的壞習慣。」

Wolfwood頓了一下,手指摩擦著鬍渣,思索如何用所學不多的詞彙表達出當下適合的想法。「……重點不在於我的一生應當如何,每個選項都是一條道路,你為什麼偏偏要我走上這條康莊大道?」

……為什麼?

Vash低下頭,唇瓣開開合合,表情夾帶著些許猶豫,說到底只是一個再單純不過的理由,如此簡單卻難以啟齒。

「因為我想跟你一起……攜手共度未來。」

未來,排列起來簡單但說起來卻很艱難的兩個字。Vash看過太多人類的一輩子,親眼見證的死亡成千上萬,笑著離別的次數多如繁星,人們積累起來的人生如此漫長,但Vash的人生過了150年卻仍在持續。

就像Wolfwood說過的,他只能陪伴Vash旅行到他老死為止。

人類與plant之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就存在這裡,生命的長度差距太多,Vash下意識體悟到這點才會說不出口……縱使如何哀傷與不捨,自己終將丟下這個男人繼續往前邁進所謂的未來。

一個沒有Wolfwood在的未來。

Vash頂著一對淚濕的琉璃眼珠,手足無措的望著淚水在紅色大衣上逐漸積聚成一個小水窪,他的身體正在顫抖,只為了抗拒一個總會變成真實的揣測。

Wolfwood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點燃煙草,吐出一口又一口味道苦澀的煙霧。

Vash突然覺得有點害怕,恐懼著男人下一秒或許會對他宣告死刑,宣判這份感情為零,判決他們其實不是朋友……

Vash握緊拳頭直到指甲陷入肉裡,滴落的鮮血與淚花混雜在一起,水窪扭曲了他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蛋。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哭啦刺刺頭?我什麼話都還沒說吧。」Wolfwood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無奈,揪緊的手指被男人輕柔地掰開,像是在細數現下面臨的到底有幾種抉擇。

Vash覺得自己彷彿是將腦袋探入斷頭台的死刑犯似的不安,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說到底,反正我們不都死了嗎?」Wolfwood兩手一攤,哈哈大笑。

此話一出,讓原本緊張的Vash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他邊想著你到底在說什麼呀臭牧師邊將槍枝對準上膛,可惜Wolfwood實在太過理解他的性格,手腕一頂就將Vash的手槍推向天花板,子彈朝上爆出了個小窟窿。

「主是慈愛的,祂賜給生命艱苦的歷練,恩賜萬物平等的死亡,過往的世俗煩惱都跟棄世的我倆沒有關係……說白一點都死掉了看什麼未來呀?又不是急著去投胎的小鬼。」

Wolfwood挑眉笑道。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耗吧,現在。」